厕所没有电灯,舒冰月洗了个战斗澡,捧着杯子站在门口。
她不是没有旅行过,只是都是去大城市,很少到这种较偏僻的地方,可是这种地方又别有一种味道——幽静得不像在人间,彷佛是另一个世界。
与世隔绝。
回荡耳边的除了虫鸣,便是凉风拂过树林带来的飒飒声响,清新的气味钻入肺腑,让人彷佛都活了起来,犹如脱胎换骨一般。
如果她出生在这种地方,一定会爱上。
“怎么还不睡?”孙柏非从她身后环住她。
“放松,享受。”她开始实践她另一个人生哲学。
“这么快就融入了啊?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里。”
“如果有电灯、冲水马桶和电脑,我想我应该会爱上这里。”
“我们是要回归自然,如果太文明又有何乐趣呢?”
“好吧,十天后,你可以继续待着,我自己一个人回台北。”可惜她终究是生长在都市的小孩,要彻底脱离科技带来的便利性根本是不可能。
“舍得把我扔下?”
“我不介意低价出售,相信会有人要你。”
“你这没良心的女人。”他拦腰抱起她躺到床上。
“呃……好痛!”
“怎了?”
“我的脚撞到了。”
唉,她开始想念她符合人体工学的记忆床垫。
孙柏非隔天和村长下山找县府官员,舒冰月一个人待在屋内觉得闷,便拎了一本书搬张椅子坐在外头看书。
中午小学生放学,看见陌生的她,止不住好奇的统统围过来。
舒冰月甚少跟小孩子相处,不懂得怎么应付这几个萝卜头,只能展现人类最初的武器——微笑。
小孩们看见她笑了,一下子拉近距离,一堆问题开始朝着她猛丢。
起初问她看什么书、从哪里来、几岁了等问题,本以为简单回答就能打发他们,哪知接下来他们的问题愈来愈稀奇古怪,让她快要无法招架,真想抱书逃窜。
“好了好了,你们一直打扰舒姊姊不好喔,人家舒姊姊是在看书耶。你们的功课都做完了吗?”哈萨雅琪面带微笑走过来,摸了摸几个小孩子的头。
小鬼头们想起功课还没做,纷纷赶紧回家,免得待会儿被骂。
“舒姊姊,他们没有打扰你吧?”
“没有,他们很可爱。”
“那就好。我怕你觉得他们烦人,因为我们这里很少有客人来。舒姊姊,你真的是孙大哥的女朋友吗?”
“是啊。”
哈萨雅琪露出失望的表情,蹲在舒冰月身旁。“是喔,真可惜,我很喜欢孙大哥。他长得好帅、人又很好,我爸也很喜欢他。”
她看得出来全村的未婚女性都对孙柏非很有好感,无奈他只有一个,不能切成好几份。
“舒姊姊,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孙大哥,我愿意当小的,不会跟你争名分,我只要能跟着孙大哥就很满足了,你觉得呢?”哈萨雅琪双眸泛着期待的光芒。
当然不好。这女孩子看起来聪明伶俐的样子,怎么会有这么古老的观念?
“你哪来的想法?”
“电视上都这样演的,这样不对吗?”
“当然不对,在法律上你就站不住脚,为了一个男人犯法值得吗?”
哈萨雅琪双手交握,露出甜蜜的笑容。“当然值得,爱情很伟大啊!”
伟大到可以犯法?这什么鬼逻辑?
“哈萨雅琪,乖,去屋里拿张椅子出来,姊姊有话跟你说。“
是,爱情伟大,不过除了爱情以外难道其他事情都不重要?为了爱情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真是最白痴的行为……
等等!舒冰月思绪乍停,停在最敏感的一点上。
没想到她始终没有想通的事情,居然是在一个小女孩身上看见?
结果最白痴的人是自己,她真的是……唉。
哈萨雅琪拎着小椅子出来,看见她的表情,一脸担忧地问:“舒姊姊,你没事吧?怎么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傻笑?”
“没有。我只是突然想通一件困扰我很久的事情。”一直走不出的局。看不破的答案,原来都是因为她将自己困住了,果真是“当局者迷”。
爱情一旦对人造成伤害,放手才是真正的解决方式。
她那么聪明,结果等了那么久才看透,真傻。
“舒姊姊,你真的没事吧?”虽然舒姊姊笑起来很迷人,不过样子怪怪的。
“没事。对了,你坐下来,我要纠正你一个观念。在爱情里,本来就不该委屈自己,委屈求来的根本不是爱情,你长得那么可爱,未来肯定有无限的机会在等着你,一定也会有一个只爱你的男人,千万别委屈自己。”
“那……舒姊姊,你可以把孙大哥让给我吗?”
舒冰月摇头。“很抱歉,我无法把他让给你,第一,他是人不是物品,不可能让;第二,我很爱他,好不容易才又和他在一起,再失去他的话,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们之前为什么会分手?”她对他们的爱情产生好奇。
眼神抹上一层忧伤,舒冰月轻叹一声。“因为我太傻了……”
看不见他的真心,才会放弃这么好的男人,不过幸好她只傻一回,不会再儍第二回。
她万分庆幸他们之间仍有缘分,真的……庆幸。
没想到兜了一圈,他们还能走在一起。
雨开始下了,连下四天。
外头飘雨,地上泥泞不堪,所有人只能待在家里尽量不出门,省得弄得一身湿。根据气象报告,这波雨势将会持续一个星期。
第七天一大早,村长来敲门,说是山那边有土石流,希望孙柏非能过去帮忙。
舒冰月虽然担心不希望他去,可也无法开口拦阻,只能希望他小心点。
午后,雨势仍无停止的迹象,孙柏非还没有回来,她开始担心了,在问了村长后,匆匆赶往,即使站在远处看也好,她只想知道他平安无事。
脚下的泥泞及身上的雨水都不能阻止她继续往前,终于,她到了有土石流的地方,远远看见村长以及几名村民。
孙柏非呢?怎么没看见他?他去哪了?
她焦急地盯着前方,却始终不见他的身影,于是她愈走近,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直到她听见有人惊呼危险,跟着脚下一个不稳,眼看就要顺着黄颜色的泥水一起滑下山,幸好有人及时抱住她,要不然她小命不保。
望着流过眼前的土石,她心脏跳得很快,牢牢抓住她的救命恩人,差点就搭上死神的列车,生死一瞬间,这是她离死最近的一次。
“你在做什么?这里很危险,怎么跑来了?”
熟悉的嗓音,舒冰月转头一看,是孙柏非充满怒气的脸庞以及浓浓的紧张。
“因为我担心你,所以、所以……”第二次看见他生气的脸,她说不出话来,只好牢牢抱紧他。
孙柏非拿她没辙。“村长,麻烦你请人在这边立一个警告脾,禁止有人靠近。那边不要停下来继续堆沙包,要不然今晚就惨了,快一点!”接着,他对埋在他怀里的舒冰月说:“冰月,你在这里我会分心,刚好有人要回去,你先回村里等我好吗?”
她也不想成为累赘,只能点头,至少确定他平安她就放心了。
之后她随着村民回到村子,回到屋内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她坐在床上静静等侯。
记得以前母亲也经常坐在客厅等候晚归的父亲,孤寂的身影总让她相当不舍,无奈她的劝告母亲听不进去,一直痴痴守候就能换得父亲的清醒吗?
如今,她也在等候,不过有别于母亲的懦弱,她会保护她的爱情,绝不允许有任何人想破坏。
喀。
木门开了,舒冰月抬起头,看见湿透了一身的孙柏非,她立刻递上干的毛巾以及衣服。
孙柏非随即脱下外衣,一面用毛巾擦乾身体,一面说:“幸好及时发现,要不然今天晚上就惨了,土石流的情况暂时挡住,不过沙包的功效有限,明天一早还是要叫人来处理。真糟糕,只是梅雨季节就这样,真不敢想像万一台风来了会有多严重……”
“先洗澡吧,我担心你会感冒。”
“也好。”
他踏入厕所扭开水龙头,全身上下都脱光,舒冰月也不避讳地站在门边望着他的背影,他转身要拿肥皂,发现她落寞的神情。
“怎么一直盯着我?对了,下午我不是故意对你凶,因为你站的地方真的很危险,如果不是我发现得早及时抱住你,后果真的不敢想像,不要再让我担心了,要不然一颗心脏真的不够用。”见她不说话,他以为她还在生气,上前勾住她的下巴。“说啊,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我会担心的。”
她的担忧不安以及他的怒火让她终于忍不住哭了。
“冰月,怎么了?别只是哭,快说,是谁欺负你?”从以前到现在,只要她一哭,他就会手足无措。
舒冰月不说就是不说,一迳地把脸埋在他胸前哭个不停。
她也不清楚自己怎会变得那么爱哭,只是如果连哭泣也不能的话,她就真的不知该如何宣泄这阵子的悲伤了。
“快说啊……哈啾!”
没穿衣服,外头凉风吹入,孙柏非立刻打了一个喷嚏,她没良心地被他逗笑了,连忙帮他转开热水,然后她说:“柏非,我们结婚好吗?”
孙柏非以为自己听错了,关掉水龙头要求她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结婚好吗?”
不需要再找寻证据,她已经确定今生今世非他不可,她只要他。
所有的安排、计划都不敌他付出的真心,即使日后会再一次受伤,她也无怨无悔。
他怔了怔,虽然早确信她迟早都会选择他,可是还没半个月,会不会太早了一点?该不会下山之后就变卦了吧?
“冰月,是因为下午我救你才决定要嫁给我吗?我忘了是哪一部电影有演过这样的情节,在压力之下的爱情不可能持久,外头风大雨大,你是不是觉得有压力?放心,我没有逼你现在就嫁给我,还有时间,你可以慢慢想,下山再给我答覆也不迟,不过一定要慎重想清楚,知道吗?”别给了他希望又冷冷浇熄,那样他会想翻桌啊。
这男人……
舒冰月忍不住在心底叹气。看来自己当初实在伤他太深,才导致他变得爱疑神疑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