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借过一下。」雅各布突破围绕在他身边的人群,笔直地朝泳池边走去,脸上的暴戾让人自动让出一条路,合身西装下的二头肌凸出,握紧的拳头让他不至于失控冲上前把她扛回家。
为霖试着摆脱眼前两位自认尔雅的男士。「谢谢你们的邀请,我很忙,没空去喝咖啡、跳舞。」两个冒失的登徒子让她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
该死的!她一定要对男人笑得如此灿烂吗?雅各布咬牙切齿。
「哈维最近和好莱坞华纳签约,要负责……」
那关她什么事,那个……朝她走来的身影好熟悉!为霖惊呼,低喊:「雅各布。」
她面前的登徒子把她的惊呼当成崇拜,不禁得意洋洋。
为霖转身,朝反方向的人群里钻,就像土拨鼠般,老天!雅各布的脸色这么难看,他一定是气疯了。这会儿被他捉到铁定连小命都难保。
她看到他还敢跑!雅各布气得也跟着飞奔起来。
「广田先生,来来!我为您介绍,这是我的大儿子,现在继承我的衣钵,是我公司的总经理,我常要他跟您学习!--」
雅各布气急败坏的被人提住手臂,进退不得,看见为霖快要消失在眼前,他急忙大吼:「李为霖,妳给我站住!」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四周,所有的人皆停下手边正在做的事,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为霖怔了半晌,雅各布只有在实行警告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的喊她,她瑟缩地回头,看见他铁青的脸色正逐渐逼近。
「嗨!你不是在工作吗?」
「如果我在工作,妳是不是就打算瞒我一辈子?现在,我们最好回家讨论妳的行为对否。」雅各布揪住马霖的手腕,向四周的宾客说道:「抱歉,打扰了!」
众所嘱目的雅各布来匆匆,去勿匆,留下一堆欵云让人窃窃私语--
「奇怪!为什么广田先生的妻子会来做服务生?」
「真是丢他们家的脸,广田先生真可怜……」
「根本就是不识时务,这样怎么当女主人……」
「上流社会之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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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进自个儿家的玄关,为霖忍不住痛地甩开他的箝制,拚命揉着手腕,都红了一圈,难保待会儿不会转成黑青。
雅各布强压下怜惜之心,收回手,命令自己不得去看她的手腕,纵使他已经心疼得要死,仍僵着声音问:「为什么要去做下人?妳嫌我对妳不够好吗?还是我养不起妳,让妳少一餐、饿一顿?」
「我不是去做下人,我是当服务生!何况职业不分卑贱,我开的是全能服务公司,远景看俏。」为霖昂起头,虽然目前她是「校长兼敲钟」,但万丈高楼平地起,王永庆不也是白手起家的?
「结束它!我可以资助妳开家coffee shop或精品店,随便什么都行--」
「就是要头衔抬得上枱面的对不对?」她没料到原来雅各布这么势利。
「随便妳怎么说,反正就是不准开那什么服务公司!」雅各布这么做是在保护她。没到过美国的人说美国自由平等,殊不知美国的种族歧视非常严重,所以「中国人永远走不出中国城」这句话才会出现,他在这襄深知其中的苦处,自然学会一套应付法则--他们傲,他就要比他们更傲。他不能让为霖被上流社会排斥!
「我就是要开!」若雅各布好好跟她讲,她或许会将公司结束,如果那真的造成他的困扰的话。但现在他一径独裁,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她发现自从嫁给雅各布后,雅各布从不提爱的个性让她害怕,尤其空闲时间一多就更会胡思乱想,现在她终于找到生活的重心,就像溺水者发现浮木,她死也不肯放弃。
「妳别任性妄为--」雅各布的语气透着无奈,眼神就像在敷衍一个顽皮的孩子。
「在你的眼中,我不管做什么事都是任性妄为,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要娶我?」为霖截断他的话,径自解释道。
「娶妳和这事是两回事,别混为一谈!」
「爱屋不是应该及乌的吗?」
「及乌是有限定程度的。」
「哦!那个限定是不是以不让你丢脸为界?你觉得我这么做让你难堪是不是?」为霖口气犀利,字字都是指责。
「是!」雅各布冲口回答。
为霖顿感强搭起来的防护墙崩塌,快得让她来不及补救,就这样让强大的撞击力打在她的心头上,剎那间她痛得无法呼吸。不再说任何话,她转身冲上楼。
雅各布跌坐在沙发上,他们结缡多年不是没吵过架,但,这吹恐怕是最为严重的。他是如此努力的在保护她,为什么她总是不明白?他知道他刚才的回答很伤人,但他需要让自己冷静,所以没有上楼去安慰她。
为霖将自己当初带来美国的东西全部打包,可悲的是居然还装不满一个三公斤的旅行袋。
她要离开,随便去哪都好,雅各布已经习惯于她的陪伴与忍让,他根本不知道她也需要受人肯定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回台湾吧!那里终究是自己的国家,她已经受够被人尊称为广田太太,也受够在贵妇面前被矮化的感觉,她是那么努力想证明雅各布娶她也有好处,她不是那些人嘴中的负担,但…………
既然雅各布也认为她是负担,那她又何必证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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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个兼具财富、权势、外貌的男人霸道的宣称要娶某人为妻,想来那个女人大概很难忘怀,筑悯就是。但--
已经过了一个礼拜,他的销声匿迹让崔筑悯慢慢的忘怀结婚的事,虽然偶尔会想起他信誓旦旦的话,情绪却从起初的激动转为现在的淡然。管他是死是活,她依旧是照样生活不是吗?
最近她又接受了电台另一个节目的企画工作,她常常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房屋贷款,天晓得她不过是想让自己忙碌好忘记他俊逸的脸。
三天的忙碌的确让她忘了他的存在,现在的她简直像疯女十八年--原本短薄的头发被她扯得纠结不堪,又大又晶亮的灵魂之窗因为三天的不眠不休,不只充满血丝,还挂了两个又大又黑的眼袋。干涩的嘴唇早把口红吃得不留痕迹,瘦嶙的身子更如风中的柳絮。
这会见,她又扯着自己的三千青丝,唉!电话call in已经是老套过时了,写信点歌是陈腔滥调,什么东西才是现代人的最爱呢──
此时,迈特接获广田龙的命令,特地来筑悯的公司,请她去试穿结婚礼服,好让广田龙自澳洲抵台时能立刻完成婚礼。他深谙主子喜欢照自己预定的行程完事,否则会非常不悦。
「请问崔筑悯小姐的办公室在哪?」他拉了位小姐询问。
她大概被迈特俊俏的外表给迷晕,笑容有点羞赧,受宠若惊的说:「你要找崔小姐?她人在工作室--」
「她的工作室在哪?」迈特受不了这位小姐缓慢的语调。不都说台北是个生活紧张的城市,怎么还有人讲话像乌龟走路一样?
「七楼左转第一间,可是崔小姐在工作──」她还没讲完,迈特已像一阵飓风似地刮过。「最讨厌别人打扰她,她会六亲不认!」她兀自喃喃细语。
迈特冲进刚好开启的电梯门,按了七楼的电梯按键。
一出七楼,迈特敏锐的发觉在其他的楼层职员总是匆忙的做事,有些甚至三三两两围成一圈讨论事务,七楼却如无人之境,安静得有点恐怖,该不会七楼有某种不干净的东西吧!不想还好,一想鸡皮疙瘩都掉满地了。
他如履薄冰的靠近左转第一间,礼貌性的敲门。
没人应声,该不会刚好出去吧!迈特自动的打开门,谁晓得刚好迎上前来开门的筑悯--
「鬼……鬼啊!」迈特颠踬几步,张大的嘴可以看见喉咙后的软肉。
她哪里像鬼?为企画绞尽脑汁、还处于混沌状态的筑悯可以说就像座活火山,正等人自动送上门来让她发泄。这下可好,找到一个出气筒。
「鬼--我哪里像鬼?你才是洋鬼子!你在哪个部门、哪个人的手下混,居然敢闯进我的私人天地,还大声嚷嚷鬼不鬼的,你们老师没教你什么叫国际礼仪是不是?这么无礼,简直有损国家形象,你们总统怎么不开除你的国藉!」
My God!他简直无法想象老大的未婚妻是这型的泼妇,大概是另有其人吧!但毕竟是他失礼在先,迈特自认为有风度的不与她计较,「那,请问崔筑悯小姐在吗?」
找我?崔筑悯嘴成O型,手指着自己,有没有搞错,不认识她还指名要找她?
好!她倒要看他想干什么!
「你找她做什么?」
「我是奉她未婚夫的命令,来接她去试穿婚妙。」迈特已经有点不耐烦,如果她是美女,他还能接受,偏偏……他午餐恐怕会食不下咽。
「我什么时候──」筑悯顿觉自己说错,话锋一转,「听说过她有未婚夫?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是不是骗妳,请崔小姐出来就真相大白了。」
去你的!难不成现在站这儿的是「分身」,他简直有眼不识泰山,大概是白痴……难道……
「你的老板是广田龙?」
「是的!请问崔小姐人在哪?」
「不在!」崔筑悯手一甩,将门重重的关上。可恶!什么东西嘛!居然连试婚纱都叫别人代劳,他以为她「吃饱闲闲」就等着嫁他吗?
迈特莫名其妙的被人当面甩门。乖乖!就算她嫁不出去也不用听见别人要结婚就发飙嘛,难怪她没人要,那副尊容……可怜!
不过他得先可怜自己--崔小姐,妳到底上哪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