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现场是在一处别庄里,而这处别庄两天前才被焚毁。
长年办案的人都知道,命案现场若失火,许多证据都会被烧毁,这场火灾若不是意外,就是有人故意纵火,目的是湮灭证据。
由于别庄地处郊外,周围百里内没有其它人家,这座庄子可说是遗世而独立的存在。
四大名捕和四位女捕们分别去查探地形搜证,上官雁等四位师姊妹分头进行,有人蹲在花园里捡土,不知在看什么,有人跃上树顶,俯视整座庄子,还有人仔细看着地上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焦物,陷入沉思。
总之,每人各尽所长,专注在每一个细节上,无人说话。
皇上站在院子中央,看着众人专注的模样,对一旁的狄璟和司流靖说道:“你们觉得哪一边会先找到朕要找的人?”
狄璟和司流靖两人陷入深思,皇上带他们来到这座庄子,只知道要找的人曾住在这庄子里,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不过司流靖隐隐觉得能够让父皇如此在意之人,必然跟皇家牵连甚密,这庄子虽然被烧毁,却依然能猜得到在它完好之时有多么富丽气派,住在这里的人肯定有着不凡的身分。
“儿臣猜是四大名捕。”
“喔?靖儿怎么对自己这边的四个丫头这么没信心呢?”
司流靖笑道:“儿臣也不是对她们没信心,四大名捕享誉朝堂和江湖,实力明显摆在那儿,因此才能得到父皇的看重。”
司流靖说的是实话,四大名捕破案无数,论功劳,并非区区四个小捕快能比得上的,况且他有私心,若这个头香被雨潇她们抢了,以后这丫头怕不拽上了天,嚷着要出门去查案,如此他可不愿意。若是输了,他就有理由叫她乖乖待在王府里,为他多生几个孩子。
皇上点头,接着看向狄璟.“狄爱卿觉得呢?”
“微臣押上官捕快她们能拔得头筹。”
“喔?何故?”居然如此有把握?皇上和陵王都饶有兴味地想听听他的高见。
狄璟正色道:“若臣押四大名捕赢,臣没好处,若臣押自家夫人赢,好处多。”
皇上和陵王一怔,还以为他狄大人会有一番过人的见解,结果他想的是押注的结果,不管得罪谁都不想得罪他家夫人。
皇上指着狄璟抖笑个不停,而陵王却深思了,觉得狄璟这番见解颇有道理,押四大名捕赢有什么好处?没有!但是押自家夫人这边赢,就算输了也赢得妻子的感激,闺房好处多啊!啧,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难怪父皇说狄璟懂得驭妻术,改天他得私下向狄璟讨教讨教!
四大名捕和四位女捕巡视完命案现场,接着移驾到停尸房,那儿放的尸体里有些是烧焦的,有些却不是烧死的。
一进屋,四大名捕瞧见了其中一具裸尸,目光不约而同朝四位女捕脸上瞟去,就算是公门捕快,看到男人的裸尸多少也会尴尬脸红,办案这种差事有时候还是男人方便些,女人的忌讳太多了。
当他们正等着看她们的反应时,没料到花千千一见到裸尸,率先低呼。
“咦?有一具尸体没烧焦呢,还是裸的,你们快来看!”
白雨潇一听,跑得最快。
“在哪儿在哪儿?”
“这儿呢,是男的。”
女捕们立刻走上前,还嫌四大名捕们挡路。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宫无欢面无表情地对易定风道,无视于易定风微讶的目光,走到裸尸旁仔细打量。
上官雁也仔细检视男子的裸尸,从头看到脚,不是重点的也看,是重点的看得更仔细。
“咦?这人那话儿怎么这么短?”
“大师姊,它不是短,是被切了一刀。”花千千道。
“咦,真的?我怎么看不出来?”白雨潇诧异。
“因为它动了切割术,复合后便看不出来了。”宫无欢解释。
“奇了,男人不是喜欢越长越好吗?”白雨潇好奇问。
“不一定,若是小倌就有可能将那话儿切短。”花千千在舞坊待得久,这类事情十分熟悉。
“大概是为了保持男身女相。”宫无欢推测,有些相貌跟女子一样美的男子,为了避免年纪增长而生出像胡子或喉结之类的男性特征,便切断阴茎,但又希望保持它的功能,便成了这样半长不短的样子。
见四个女人对男人裸尸讨论得如此大方又认真,四大名捕一时无言,有的目光复杂,有的愣怔,有的嘴角抖了抖,但随即又赶忙凝神专注在调查上头。
不可否认的,他们对四位女捕的确有些看轻了,每一具尸体他们都仔细看过,也看了仵作的验尸报告,还交换各自搜集来的线索,他们相信,四位女捕找到的线索绝对不会比他们多。
偏偏他们料错了,宫无欢就发现了一个他们不知道的线索。当四位女捕低声讨论时,宫无欢用着只有她们四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这伤口很眼熟。”
闻言,其它三人瞬间目光亮如火炬,忙凝神细听。
宫无欢继续说道:“这伤势我曾经受过,是用一种极细的丝线划破的。”
听完她的话,其它三人立刻想到一个人,这人便是在一年多前江南盐政案中,曾经追杀过宫无欢的神秘男子荣少颖。
“可是他不是死了?”花千千问。
宫无欢拧眉,低声说:“这正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这尸体上的割伤像是新的,照理说应该不是他,我明明亲眼看他掉进——”话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宫无欢像是想到了什么,面露惊讶。
上官雁代她说出了心中的疑点。“你只看到他掉进冰湖里,却没亲眼见到他淹死,是不?”
宫无欢看向大师姊,默默点了点头,其它三人眼中迸出亮芒,倘若荣少颖就是凶手,她们就能锁定目标了!
这查案也是要碰运气的,显然运气在她们这一头,案情大有进展啊!
白雨潇忍住狂喜,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可是咱们不知他长什么样子啊?”
花千千立刻道:“不怕,找人画出来就行。”
上官雁同意。“找个能画出八分像的才行。”
可画师没看过人,若单凭他人口述,就得看绘画的功力了,光是这样还不够,还得看画师能不能揣摩出叙述者要表达的意思,要知道能否画出人物的神韵,除了笔功要好,画师的领悟力也很重要。
正当她们在讨论该找谁画时,花千千身后突然传来幽幽一句——
“我可以。”
不是鬼在说话,是夜清,她们四人对他这神出鬼没的样子早已见怪不怪了,不过令她们出乎意料的是,夜清居然会画?连花千千都惊讶了,跟他在一起这么久,她怎么就不晓得他还会画画?
事不宜迟,她们四人立刻向皇上告辞,说要根据线索去别的地方查查,其实是想找个地方要夜清立刻把荣少颖的模样给画出来。
弓长啸没见过荣少颖,却知道当初自家娘子差点被这男人给抢了,未曾谋面,却已结仇。
当夜清根据宫无欢的口述,真的把荣少颖的相貌给画出来时,连面容清冷的宫无欢也不禁诧异,对夜清竖起了大拇指。
“画得真像,不但栩栩如生,连神韵都画出来了,好功夫。”
夜清抱拳拱手。“过奖。”
两个冷冰冰的人又交换了一些意见,讨论着是否要多描绘一些表情和动作,好让人物更加传神。
“有了这画,便能交给漕帮弟兄们帮忙打听,漕帮弟兄遍布各省,人多好办事,比咱们找人快得多。”宫无欢说完,便转头要找弓长啸商讨,却发现他死盯着画像,面色铁青,浑身散发肃杀之气。
她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弓长啸这才转头看她,沉声问:“他就是当初厚颜无耻又阴魂不散缠着你的那个人?”
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有志一同的投射到弓帮主身上,某人似乎忘了当初也是厚颜无耻又阴魂不散的缠着无欢。
不过不笑时的弓帮主竟也有如此震慑迫人的气场,彷佛换了个人似的。
宫无欢平日神情淡漠,这时见丈夫咬牙切齿的神情,也不禁露出一抹温婉笑容,眼中的清冷被温煦的柔光给取代。
她伸手握住丈夫的手,柔声道:“若他没死,必有蛛丝马迹可循,如果漕帮弟兄能找到他的消息,咱们就可在皇上面前立功,你就能为我报仇了。”
宫无欢的话让弓长啸浑身的戾气立即消解,大掌反握住她的柔荑,那石雕般的肃容勾起了笑,面容转为温和,目光坚毅。
“我一定为你抓到他。”
“好。”宫无欢点头,嘴角的笑容清浅,却是少见的温柔。
宫无欢转回头,发现大家都在看她,不由得纳闷。“怎么了?”
白雨潇啧啧称奇。“二师姊,咱们都不知道向来冷情冷心的你在面对二姊夫时,也可以这么温柔呀?”白雨潇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宫无欢却是淡然一笑。“他是我丈夫嘛,不对他温柔要对谁呢?”
这话说得理所当然,可听在弓长啸耳中却有如天籁般美妙,他激动地搂住妻子的腰,对她保证。“有你这句话,要我上刀山、下油锅都行。”
宫无欢对他淡淡一笑。“不用这么麻烦,帮咱们找到荣少颖的下落就行了。”
“好,包在我身上!”
众人都笑了,花千千和白雨潇打趣道:“到时候可别失信啊,那四大名捕不是省油的灯,千万别漏了风声呀。”
众人说笑了一会儿,很快又回到正题,开始拟定接下来的计划和分配任务,首先先让夜清多画几张荣少颖的画像,再让弓长啸将画像交给漕帮各分舵舵主去暗中寻人。
其它人也各自利用自己的人脉去打探消息,毕竟皇上只说找人,又是暗中进行,表示皇上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所以她们也得谨慎,不能泄漏了秘密,连查证那些死尸的身分都要私下进行。
白雨潇向陵王说了她们的计划,让陵王十分意外。
“你们知道要找什么人了?”
“是呀,皇上要找的或许是这个叫做荣少颖的人,咱们在想,那庄子被烧毁,跟荣少颖这人肯定有关系。”
陵王想了下,摇头道:“荣少颖这名字我从没听过。”
“是吗?这就怪了,皇上想找的若不是和皇家有关的人,难道是江南盐政案的余孽?皇上该不会想一网打尽?但是不对呀,若是跟盐政案有关,皇上为何不公告天下通缉?且皇上似乎也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和长相?”
白雨潇努力动着脑筋,她们每个人都各有任务,而她负责的部分是从朝中打听,所以她便回来和自家王爷商讨,但王爷却没听过荣少颖这个人……这就怪了,二师姊明明说过当年她与荣少颖对峙时,那荣少颖曾在话中暗示过他的身分,似是与朝中权贵有关……
白雨潇突然想起什么,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记性,居然忘了拿画像给你看!”说着赶忙翻开箱子,把里头的画像拿出来给夫君瞧。
“喏,你看,这就是荣少颖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