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听这恶毒的批判,金文琳彷佛被狠狠掴了一巴掌,愣愣的向后退了一步,半晌无语。
闻言,女子又吃吃地笑了起来,“你真的好坏喔!好歹也是替你背过债的女人,这样说未免太不厚道了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方正邦撇了撇嘴,以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口吻为自己开脱道:“当初是那个女人主动说要替我分担债务的,我可没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再说,在交往期间,该给的甜头,我可一样也没少给过她呀!”
严格说来,他还算吃亏了呢!
“怎么说?”女子好奇地问。
方正邦先是夸张的哀叹了一声,然后开始大肆批评了起来,字字句句都恶毒得令人心寒。
“那个女人啊,一上床就像死鱼一条,浑身硬邦邦,光看就没劲儿了,谁还啃得下去啊?若不是看在她替我还卡债,又替我缴这间豪华公寓一年份的租金,谁会浪费精神在那个女人身上?”
这些残酷的话,一字犹如一刀,刀刀都刺进金文琳的心里,当她强忍着心痛听到这里,终于无力地合上双眼,两行热泪瞬间也沿着面颊无声的淌下,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堆燃尽的余灰,只剩下冰冷。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付出了真心、付出了三年的岁月,换来的却是这个男人的愚弄与伤害,将她宝贵的爱情丢在地上践踏,视如敝屣。
他那丑陋的真面目,她应该早一点发现的!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笨了,当初怎么会爱上这样的人渣?
这是上天的捉弄吗?
早知道不会有男人真心对她,她却还是上了当,被自己所憧憬的爱情冲昏了头,最后像个白痴一样,呆愣地傻站在这里,面对他一句又一句的言语凌迟。
这时,察觉浴室里的男女似乎已经结束了欢爱,预备走出来,金文琳压抑着内心的伤痛,强忍着羞愧与泪水,跌跌撞撞的向外奔去,慌乱地逃离这处几乎将她撕裂的伤心地。
夜晚,凉爽的风吹过街道上闪烁着七彩光芒的霓虹灯,吹过人行道旁沙沙作响的白杨树,也拂上倚在车窗边那张白皙粉嫩的小脸。
“比起车里的空调,还是大自然的微风好啊!”
说话的是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孩,她细致的五官就像是一幅完美的浮雕作品,有着凝脂般的肌肤,玫瑰般细嫩的双颊,一对眼睛大而明亮,长睫黑亮而微微向上卷翘,并且拥有可爱的笑容。
然而,女孩的这句话,却被一道低沉而略带一丝不悦的浑厚嗓音所反驳。
“把车窗关上,脏空气都跑进来了。”
听完,白薇妮红润的小嘴不禁噘起,暗暗咕哝了句,“啧!真是杀风景。”
话虽如此,她还是依言将车窗关上,然后将一双漂亮的眸子与后照镜中仍然冷冷瞪视着她的黑眸对上。
彷佛是与生俱来的,眼前这个近不惑之年的男子,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散发着贵族般的气息,即使沉静不动,也有着一种令女性目不转睛的优雅──这是她的父亲。
白盛元,一个完美的单身贵族,且不说他所拥有的雄厚财力,光凭他傲人的俊美外表,就已经可说是个顶级型男。
唯一的缺憾是,他虽英俊、帅气,却总是面无表情,死板板的像戴着一张毫无生气的面具。
自白薇妮有记忆以来,父亲总是不苟言笑,老板着一张脸,甚少与人主动交谈,因此她总得绞尽脑汁,想些恼人的话题来刺激他开口。
“虽然我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但我还是要告诉您,钢琴演奏会就快到了,您来吗?”她问道,口吻却不甚期待。
“对不起,到时候我有几场很重要的学术会议。”白盛元淡淡的解释,彷佛她所说的是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几场会议需要花上您每一天的时间吗?”父亲的轻描淡写激起了白薇妮一丝怒气,她不禁微愠地问:“难不成,您今年又想打破纪录?”
握着方向盘的白盛元并没有回答女儿的话,仅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眼前的路况上。
于是,心有不甘的她,更进一步加重父亲的愧疚感──当然,如果他还有那种东西的话。
“同学们的家长每年都会陪他们参加,唯独我的父亲年年缺席,您这样让我很没有面子……喔,对了。”故意学着父亲冷淡的口吻,她又回讽了句,“今年我就要升中学了,您还记得吧?”
像是被打败了般,白盛元眉间终于微露出一丝歉意,但也仅是一瞬间。
“我会尽量抽空参加。”
这句话完全没有重量,他就像是打发一通访问电话那般,欲四两拨千斤的结束话题。
只可惜,白薇妮就像是吃了秤坨铁了心,非要他给她确实的回应。
“这个借口与去年、前年一样,难道您就没有更有创意一点的说法?”她朝父亲偷偷扮了个鬼脸,然后咕哝了几句抱怨的话。
白盛元沉默了许久,最后才回道:“就算我没办法去,不是还有严阿姨吗?”
“那个阿姨平日只在早晨您上班之前出现,待您前脚一走,她后脚就跟着跷班了。”爽快地回应父亲的话,白薇妮有意浇他一盆冷水。
果不其然,她听见了期待中的低声诅咒,但她故意假装没听见。
“这种情况有多久了?”直视着后照镜中的女儿,他眉头蹙起,对这个消息颇感错愕。
“从她上班的第一天起。”白薇妮话中带刺地说:“您自己算吧!”
闻言,白盛元立刻转动方向盘,急急将车停靠在路边,身子向后一转,不悦地瞪着斜靠在后座车窗边的女儿。
“你竟然替她隐瞒失职的事实整整三个月?”他语气紧绷,额上青筋突起,声音低沉,克制着怒气。“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他尽量以身为父亲的严厉语气说话,但从女儿的笑声来判断,显然他还不够严厉。
“我故意的。”毫无怯意地迎视父亲的怒眸,白薇妮全然不受严厉语气的要胁,回嘴道:“我早告诉过您,我不喜欢有人管我,恰巧那个严阿姨也是个没什么责任感的人,她上班约会,我下课逃家,我们谁也不管谁,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志同道合得很!”
见女儿这样恣意妄为,任性又不懂事,白盛元本想朝她大吼,却在她眼中瞥见似曾相识的倔强之后,完全忘了自己正准备大声斥责她。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愿意向我打小报告了?”
如果一切真如她所言,她大可以继续装聋作哑,放任严小姐继续怠忽职守,与她狼狈为奸到底才对。
岂知,这会儿小鬼灵精又给了他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答案。
“那张脸看久了,腻了啊。”白薇妮云淡风清的说,神情慵懒,彷佛不过是吃厌了一道菜,想趁此换换新口味罢了。
但事实上,会令她动了开除家中保母这念头最大的主因,是因为那个从不懂得安分守己的女人已经开始向她打听起她那多金、俊美又单身多年的父亲,想知道他的喜好、习惯,甚至是名下所有房地产、名车,以及未来有没有续弦的打算。
老实说,最后一个问题,她也很想知道答案,不过嘛,妈妈这种东西,还是宁缺勿滥得好,她并不着急。
“罢了。”白盛元以无奈的口气道:“明天我会记得再找一位新保母。”
“还找啊?”都已经不知被她气走多少个倒霉鬼了,难道他还没死心?“您都不嫌累吗?”
“怎么会?”似乎能看透此刻女儿脑子里的思绪般,他故意反将这一向古灵精怪的小鬼一军,“就算一年得换一百位保母来看着你,我都甘之如饴。”
他话中明显有着讥讽的意味,笑声冷冷的,语气也不太友善,任谁都听得出来,他是故意说反话。
暗暗叹了口气,白薇妮深知父亲远比她顽固多了,而且他绝对言出必行,眼下若还企图挑战他的权威,无疑是以卵击石。
话虽如此,但败下阵来的白薇妮仍不愿轻易服输。
正当她苦思着对策,想着该如何让独裁的暴君收回成命,还她自由的当儿,车窗外忽地响起一阵杀猪般的哭声,中断了她的思绪。
“呜呜呜……哇啊啊啊──”
一名女子由远而近,只见她身躯簌簌颤抖,边走边哭,并歪歪斜斜的拖着凌乱的步伐,在险象环生的车道与人行道上交错行走着。
尤其她那张忙碌的小嘴不断开合,一边哭,一边还忙着说话,可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黏在一起,咿咿唔唔,哼哼唧唧,让人根本听不懂她究竟在嚎哭些什么。
“天啊,哭成这样,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了点?”尤其是那两管鼻涕,真是够经典的了。“她该不会是失恋吧?”白薇妮好奇的降下车窗想看个仔细。
瞥了一眼那名边走边哭的女子,白盛元皱了皱眉头,道:“别看了,那跟你没有关系。”
重新启动车子的引擎,他欲将座车驶离原地,但小丫头仍趴在车窗上,像观赏一出精采的搞笑剧,不肯放过任何一幕令人发噱的画面。
接着,白薇妮甚至开始一连串的实况转播。
“啊,那个笨蛋要撞上电线杆了!”
呼!还好她最后闪了开去。
“不好,转角处有机车冲出来!”
幸好机车骑士身手矫健的避开了她。
“糟了,有狗屎!”
她面不改色的踩了下去。
“哇──前面有施工的坑洞!”
她……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