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阴雨连绵两日,潮湿的海风带着些许凉意。
沫沫已经十岁,正在家里写假期作业。因为长期营养过盛,生活无忧无虑,她比同龄的小女孩儿略了许多,小脸跟比圆规画的还要圆,握着笔的小手胖得像个小馒头,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安诺寒走进她的房间,俯身凑到她桌前。“沫沫,想吃冰激凌吗?我带你去。”
“真的?!”她惊喜地爬下椅子,胖乎乎地小脸笑开了花,长长的马尾辫兴奋地摆动着。
“当然是真的,小安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的确没欺骗过她,一次都没有。
西点店里,沫沫抱着奶油冰激凌杯,痴痴看着眼前的安诺寒。他越来越帅了,帅得让她的眼里容不下其他人。
他的五官完全遗传了他父母的优点,既有他爸爸英气逼人的眉眼,刚毅的轮廓,又有他妈妈温润的唇。而他最迷人的是,他身上有两种矛盾的气质融合在一起,有时候他会给人热情似火的感觉,而有时候,他的表情冷淡如冰,让人不敢去靠近,又忍不住想去靠近……
今天的安诺寒与往常不一样,他望着窗外的眼神闪动着一种特殊的光彩,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小安哥哥,你在看什么?”沫沫好奇地看向窗外空旷的街道。
他在恍惚中回神,看一眼桌上即将空了的水晶杯,对服务生说:“再来一杯。”
“我不吃了,今天有点冷。”沫沫用双手瑟瑟地抓了抓外套的衣襟,安诺寒立刻把身上的夹克脱下来披在她上。
夹克上带着他的味道,闻着这个味道,沫沫总会觉得特别安稳。
冰激凌端上来,她刚要吃,窗外的街边多了一个女孩儿的身影。那是一个东方女孩儿,洁白的纱裙,缥缈的黑发,几分弱不禁风的纤瘦让她看似一尘不染的仙女。
她的中文不太好,只能找到四个字形容这个女孩儿的美丽——倾国倾城!
看着女孩儿标准的瓜子脸,沫沫不自觉捏捏自己脸上的肥肉,才发现自己又胖了。
“沫沫,你能不能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她乖巧地点头。
“真乖!”
安诺寒的话音还没落,人已经迫不及待跑出去。
沫沫凑到窗边,圆圆的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她看见安诺寒走到那个女孩儿面前,深情地拥抱她……
沫沫按住剧烈地绞痛的心口,艰难地呼吸。
他们在街边聊了很久,安诺寒热切的目光流连在美女不盈一握的腰肢,细长的腿,他的目光那么热切……
虽然她只有十岁,但她知道一男一女那样暧昧的笑容,那样热切的眼神代表什么,那叫“爱”……
沫沫哭了,眼泪顺着玻璃,静静滑落,留下一条抹不去的水渍。她一个人坐在桌前吃冰激凌,一杯接着一杯。
好冷,无论她怎么扯紧身上的夹克,还是冷得她浑身颤抖!
过了很久,安诺寒回来了,身上带着浓浓的蔷薇香。
沫沫很讨厌那个味道,往后挪了挪椅子,坐远些。
“你怎么吃这么多?”他吃惊地看看桌上放满的玻璃杯,忙捉住她冰冷的小手,用力地搓着她的手背,还在她手背上哈着热气。
“冷不冷?”
她默默点头。
他拉着她的手将她拖到怀里,他身上的蔷薇味道香得刺鼻。可她贪恋他怀里的温暖,所以甘愿忍受着刺鼻的气味。
“你呀,能不能不要这么贪吃!再这么吃下去,不变成小胖猪,也会冻成冰激凌!”
“小安哥哥。”她搂着他的颈项,脸贴着他的脸。“那个漂亮姐姐是谁?”
“我的女朋友。”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说过,要娶我做老婆的。”
安诺寒笑了,他的笑容跟同学的嘲笑一模一样。她仿佛能听见了他和别人一样的嘲笑声:傻瓜,你长得那么丑,谁会娶你……
她委屈地扯着他的袖子,一边哭一边摇着他的手臂:“你答应过我的,你不可以反悔。”
“好……”他无奈地用袖子抹去她满脸的眼泪鼻涕,哄着她:“我答应你,我不反悔……不要哭了,再哭小安哥哥不喜欢你了。”
于是,她不哭了。
她努力地对他笑,她总以为,只要她笑,他就会一直喜欢她。
孩子就是孩子。
她以为自己能很快长大,殊不知在有些人眼里她永远都是个孩子。
一个月后的周末,安诺寒答应她要带她去放风筝,一向贪睡的沫沫很早便起床,翻出自己最不喜欢的白裙子。
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怎么也搞不明白为什么白裙子穿在她身上显得如此臃肿,笨拙。
于是,她决定不再去思考这个问题,抱着风筝走下楼。
宽敞的客厅里,韩濯晨眉头深锁,微合双目靠在沙发上,脸色有些阴沉。
韩芊芜跪坐在他身边,一边揉着他的额头,一边劝他:“感情的事强求不得,何苦逼他?就算你们逼着他娶了沫沫,沫沫真能开心吗?”
“我也知道,可我担心沫沫接受不了。她太依赖小安了……”
“晨,不如我们带沫沫换个地方住吧,让她离小安远点。或许她会慢慢淡忘……”
“也好!”
听到这句话,沫沫急忙跑下楼梯,大声说:“我不走,我不要离开小安哥哥。”
韩濯晨和韩芊芜彼此对望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我不理你们,我去找小安哥哥。”
沫沫以为安诺寒一定会帮她说服她的爸爸妈妈,谁知她刚跑到他的家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安以风的大吼声。“从今以后,我不准你再见她。”
安诺寒愤然顶撞回去。“你凭什么不让我见她。”
“就凭我是你爸爸!”
安诺寒沉默一阵,语气缓和了些:“爸,我知道晨叔叔没有儿子,他想让我娶沫沫,继承他的事业。我能体谅你们的苦心,可沫沫才十岁,她还是个孩子。”
“她不会一直十岁,她早晚会长大。”安以风的语气也缓和些。
“可她现在十岁,我已经快二十岁了!等她长大,至少还要十年!”安诺寒的声音近乎恳求:“爸,我不是和尚,我有感情,我也有七情六欲!”
“……”
“而且,你们有没有为沫沫想过,你们连她的意见都不问,就为她决定了一切。如果她长大以后根本不爱我,怎么办?!”
沫沫呆呆站在门口,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却隐隐明白,他不想娶她。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现在先给我安分点。”
“你自己换女人比眨眼睛都快,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安分?!”
“你!”安以风气得说不出一句话。
安诺寒丢下最后一句话,便走了。“对不起,我不能娶她……因为我比你们更怕沫沫受到伤害!”
他宝蓝色的跑车消失在蜿蜒的公路上,沫沫才从墙角走出来,悄声进门。
在沫沫的记忆中,安以风的嘴角总噙着笑意,脾气好得不能再好。她完全想象不到,他发起火来如此可怕,眼神寒光阴森,握紧的拳头青筋毕露,她甚至能听见骨骼发出的咯咯声。
沫沫畏惧地缩了缩身子,不敢再向前一步。
“风叔叔,你别怪小安哥哥,他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
“沫沫。”安以风走向她,蹲在她身前,拍拍她的头。“无论小安哥哥做错什么,你都不要怪他。
她点点头,长长马尾辫随之摆动。
“总有一天他会知道,你们的感情是融在心里的,你们谁也无法割舍谁……”
沫沫开心地笑了。
她的笑容比晨曦还要圣洁无瑕。
“风叔叔,那你也不要生他的气了!”
连续一周,安诺寒没有回家。
周末,沫沫坐在花园的藤椅上,凝神地看着一片妖娆如火的彼岸花,对他的想念令她不知不觉流下眼泪。她清楚地记得,七岁那年,她坐在花丛里哭,因为她的小朋友不爱跟她玩,还嘲笑她长得又胖又丑,将来一定嫁不出去。
她哭着对安诺寒说:“小安哥哥,你娶我做老婆吧……我的同学都嘲笑我嫁不出去!”
“好!”他帮她擦去眼泪,笑着说:“只要你不哭,小安哥哥就娶你做老婆。”
她不哭了,以为只要不哭,她就能嫁出去。
可他欺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