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冯府大门前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街坊百姓。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冯家是这方圆百里之内的首富,如今出了这么重大的事,不闹得满城风雨都难。
“去去去,看什么看,今天不是婚庆,没有喜宴,众位街坊乡亲还是都该干嘛、干嘛去!”这是冯府的下人奉了老爷的命令在门前吆喝赶人。
立刻有人质疑,“明明有新郎倌儿和新新娘子,怎么不是婚庆?”
“就是,就是!”大伙跟着起哄。
这时,长街边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看热闹的诸人急忙争着回头,只见一匹高头大马怒驰而来,待再近一些,才看清马上的人一身白衣胜雪,轻裘缓带,眉目如冰。
人群立刻便像一滴水掉进油锅,“劈啪”炸了开来——
“我的亲娘哎,是那个白衣的年轻人!”
“岭南杜家的少庄主!”
“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他、他又来啦!”
脚步纷沓,东挤西撞,一阵杂乱过后,便如秋风扫落叶一般。
冯府门前原本死赖看看热闹的人跑得一个不剩,就连苏了宝雇的那顶小轿也成了远处的一个小红点。
更惨的是,他胯下那头骡子也趁机脚底抹油,把他摔了个四脚朝天!
“你们三个混蛋,给我回来!”他挣扎着爬起来,冲着轿、骡逃跑的方向直跳脚,“我的新娘子还没抬回家呢——”
身后却有一个冰冷、阴凉的声音阻断他,“用不着了。”
“用不着了?”苏丁宝傻傻地回头,见白衣的俊美年轻人在自己面前勒住写,一跃而下,气得斜吊着两眼直哼哼,“你是谁啊?凭、凭什么吓跑了我的骡子和轿夫?”
杜仲没有再理他,径直走到他朝思暮想的人儿面前,当着众人,低声问:“月儿,你为什么要逃?”
两串清泪流下,四月无语凝噎,“我……”
“跟我走。”杜仲一把搂过娇躯,“离开这里,跟我回去。”
“你、你休想!”不怕死的傻瓜一见老婆被人抢了,立马大张了两手拦在冯府的大门口,“四、四月小姐是我苏某人未、未过门的妻子,你、你怎么可以带她走?”但对方冷冽的气势却让他不由自主地两股颤颤、舌头打结。
“让开!”阴寒酷厉的气息愈加飘散。
“我、我不让——”
“不让?”俊眉微蹙,冰冷的瞳眸已开始变深,透出危险的气息。
“不不——”苏丁宝吓得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他虽然只是个读书人,对武功一窍不通,但并没有瞎,还是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冽气势,当下嘴巴还想坚持不让开,但身体却老实得多,张开的手臂也已颤抖着垂了下来。
年轻的俊颜阴沉,眼光向下轻轻瞟了一眼玄冰剑的剑鞘。
“再不让开,我就杀了你。”
身边的娇人儿害怕地喊出声:“不要!”
她不要他为了她杀人!更何况,是在爹娘的面前!
“月儿——”他的心思被她扯回。
苏丁宝两眼发直,怔怔地看着他握在手中的细长剑鞘,突然“扑通”一声跪拜在了地上,“少侠饶命啊——”说完又挣扎着站起身,“冯老爷、冯夫人,苏某人还想留一条命,高、高攀不起四月小姐,我们还是后会无期吧!”
一阵风吹过,几片黄叶打着旋儿缓缓落下,除去刚才风卷残云般逃跑的街坊看客,冯府大门口余下的诸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一动也没有动。
“月儿,跟我走。”俊冷公子搂在纤腰问的手更用力。
四月未及答话,冯世环已缓过神来,双眼血红地瞪向杜仲,“姓杜的小子,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你一剑杀了老夫的独子,今日又来搅我的局,你究竟意欲何为?”
杜仲清冷的唇角淡淡扬起,眸中却不见一丝笑意,“月儿是我的妻子,我来带她回家。”
“你、你妄想!”冯世环气得脸皮紫涨,喘息个不停,“这丫头是我冯家养大的,生是我冯家的人,死是我冯家的鬼,你凭什么这样带走她!”
“你不肯?”玄冰剑突然出了鞘。方才对那一心娶亲的傻瓜只是言语上的吓唬,这次却是直接亮剑了。
冰冷的剑尖抵在对方的胸前,淡漠的声音却如催命符。
“仲,不要啊——”四月吓得一下扑倒在杜仲面前,“求你别杀爹爹……爹娘对我抚育有恩,月儿不孝,不仅未能尽孝道,反而伤透了他们的心。”
四月娇躯颤抖着,低低地呜咽,“仲,求你……不要伤害我爹,否则我这一辈子都会感到良心不安的……”
“你起来——”剑尖收回,杜仲扶起她。
“答应我?”迷蒙的水眸望向心爱的冷俊容颜。
杜仲沉默不语,倏地搂着娇躯跃上马背,冷冷地道:“从今以后,她和冯家恩断义绝,生死各不相干!”言尽,一骑绝尘,很快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
各家各户都有脑袋探出来,齐齐望着一个方向,纷纷惊叹不已。
冯家的儿子被杀了,冯家的媳妇儿被抢了。
唔……冯老爷家果然是流年不利!
“下马吧——”杜仲将心爱的人儿从马背上稳稳扶了下来。
四月却俏脸发红,有些忸怩和迟疑。
当初她一时冲动就偷偷离开了山庄,现在又回来,被李婶儿他们知道,会不会笑话她?
不过在她还迟疑的时候,早被眼尖的下人们远远地瞅见,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去传播消息,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整个山庄里便都传遍了。
“二少爷带着他的新娘子回来了!”
“太好了!”
大伙儿都趁机放下手头的工作,一窝蜂地跑去大门口看热闹。
“……李婶儿、胖大叔,怎么你们都在?”四月盈亮的水眸环视了一遍,羞得缩在杜仲身后,差点说不出话来。
“四月,你回来啦?”李大婶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一边不住在心里赞叹。
啧啧,二少爷和四月这小丫头站在一起真好看,真是一对璧人啊!
老胖也憨厚地咧开嘴,“四月,你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辞而别了?可把大伙儿都吓了一跳,还把庄里庄外都找了一遍,不过现在回来就好了!”
“两个老傻瓜,还叫四月呐?”万年不变的马屁精小丁插嘴进来,“现在应该改叫少夫人啦!”
他说着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都听听我叫,少夫人——”搓了搓自己那两只乌鸡爪子,弯腰鞠躬,谄媚的嘴脸活像一朵菊花。
四月娇靥羞得愈加泛红,小脑袋低垂,半眼也不敢再看他们。“别这么叫,我们还没成亲呢!”
小丁两眼发亮,“少夫人就别害羞啦,早晚的事!”
“对啊,早晚的事!”老胖没跟小丁计较,乐呵呵地在一旁直摸脑袋。
“好了好了,这下我们这天下第一庄里总算可办一桩喜事了!”
“对了,告诉庄主和夫人没有?”
“四月啊,你和二少爷——”一伙人不敢靠近一向冰冷的少庄主,全都自动自发地围着娇羞的小佳人说个不停,叽叽喳喳,此起彼伏,还没等四月人跨进门槛就堵在外面扯个没完没了。
杜仲耐心终于流失掉,俊冷的眉宇蹙起,伸手过去排开众人,把娇躯重新揽回自己身边,冷冷地扫视了一遍,“你们都没事可做了么?”话匣子打开过头的一堆人急忙悬崖勒马、戛然而止。
“少爷,那、那我们去做事了——”
还未等他们移脚想溜,只见一个跑得气喘吁吁的身影从前庭照壁后出来,“二少爷,老奴来晓啦——”杜总管一副抢武林盟主宝座的架势,不顾自己一把年纪,直从后院主屋厢房跑来大门口,没站稳又急着开口:“刚才老奴在庄主和夫人房里——”
“闭嘴!”杜仲蹙起的眉宇更紧了。
真是,才刚教训完一群,又来了一个更啰唆的!
正有满腹话打算倾诉的老人家差点噎死,但被冰冷的眸光一扫,只得强忍住悲愤,目送他们远去。
没天理啊!他根本还什么都来不及讲?
吃不了上头,只好拿下头出气,脸色一换,老弱心灵受到伤害的总管大人又重新摆出他平常在下人面前的倨傲姿态。
哼,不敢跟少主人僵持,还对付不了他们?
“统统都给我站好。”转过身,背负起手,杜总管慢悠悠地扫视了一遍,“刚才堵在门口都说了些什么,一五一十都给我报来,谁也不许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