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承嫣醉了,整个人轻飘飘地,所以话也多了,出长春宫那长长的宫廊上,只有她与封潜,她一直找封潜搭话。
“锦秋姑姑是什么人啊?我见你好像对她特别有温度。”
封潜横了她一眼,是在说他对别人都没有温度吗?
他蹙着眉。“锦秋姑姑是我的奶娘。”
安承嫣微微笑叹,美丽的眼眸笑如弯月。“我就说你对她态度特别不一样,原来是你奶娘啊!我也有奶娘,不过没跟着我过来王府,她年纪大了,回乡下去了。”
见她步子不知要飘到哪里去,封潜面色不豫,长臂一伸出手拉了她一把,不料他力道不重,她却跌进了他怀里,他顺手扶住了她的腰,她柔软的身子贴着他,他的心不自觉的漏跳了一拍。
虽然长廊里没人,但随时可能有人经过,让人看见她这奇怪的模样成何体统,怕是要给人抓住把柄了。
他敛了神色,微凛地瞪着怀里的她。“怎么回事?”
安承嫣头埋在他怀里,只好老实说道:“我不会喝酒……”
封潜蹙眉。“不会喝酒,为何在殿中不说?”
安承嫣慢慢抬起了头,很是无辜地道:“我不知道可以说……”
品酒是皇上发起的,难道她要扫皇上的兴吗?
封潜深幽的目光深邃难明,他的脸色越来越黯,好似暴风雨要来临。
所以她这是醉才一直跟他搭话?若不是醉了,神志不清,不会如此缠人……
想到她日后若是醉了,他不在场时,也这样纠缠别的男子,他心中升起了一股浓浓的不快,他勾着唇对她命令,“以后不许喝酒!”
安承嫣扬着长睫,看起来更加无辜了。“我也不想喝啊,是皇上、太皇太后开口了,我能拒绝吗?”
“即便是皇上、太皇太后也能拒绝,他们岂是不通情达理之人?”封潜反驳一番之后,眼眸益发幽深。“总之,以后不许喝酒,除非本王在场,否则你一滴酒都不许沾。”
安承嫣怔怔地看着封潜那双幽深的黑眸,他这是在关心她对吧?虽然口气差了点,但是是关心对吧?
一阵恍惚的眩晕感蓦然袭来,她皱眉扶了额,不知怎么回事,她觉得自己的脚离了身子,好像一直在抽离。
“怎么?不答应吗?”封潜的眉头再次蹙起。
“不是……我头晕……天地都在转,你也在转……”她费劲地看着封潜,认真的想要看清楚他,可眼前的他成了重迭的身影,她感觉到脑子很沉,没想到那果酿的梨酒后劲是逐渐加深的,一开始就是微微的晕罢了,可她现在比在长春宫时还要不舒服好几倍。
封潜抿着唇将她抱起,推翻了他自己的规则。
“王爷……你不是也喝了很多酒,怎么没事?”安承嫣安心的闭上了眼睛,她感觉到自己像在坐船似的,他宽大的怀抱很是舒适。
封潜轻轻挑眉。“你不需要知道,因为你学不会。”
他有些内力,喝下的酒自然会蒸发,不用半个时辰就跟没喝过酒一般。
他抱着安承嫣走到朝阳门,进宫时的马车与其他人在那里候着,见他抱着安承嫣,众人眼里都万分惊讶,但没人敢问一句,且还大气不敢喘一声,深怕是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王爷才会抱着王妃出来。
封潜高冷的示意日晴打开车门,他抱着安承嫣上了马车,日晴、锦茵原要跟着上去的,不想封潜却吩咐道:“关上车门,尔等搭其他马车,立即回府。”
见日晴、锦茵错愕,双全连忙跑过来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声是,又扬声道:“回府!”马车缓缓驶动,红墙金瓦、高门飞阁在马车后头逐渐远去。
封潜看着怀里的安承嫣,不明白自己怎么没把她放在一旁的椅榻上,而是让她继续待在他怀里,换言之,他还抱着她。
“王爷……咱们上马车了吗?”安承嫣迷迷糊糊地问道。
“嗯。”封潜的手掌悄然地贴在安承嫣后背,他微微用了内力为她解酒,否则照她这初次酒醉的情况,恐怕在马车里要吐了。
“王爷……你在做什么……我觉得……背上热呼呼的……”她微微挪了挪身子,想躲开那阵阵无形的热感。
“没做什么。”封潜继续施力。
安承嫣顺势靠在封潜的胸口,说道:“我好像没那么晕了……”
封潜停了施力,因为她是毫无内力之人,初次接受施力不能太过,否则反而会伤了她的身子,他的目的只是要减缓她的难受,达到目的便可收手了。
“不过,王爷……你这是抱着我吗?”她有些不太确定的问,感觉是被他抱在怀里,可已经上了马车,他又没有抱着她的理由,因此她才不确定。
这话问得煞是直白和不识相,封潜瞪着她,见她醉颜微酡、双颊潮红,兼之红唇娇艳,美得太过,一副欠教训的样子,他莫名的低首吻了她的唇瓣,即便半边隔了面具也让他感受到那无比柔嫩的触感。
安承嫣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似幻似真,心脏跳得飞快,她才想再好好感受这份奇异的温暖,封潜已经蜻蜓点水般的离开了。
她不解的抬眸看着他,却发现他的眼神有些狼狈,狼狈而又……热情?
她润了润唇,正想说点什么,马车一个晃动,蓦地狂奔,她听得外头喊声尖叫不断,感觉到马车疯了似的往前狂奔,像失控的火车头,失速得叫人害怕,而且他们这是在皇城附近的闹街上,又是百姓和摊贩最多的时候,万一撞死了人……她想到前世有次搭公交车,公交车突然煞车失灵,在马路上横冲直撞,速度飞快不知要冲向哪里,此刻她的感觉就和那时一样!
“快让开!”外头有人在高声喝斥。
“不要命啦!”有人狂吼。
“王爷!”安承嫣猛地一个激灵,望着封潜的眼神里流露着惊恐,马车不比公交车坚固,这种速度怕是撞上了什么都会解体,他们恐怕也会被抛飞出去。
“把眼睛闭起来!”封潜沉沉的声音响起。
安承嫣顺从的闭起了眼,感觉到封潜紧紧的抱住了她,她整个人被他环抱护在身下,被颠得七晕八素,这时马忽然嘶了声,马车侧翻了,马却是不停,拖着侧翻的马车往前奔,马车傍着地被飞快的拖行,约莫拖行了十几公尺才停了下来。
“王爷!”王府的侍卫立即飞奔而来,他们吓得魂飞魄散,随即砍烂车厢将两位主子救出来,事情发生太快,马又不受控制,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载有王爷和王妃的马车被拖行。
“王妃!”日晴、锦茵从另一辆马车跳下来,看见现场的惨况,两人亦是吓得不轻,如果不是王爷让她们换马车,她们也会遭难。
“我没事。”安承嫣定了定神,看着正在听属下报告的封潜,他抿着唇,神情凝重。
她是毫发无伤,可封潜的皮外伤却颇多,她这才看到,原来车厢壁在拖行时摔坏了,他半边身子拖着在地上磨,衣物磨破了,皮肉自然也伤得不轻。
“王爷,您伤处太多了,要马上回府召太医诊治!”双全急到不行。
封潜扫了双全一眼。“本王受的伤还会少吗?”
这意思是叫他闭嘴,双全顿时噤声不敢再说。
“怎么回事?”封潜眼眸一沉,问的是他的左右贴身侍卫左清、右风。
左清肃然禀道:“马的眼睛中箭,箭上抹了剧毒,这才失去了方向,急遽失控。”
封潜神情有了一抹变化。“查查是何人下的手,大张旗鼓的查,把京城翻过来查。”
左清、右风心领神会。“属下明白。”
顷刻间,周围便围过来好多百姓,酒楼里也有许多人探窗出来,二楼还有人探出半个身子哩,古今皆同,遇到事故,看热闹者居多。
“我道是谁,原来是尊亲王和尊亲王妃,这一出亲王和亲王妃的落难记,好看得紧哪!”
安承嫣望过去,奇怪是谁这么大胆,敢奚落尊亲王。
一个妖孽般的美男子从人群里走出来,他一身月白色,领口袖口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滚边,发束玉冠,风采翩翩,笑容有几分佻傥。
原来是他,安承嫣顿时了然了。
聂凤玉,原主的记忆里此人乃是京城四大美男之一,亦是京城四大才子之一,显国公的嫡孙,曾仰慕原主,但求亲被拒。
显国公是先帝的重臣,亦曾扶持过前前一任的开明帝,德高望众,极具威望,封颐也要敬几分。而聂凤玉是聂家独苗,是显国公的命根子,旁人不敢轻易动他,难怪他敢挑衅封潜了。
此人既然目下无尘的原主看不上眼,必定有其原因,现在她知道原因了,如此气量狭小的男人,闻一知十,其他地方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见封潜表情冷然,显然是层次颇高,无意搭理无聊人士,但若是毫不反击的吞下这奚落,她回去之后肯定要后悔。
为了不让自己后悔,她莲步轻移往前一步,嘴角微微上扬,有些遗憾地直视着聂凤玉道:“真让人同情,不过是一场意外,聂公子竟觉得好看,当真是没事好做了吗?”
聂凤玉不以为意,摇着羽扇笑了起来。“自然是因为当事人是高高在上的尊亲王与自恃甚高的尊亲王妃,所以才好看。”
安承嫣脸上流露出了不忍。“若因为身分不同而觉得好看,那么代表着这个人有一定的自卑,约莫是……觉得自己不如人的那种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