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了?!”
倪太妃看着孙女目瞪口呆的模样。唉,话真的不能说得太绝,瞧瞧这会儿多尴尬啊?她轻轻捣嘴咳了咳,“他的诚意感动了我,所以,我也不会让勤敬知道你落脚在这里的,你就安心的跟他好好生活吧。”
“这……”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朱小小完全傻眼,还不知怎么反应。
“不过呢,如果勤敬自己找了来,你可就不能怪奶奶了。”
倪太妃说了这句话后,故意看向了一旁愣了一下的敬恩。她这话讲在前头,就是不希望日后孙女发现了什么而怪她,她得把责任先厘清楚。
一扯到勤敬,朱小小马上就回神了,“奶奶,他怎么可能会来找我,你怎么老是忘了他跟公主的事?”
“哎呀,其实他爱上蒙古公主根本是——”
“太妃娘娘!”敬恩喊住她,及时阻止她“再次”脱口说出秘密。
“根本是什么?”朱小小忍不住好奇。
“呃,”她只能干笑两声,再干笑两声。倪太妃拧眉,不自在的耸个肩,“我是说,其实他爱上公主根本是情不自禁吧,感情的事没有道理可寻嘛,呃——我还猜,他是不是追到蒙古去找公主了,所以,暂时不想让人知道他还活着。”
听见这话,朱小小陷在深深的哀伤里,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席话倪太妃说来是断断续续,还额冒冷汗,只见她一脸凄然,淡淡低语,“我也是这么想的……”
闻言,她身后的敬恩双手握拳,黑眸中有痛楚,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想告诉她,但他知道,自己只能沉默。
接下来便是仓卒低调的婚礼,直到婚礼前,朱小小都还在做最后的挣扎,问起恩爷的父母能接受一个带着孩子的媳妇吗?“他们是对开明的父母,支持我的任何决定,但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所以暂时不急着把你介绍给他们,直到你准备好再说。”
听他如此贴心的回答,朱小小只能无言了。
所以他们仍在晚上成亲,由倪太妃坐上位,与所有的奴仆为两人做见证,一切虽然简单却还算隆重,因为时间上明明很匆促的,但敬恩仍不知从哪弄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凤冠霞帔让朱小小穿上身,一条由圆润纯白的珍珠所做成的桂花坠炼更是细致又典雅。
“这是因为认识你不久,就看出你很喜欢桂花,所以那时请人做了这样的一条链子,但又知道你肯定不会收下,就这么放着了,没想到现在可以用上。”他亲自为她戴上这条其实是她在生下静儿后,从他这儿得知消息的额娘跟阿玛请工匠做的,是他们要送给媳妇儿的礼物。
“谢谢。”朱小小很难不感动,可是心里也有更多的伤厌。曾经,有个她深爱的男人,为了另一个女人将她喜爱的桂树连根拔起……
洞房花烛夜,新房自然是在敬恩的卧室里,可是看到这一室的喜气洋洋,朱小小却很不安,没想到,他在温柔的为她将凤冠拿下后,只说:“你今天肯定累坏了,早一点睡。”
“可是——”她不安的咬着下唇,“你呢?”
“我睡隔壁房间,如果你有什么事情,也好方便照应。”他体贴的道。
“这……对不起。”她只能这么说。
“我不介意,我很高兴终于可以再喊你——”他倏地住了口。
“再喊?”她不解的抬头。
“不是,我是说我可以喊你一声‘小小’吗?”
“嗯,那我要喊你?”
这问题问得自己都想笑,都成亲了,竟还不知他的全看着她嫣然一笑的容颜,他亦回以一笑,“敬恩。”
“咦?”她一愣。
“是对生命充满了尊敬,对老天爷充满了感恩的意思,敬恩。”
“好,敬恩。”她不知道他的名字里竟然也有“敬”字,这一唤,能不想起另一个人吗?她的心陡地一沉。
看出她的美眸突地黯淡,敬恩这才想到他为自己能重生而取的名字让她难过了,他的心也沉甸甸的,却仍勉强的振作起精神,温柔的看向她,“早点睡。”
朱小小一怔,连忙回以一笑,“嗯,你也是。”不可以再想勤敬了,这是她至少该为敬恩做到的,她一定要做一个最好、最贤淑的妻子。
将房门关上,敬恩走到隔壁房后,在床上躺了下来。
命中注定吧,他的洞房花烛夜总是如此与众不同!独睡床铺的他忍不住自嘲起来。
但从今天开始,他又是朱小小的丈夫了,一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忍不住往上一扬。
*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平顺、很和谐,甚至很圆满,敬恩对朱小小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而朱小小对他也是温柔体贴、关切所需,他从不对她有更进一步的要求,为她保留相邻的大宅院,白天时,她、小清跟奶娘及静儿仍在那里活动,除此之外,还主动辅佐人文茶栈的经营,但大小事的决定权还是在她身上,巧妙又不强势的减轻她的责任。
而且他跟静儿也很亲,有空便抱着静儿,舍不得放下,小玩意儿跟新衣服、新鞋是一买再买,迫得朱小小还得假装生气的命令他不得再买,他才节制了些,可对她,他也一样是新衣、新鞋、珠宝首饰的尽往她房里送,看得她眼花撩乱,恼得她再次装生气,他才收敛了些。
可看来,他又故态复萌了。看着那两件价值不菲的大、小白色狐皮大衣,她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
从她嫁给他后,他便言明要一肩扛起这个家,至于人文茶栈的收入则属于她个人所有。
所以,他开始忙碌起来,经营起一家文房四宝、宣纸信笺的商行,而且与人文茶栈相邻,她本以为这样会影响茶栈生意,没想到敬恩在产品的层次上做了区隔,且规模更大,反而吸引了更多的人潮。他所做的生意与勤王府家数代相传的艺雅堂如此相似,她并不讶异,因为敬恩曾说过,他们好几年前就曾跟动王府做过生意,所以她并不意外。
只是他这一肩担下这个家,常常忙得不可开交,就连晚上都还在书房里处理帐册的事,每次她想帮忙,他都要她回房睡,还说他已习惯晚睡。
可她知道,他这么努力就是想给她跟静儿物质上最好的享受,但他做得已经够多了,她也不是个喜好奢华之人,所以得再跟他好好说清楚才行。
看着外面的皎洁明月,该是二更天了吧?走出房间,她在大厅看到小清,又见她怀里没有静儿,不由得一笑,“爷抱走了?”
“是啊,刚从书房忙完,一见小小姐还眨着大眼睛没睡,也不让我抱去给奶娘就急着抱走,应该是往凉亭去了。”小清笑得很贼。
朱小小不难明白她在想什么,“别想太多,我只是有事找他谈。”
“唉,我还以为小姐终于会像那种深陷男女之爱的女人一样,看不到心爱的另一半就会找人了呢——噢!”因为朱小小很不客气的拉了她的小辫子一下,痛得她叫了出来。
“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去泡壶茶到凉亭来。”
“是!”她噘起嘴儿,转身离去。
摇摇头,朱小小在一排明亮的灯笼指引下往凉亭那儿走去,果真见敬恩坐在那儿,一个人抱着静儿,嘴巴上念念有词的,她好奇的走近他身后。
“宝贝要先学会叫娘,来,娘——”
她好讶异,静儿才三个多月大,哪能学说话呢?但她也有着感动,他在教娃儿喊娘……
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人,敬恩回过头来,一见是她,神态显得有些尴尬,“你听见了?”
朱小小笑着点头,“嗯,可我很讶异,我以为一般男子教孩子说话时,会先教‘爹’。”
“她是你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理应要先会喊你才是。”
她温柔一笑,“谢谢。”
“傻瓜。”
她突地一愣,怔怔的看着眼前那张俊颜。
“怎么了?”
朱小小连忙摇头,“没、没有,只是你那两个字的语气跟某个人好像——”她愈说愈小声,胸口再次闷闷的。
对,他竟然忘了!他得要时时注意自己的语气才好。敬恩看着她,试探地问:“还是会想他,是吗?”
她咬着下唇,“不想,当然不想。”明明知道自己拗得太勉强,可是她不能承认。
“因为想念,所以等待吗?”
看着他那双一闪而过什么的眸光,朱小小来不及捕捉,但那瞬间,好像很熟悉……对!是熟悉的感觉,可她却不懂为什么?
“小小?”
“呃——我、我下明白你说的因为想念,所以等待。”
“如果不是奶奶答应把你嫁给我,我想你仍会继续等待勤敬的迷途知返,回到你身边吧?能这么长久的等待着,也是因为有浓浓的思念支撑,是吧?”他定定的看着她,“因为过去的回忆并非全是让你心痛的,你有不舍,有眷恋,有盼望——”
“不要说了!”她泪水盈眶。
为什么他可以这么清楚的看穿她呢?像是穿过了她过去的记忆——不!像是曾经参与她的记忆,明明白白的感受到她的感受!
她不想被他看得这么透彻,不想在他面前像是赤裸裸的,这莫名的令她害怕,她怕、怕自己的心会动摇,因为他是如此的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