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天啊!不好了!小姐,大事不好了!”
尼姑庵里,一间铺着软垫让人静坐的禅房里,被老师太拒绝收为弟子的朱小小才刚脱下鞋子,先是听到乒乒乓乓的脚步声,又听到小清急得像是要哭出来似的声音,吓得转过身来,却一眼就看到小清,几乎是扑跌进来跪倒的,她连忙蹲下身来扶起她,“怎么匆匆忙忙、跌跌撞撞的?”
小清猛吞了一口口水,眼眶泛泪,“喜事就要——不,确定要变丧事了!”
朱小小一愣,“你在胡说什么?”
她拭去泪水,“是真的!”
接下来,小清连珠炮似的将勤敬叛国夺位,与几位颇有野心的将军、大人联手密谋,这事被皇上发现,就派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逮捕了一干人犯,而所有人都作证是勤敬找上他们的,还搜出了些物证,因为罪证确凿,所以要诛连九族……
“诛连九族?”朱小小简直要呆了。
“是啊,这是几天前发生的大事儿,所以,王府里的所有老老小小应该已被押到北京城,全被关进天牢里,择日就要行刑了!”
“谋反窜位……”她难以置信的喃喃低语,虚弱到不得不坐下。
“对啊,好在小姐被休了,跟他们一家子半点关系也没有,要不然.小姐现在也是木枷、脚镣的被关在天牢里,见到官兵也要躲呢!”
小清真的好庆幸,虽然王府的人待她不错,可是这个待她更好的主子是如何被踢出王府的,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这也算老天有眼。
“勤敬、额娘跟阿玛的身上都被戴上了木枷、脚镰?”朱小小忍不住声泪俱下。
“干么为那一家无情的人哭呢?小姐,你太善良了!”说是这么说,但小清自己的泪水也掉个下停。
为什么?勤敬压根不是一个会谋反窜位的人,他从未展现对权势的野心啊!
但你又何尝想过他会是个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人?她的心里突然冒出另一个声音。
也是,原来她从没有真正的认识过他,却可以爱他爱得那么深,简直是个无可救药的大笨蛋!
可是尽管承认了自己的愚蠢,她的心还是不争气的抽痛着。于是第二天,在她的坚持下,小清打扮成小厮,再替她扮为一公子哥。
女扮男装是她不想让人认出来,她不想听一些无聊耳语或批评,只想静静的再看一眼勤王府,然后,远离天津这个伤心地。
两人告别了一直想挽留她们的师太,再三感谢她的照顾后,便下了山,回到睽违多日的勤王府,只见两扇大门已被贴上官府封条,昔日的意气风发不在,徒留人去楼空的黯然及凄凉。
“小姐,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呢?小姐的家吗?”小清难过的问。
一个被丈夫休掉的女儿,而女儿的丈夫还是个反叛份子?!朱小小苦笑摇头。算了吧,何必丢脸丢到家里去,再说,她也没脸回去面对那些熟面孔。
“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吧。”
*
养心殿的西暖阁里,御沙贝勒一脸凝重的看着皇上,几乎在得到勤敬与多名重臣密谋叛乱被补的消息后,就马不停蹄的直奔北京向皇上请求务必刀下留人,但求了这么久,皇上只是面色凝重,连句话也没有。
“皇上——”他忍不住又要开口。
“甭说了!朕要怎么刀下留人?朕不想就地正法都不成啊!”
皇上懊恼的挥着手。每个叛变的臣子,身为天子的他都一一审问了,每人都咬死了是勤敬,说是他最喜欢的御赐闲人主动找上他们的,他能怎么办?!
他再也坐不住的起身:心里的混乱焦急也不下于御沙,只能走来走去。
“皇上——”御沙又拱手。
“御沙贝勒,请不要再说了,皇上也有许多无奈,其实这件事皇上早就知道却压着不办,完全是信任勤敬贝勒的为人,可是事实胜于雄辩,找不到反证,皇上也无法包庇。”
说话的是站在皇上身后一名严谨的五十多岁老者,干练沉稳的眼神直勾勾的看年轻又文武双全的御沙。
御沙识得他,虽然仅有一面之缘,那一面也是在这西暖阁里,但他印象深刻。
他是皇上身边秘密组织“鹰”的主脑人物,是皇上的心腹也是眼线,而“鹰”的成员是从大内高手及宫外的江湖能人里挑选而出,他是惟一知道所有成员名单的人,也是他把这些人安排隐藏于皇宫任一角落及宫外任何一地,再四通八达的掌控各式各样的情报。
他拧眉看向皇上,就见皇上叹息一声,“是,朕很早就知道了,甚至要他们揪出真正的幕后主使者,但那人相当狡黠,武功更不输鹰的成员,在意识到事情可能会浮出枱面后,朕还亲笔修书一封给勤敬,把整件事源源本本的告诉了他,朕是要他有最坏的心理准备啊,毕竟朕一直无法找出有利他的反证,他必须为自己或家人做最后的安排。”
这是他的用心良苦,而就他后续掌握到的消息,勤王府上下都要跟勤敬同进退,包含老王爷跟老福晋,惟一不知情的朱小小及她的贴身丫鬟,则在朱小小被休后,连袂离开了。
“朕对勤敬其实是又爱又气啊,原想要他为自己多争取一些时间,好揪出陷害他的人,可没想到他为了顾及朕的安危,却逼迫朕不得不抢先一步出手!”在掌握到线报,得知金茵公主出现在勤王府时,他就有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勤敬拿与她成亲一事逼他出招,让他不出手都不成。
他忍不住再叹一声,“勤敬是个有心人啊,因为他明白这事拖不得,时间愈长计划只会更周全,加入的人也会愈多,毕竟权势太诱人啊!”他摇摇头,再看向默不作声的御沙,“你明白了吧?朕若没对勤敬就地正法,如何杜悠悠之口?又如何杜绝此风再涨?”
贵为天子,他竟然有非杀不可的无奈。
此时,又见太监总管急急走进,甩袖行礼,“启禀皇上,倪太妃在殿外请求觐见!”
“又来了一个——”揉着微疼的眉心,他无奈的看了御沙一眼,再看向太监总管,“宣吧。”
“喳!”
不一会儿,倪太妃也一脸凝重的走进来,不意外的,她也是在得知这件大事后,便奔赴北京前来面圣,为勤敬一家子请命。
皇上快头疼死了,动王府一家老小他已网开一面,将那些人关在普通牢房,而不是不见天日的死牢,但勤敬及那些谋反的重臣们全只能往天牢里送啊!
御沙灵光乍现,突然微笑拱手,“皇上,臣想到了一个方法,或许皇上可以参考。”
“快说!快说!”
御沙将他的想法一一道来,马上让皇上点头如捣蒜,倪太妃更是欣慰的直道:“好,这个方法好!”
“就照你的意思去办,朕让太监总管带你到天牢,你好好的跟勤敬说清楚。”皇上赞赏的看着他说。
“谢皇上!”
一会儿后,御沙就在太监总管的带领下,来到关着死囚的天牢里。
天牢的狱卒及守卫们一一退开,太监总管示意他们全出去,自己再跟御沙点个头后,也跟着。
“御沙贝勒,救命啊!求求你帮我们去跟皇上说,我们是被动敬贝勒鼓动的啊!我们不要死啊……”
由于死牢不得见客,这些重臣一见到他,是拼了命的将手伸出牢外,激动喊冤,有的则是泪如雨下的哭喊。
但面无表情的御沙只是越过他们,继续往里面走,因为勤敬是被单独关在一个牢里,这也是皇上对他的贴心,免得那些离死不远的重臣们发狂的打他。
他脚步凝重的来到好友面前,就见他正斜靠着牢笼坐着,整个人看来很糟糕,双颊消瘦、身子单薄,长发披散,一脸胡碴,让他看来了无生气。
“勤敬。”咽下梗在喉间的硬块,御沙唤了好友一声。
勤敬空洞的眼神逐渐定焦出现了光芒,“御沙?!”
他点头,跟着席地坐下,伸手进铁牢握住好友铐着铁链的手,“芸儿说了,我要是没有劝皇上把你放出来,她一定要带着肚子里的孩子来劫狱。”
想到那个丑福晋,勤敬胸口也温暖了,他淡然一笑。
“皇上他有他的苦衷,所以——”
“御沙,我了解,我不怪皇上。”
“那就好,可有些话,心里话,我一定要跟你说,我希望下辈子咱们还能再当好朋友。”
担心隔墙有耳,御沙示意勤敬靠近,随即将自己的计划悄俏告诉他,勤敬先是一脸错愕,但随即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五天后,经过一连串的提问审讯,勤敬谋反之事确定,一干人犯也被判刑,但在顾及勤王府里老老小小都被瞒在鼓里,以及御沙贝勒及倪太妃再三求情下,这些人虽免除一死,但老王爷跟老福晋全被眨为庶民,并扣查所有财产,带头谋反的勤敬则斩立决,其他一干共犯也都判处该有的重刑,一件轰动朝野内外的谋反之罪就此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