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累了朱小小气喘吁吁的死瞪着他,勤敬还好心的为她端上一杯茶,她当然不赏脸。
于是他将茶杯放回桌上,轻叹一声,“小小,我知道你的感觉不好,但我也有我的考量。”
“是啊!”她嗤之以鼻。
“我希望你能保住我家的最后香火,也希望这个小生命能让你的生命有了新希望,为了孩子而坚强、勇敢,也希望孩子能陪伴你,让你不孤单、不消沉,甚至在未来我没法子在你身旁照顾你的日子,孩子能成为你最大的依靠,我不要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过一生。”
她瞠视着他。他想了那么多,想得那么周全,全是把她撇除在外,让她彻底成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局外人!行!他可真行!她非但不感动还气得牙痒痒的,“你应该让我知道的——”
“那你会愿意离开?你若没有离开,你及肚子里的孩子全保不住!”
“你用心良苦,但你又知道你的方法有多伤人吗?”
“没有时间了,那是唯一的下下策,”他真的期望她能了解,“我必须一步步承受痛苦,因为我忧心你未来要承受的痛会更多,怕你在承受不住后会崩溃、绝望、消沉,甚至把自己封闭起来,永远不再快乐。”
“很好,你成功了!”朱小小一点也不领情,说得咬牙切齿,“所以我从那些一刀又一刀的伤痕中活过来了,切除了你给的一切记忆,但那些刀割似的伤痕太痛,我忘不了,忘不了你要我时,喊的却是公主……”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破碎,心里更是一阵揪心的绞痛,她双手捣住嘴唇,就怕自己哭了出来。
勤敬脸色一变,“不!我知道是你,清清楚楚的知道是你!”他激动的上前拥抱她,但却被她气愤的推开。
“我不要!”
黑眸中带着椎心的痛楚,他不知道该怎么重拾她对自己的爱与信任。
“小小,不管我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我的痛苦绝对不会比你少。”
“那又如何?!”她泪如雨下的瞪着他,“伤害已经造成,我现在是可以自立自主的人,我可以养活我的静儿!”
“那是我们的孩子!”
“才不是!”
“我是不是该提醒你,你好像又忘了我们已经成亲了!”
“该死!”她忍不住狂飙了一串脏话。
“你——”他必须忍住纠正她的冲动,毕竟都是当娘的人了,但他虽没说,她显然已从他眼中看出他欲训话的意图。
“你少管我!小清,小清!”她突地转身走到门口,小清急急忙忙的开门进“小姐?”“备文房四宝来。”“呃——是!”
她急急的去又急急的回,在将文房四宝摆到桌上后,一边磨墨一边看着爷,他给了她一个眼神,她立即明白的点点头,又退了出去,将门带上。
勤敬半眯着黑眸,看着朱小小拿着毛笔沾了墨汁后硬塞到他手上,“做什么?”
“写休书!”
他立即将笔放回砚台上,“不写!”
她抿紧了唇,迳自坐了下来,一边拿起毛笔,“好,我给你机会写你不写,就换我写给你!”她还真的开始挥毫。
他的手倏地抓住她的,她抬头瞪他,他眼神看似温柔,但有一抹压抑的怒火,“我可不是入赘,你写的休书对我而言与一张废纸无异!”
她火大的起身,“那你写!”她要将毛笔拿起,但他的手却紧压着不放。
“不可能!”
她更气了,既然文房四宝不拿来用,干脆拿来丢他!想到这儿,立刻用自由的左手一把捉起砚台就往他身上丢,管那些黑墨汁溅了他一身,连纸也一并丢到他身上!
该死的!这个女人当娘了,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他拉住她的右手,也恼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我只是不想跟在你一起,非常非常的不想!”
“那我也只能告诉你,你只能期待下辈子了。”冷冷的放开她,勤敬转身走出去。
*
夜幕降临,月上树梢。
小清端了一碗贝勒爷跟倪太妃交代的清肝退火药汤到主子的房里,可怎么房里黑漆漆的?难道小姐不在?
她一边摸索着将碗放桌上,正要点燃桌上的油灯时,床铺那儿突地亮起了一根蜡烛,晕黄烛光下竟照出一张似有若无的黑白脸来!
“哎呀!有鬼啊!”她吓得蒙住双眼,放声尖叫。
“是我,小清!”朱小小拿高了手上的小蜡烛,急忙喊了她一声,才让吓得魂飞魄散的小清看清楚她是谁。
看到她的脸,小清这才松口气,不过,在看到小姐用烛火点燃桌上的油灯再吹熄蜡烛后,她好奇的看向床上,这才看明白主子刚刚任做什么。
“嘘!嘘!”朱小小立即跳起来,将食指压在唇瓣,紧张万分的东看西看。
“小姐?”小清吓得压低嗓音,也跟着东看西看,却不明白在看什么。
只见朱小小凑近她耳朵,叽哩咕噜的说了一大串话后,小清瞪大了眼睛。“什——”下一句话,立即被捣住嘴巴。
“嘘!嘘!”朱小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才放开手。
小清点了点头。
“都了解了?”她压低声音再问。
她再点点头。
“很好,分头进行。”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后,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的离开房间,蹑手蹑脚的一下子闪到亭台后,一下子又闪到大树后,接着又闪至花架旁,四面张望一阵,接着一路溜到后院,但这次不攀矮墙,而是绕到另一边的后门,因为她已要小清偷偷抱着静儿在门外等了,不过,就在她要打开后门时——
“咦?”奇怪怎么打不开?朱小小就着月光一看。怎么被锁上了?
该死的,她没钥匙啊!现下小清跟静儿应该早在外面了,看了看后门的高墙,再看看一旁的大树,粗厚的枝哑似乎伸展出高墙外,好吧!她暗暗吐了口长气,开始爬树。
可另一侧的大树下就站着小清,一见小姐爬树,她急得就要出声,但身旁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即上前一步,吓得她连忙捣住嘴。
“呼呼……”太久没爬了,记得小时候的她还是爬树高手呢!朱小小喘着气儿,攀着树干往上爬,然后顺着延伸到墙面的树干小心翼翼的走着,心跳如擂鼓,脸红脖子粗的抓着头顶上的树枝,像挂着走似的如履薄冰。
小清见状简直快吓死了。虽然那是株百年老树,可是瞧小姐摇摇晃晃的,她的心紧张得简直要蹦出来了!
勤敬气得冒火,气得眼冒金星,但仍站得直挺挺的,俊脸上则是阴郁的凝重,突然间,寂静的夜色中传来“咔”的一声。
“啊~~”尖叫声同时响起。
咦?怎么没有声音了?
咦?怎么没有跌下去?
朱小小紧闭眼睛,但她什么都没听到,只听到自己疯狂的心跳声,不过,怎么不会痛?!
她怯怯的张开眼睛,却在看到一双阴鸷冒火的黑眸时,反射性的又闭上,然后,一切感觉都鲜明起来了,她是被人抱着的,而且是被一个很生气、很生气的男人抱着……
勤敬抱着她,离那根裂开的树枝只有两步远,他气炸心肺了,很想狠狠的吼她,但一想到她跌下去的刹那——
天啊,好在他的身子有了自己的意识,飞身而去的及时抱住她,可尽管如此,他也已被吓得魂飞魄散了!抿紧唇,他抱着她就往房里去。
朱小小倏地瞪大了眼睛,“等一等,等一等——”
他冷眼一射,她倏地噤口,连反抗也不敢,乖乖的让他抱着走,因为这是她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他如此严厉的神情。
勤敬将她放回房间,回头喊着,“小清!”
“是,小清来了。”
原来她怕小姐被狠狠修理,尽管她也害怕,但为了主子,还是硬着头皮跟在两人身后。
“伺候你的主子沐浴,她全身汗臭味!”
“是!”她连忙应话。
拜托!那是她刚刚要跌下树时吓出的冷汗吧!朱小小没好气的瞪着他。
丢下这句话,勤敬就要出门,但一见她还敢瞪他,俊挺的脸上浮现冷峻之色,“忘了提醒你,只要你逃,被我逮回来,我就永远都不让你看到静儿!”
“你敢!”她暴跳如雷。
“你可以试试看。”他冷眼睨她。
朱小小脸色悚地一变,瞪着那双冷硬非常的黑眸,竟然不敢再回嘴了,只能看着他转身离去。
“是你通知他的?”小清在伺候她人浴时,她实在忍不住开门质问。
小清一愣,忙喊冤,“当然没有!我照小姐的吩咐抱着静儿到外面去等小姐,谁知先被爷给逮了,爷又把静儿交给奶娘,然后就一直盯着我看,可什么也没问,突然又要我回房去。”她皱着眉头,“可我怎么可以回房呢?我得赶去跟你说今晚不宜跷家嘛,谁知道我赶到后院时,爷竟然又无声无息的出现,我也吓坏了。”
天啊,这个小笨蛋!朱小小一脸受不了,干脆把自己整个人沉入浴桶里。
“哎呀,小姐,你别想不开啊!”小清吓得惊慌大叫。朱小小真的快疯了。她再怎么想不开,也不会选择在浴桶里了结自己吧?!
才这么想,只听到房门“砰”的一声,下一秒,整个人竟然被人从浴桶里给抓了出去,她眨了眨眼,还有些搞不清楚的看着将自己抱在怀里的勤敬。
勤敬的眼神原本带着熊熊的怒火,但在意识到、感觉到、看到怀中湿淋淋的美人赤身裸体后,眼神深黯了一些,眸中的怒火也在瞬间转为灼灼欲火。
同一时间,朱小小也意识到、感觉到、看到发生什么事了!她的粉脸羞愤涨红,怒不可遏的大叫,“该死的你,走开!不对,放我下去,放我——噢!”
勤敬这一扔实在不够怜香惜玉,像在丢什么东西似的丢回浴桶里,霎时水花四溅,朱小小吓了一跳,屁股也疼,忍不住哀叫了一声,可是那个差劲的男人竟然转身又出去,大手一挥,就将门给关上了。
“可恶!可恶!”她气得都想哭了!不对,小清呢?
她看向头低低,几乎贴在墙面的小清双眼紧闭,双手还捣住耳朵。
“小清,小清!”她连叫她几声,她好像才听到她的声音,张开眼睛,看了看,这才发现爷已经不在房里了。
“你干什么?”
“我、我……”她脸红红的傻笑,“我以为会发生什么事嘛,不敢看、不敢听,哈哈。”
朱小小仰头一翻白眼。她真是败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