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公孙怡的名字,何夕流的脸上又僵凝了起来。
她分不清心底的感觉是什么,愤怒、悲伤、疑惑、痛苦……太复杂了,让她不想细究,又忍不住想,也许一切都是她想太多,也许不是她想像的那样。
阿怡就像是她的亲姊姊,两人相伴至今,从未有过龃龉,她曾经以为她们会要好上一辈子,可是,她现在不太确定了。
太子进了都家,与在场的男客稍稍寒暄几句之后,就被都照冶给请进书房里。
“父皇今日召我进宫,说起了瞿羽城大旱之后,路有饿死骨,流民四处流窜,更有不少已经闯进京里,就将流民的事交给我处置,你有无想法?”太子宇文仁一进书房就开门见山地道。
都照冶就是心知他是有事来寻自己,才会直接将他请入书房。“太子无须担心,这事倒不难办。”
“真的?”
都照冶迳自道:“殿下,与其将流民逐于城门外,倒不如大开城门,让流民进京之后,给他们安身之处,再给立命之地,尤其皇上有意拓建因业寺,倒不如就让这些流民接下这些差事,如此一来有银子傍身,有屋子可遮风蔽雨,流民自然就不会落草为寇,这事不就如此解了。”
他说得有凭有据,那是因为他前世就是这么做的。
宇文仁那双上挑的眼餐着笑意,道:“就知道这事就是得要你解才成。”
“此事好解,就难在执行,这事就得交给殿下,定能尽善尽美。”
“这是自然。”宇文仁起身。“好了,领我去见见令堂送份礼。”
“是。”
都照冶一路上与宇文仁谈的皆是正事,指出了宇文仁几个盲点,宇文仁喜笑颜开,跟着他一道进了赵氏的院子。
通报后,宇文仁大步入内,赵氏赶忙起身,他虚扶了下,让身后的随从将贺礼抬进屋内,然他侧过头就瞧见站在下首处的何夕流,蓦地神色震愕,几乎看直了眼。
一旁的都照冶眉头皱了下,适时向前两步,硬是挡住宇文仁的视线。
“她是……”视线被挡,宇文仁虽有点动气,但不会在都照冶面前撒火,一心想知晓她的身分。
“殿下,她是下官的未婚妻。”
“……你何时有未婚妻了?”
“今日。”
“你跟我说笑?”宇文仁面有不快地道。
“千真万确。”
宇文仁抿了抿唇,忍住再看她一眼的冲动,毕竟是臣子的未婚妻,他自是不好再多看一眼,只是那位姑娘实在是……
“是哪家千金?”
“何首辅府上千金。”
宇文仁不由得看着他,黑眸带着几分审视,而后似笑非笑地道:“听闻何首辅的千金倾城绝色,如今一见,确实担得起绝色二字。”
一旁的何夕流不禁替都照冶捏了把冷汗,就怕太子当场拂袖而去。
“下官看中的并非绝色二字。”
“那你看中的是什么?”
“才德兼备。”
宇文仁微眯起眼,觉得他是话中有话,打从他从燕州回来后,虽说寡言如往昔,但用字更精简更尖锐。
“……时候不早,本殿下得回去处理公务,先走一步。”
“下官送殿下。”
宇文仁朝赵氏微颔首后,有意无意地再睨了何夕流一眼,随即大步离开。
看着都照冶离去的身影,何夕流不禁微蹙着眉。这是她头一次见到太子,没想到太子的,面貌竟如此俊美,可惜带着几分心术不正的邪气,让她一看就觉得头皮发麻。
赵氏一直观察着何夕流,打从刚刚阿婧将她带来时就一直打量着,眼下她蹙着眉,像是担忧儿子,压根不像装出来的,看来他俩是真的互有情意。
瞧她傻的,儿子都愿意护她随之落崖了,她怎会蠢得硬是要将他跟英华配成对?今日要不是何夕流,她可能永远不会发现英华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家,亏得相处这么久,她却压根不知道她的手段竟如此狠毒。
既然儿子都认定她是未婚妻,那就这么着吧。不久,都照冶回到院子,只余何夕流坐在屋里。
“席面开了,令堂和阿婧去湖畔那头了,你也该去……”话未完,她被他一把搂进怀里,粉颊顿时羞得通红,轻推着他。“你别这样,你得赶紧去招呼男客才是。”
“再一会儿。”
推不开又说不听,何夕流放弃挣扎了,只是抱得有点久,还是教她极难为情。“你到底是怎么了,倒是说说,别一直抱着我。”她从来就不知道他是个喜欢与人搂搂抱抱有肌肤之亲的人,她真的怀疑她前世看见的到底是什么。
很多事她突然觉得看不明白,如果没有重来这一遭,也许有些事她永远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
前世她与他之间究竟发生什么事,为何会那般疏离?而这一世,她又是做了什么才教他像是变了个人?
“都大人。”
“嗯?”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处,少女独有的香味在他鼻间缠绕,教他舍不得放开她。
“你为什么知道我喜欢兔耳花?”
都照冶半垂着眼,反问:“原来你真的喜欢兔耳花?”
何夕流将他推开一些,“我以为你是知道我喜欢才特地送我的。”
“不,我只是觉得这花形像兔耳,像你这般喜欢兔子的人,八成也会喜欢。”
“喔。”真是胡思乱想,有一瞬间她以为他和她一样是重生的,若真是如此,他自然是会知道的,因为表哥曾送了她一盆素白的兔耳花。“你猜得很准,我真的是因为花形像兔耳才喜欢,可是你送我的那盆品种是带香气的,我更喜欢。”
“什么时候回礼?”
“款?你不是拿了我的手绢说是礼尚往来了。”
“那是定情的手绢,你不知相公送妻子礼物时势必要求回礼的?”
我怎知,你又没送过我礼物……差那么一点她就要脱口说出了。“算了,你讨要回礼,可我身上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你,等改日我找了稀奇的玩意儿再送给你。”回礼就回礼,又不是很为难的事。
“你身上有。”
她皱起眉,心想她身上的都是姑娘家的首饰,金步摇还是他送的,没道理还要拿回去吧?
“用你的唇,主动亲我。”
何夕流霎时羞红脸,推开他就要走,岂料他竟缠了过来,搂住她的同时,在她耳边喃着。“你不主动给也无妨,我自己取用。”
“你……”她才张口,他的舌便钻进她的唇腔恣意勾缠着。
她羞红了脸,逃不开就只能任他予取予求,她的身子逐渐酥麻发热,双手也不自觉地勾上他的颈项,直到——
“夕流姊姊,要开席了,你……哇!”
何夕流推开他时只瞧见飘动的帘子,不禁狠瞪他一眼。“不吃了,我要回去了。”
“不成,得等宴席结束,我送你回去。”
“我不用你送。”天晓得要是同乘他又会对她做什么。
“一定要,我得要正式提亲才成,必须先把今日的事告诉令尊。”
想到今日发生的事,何夕流就觉得头痛极了,这事不能不告诉爹,否则等他从别人口中得知,只怕会带着大哥一起打断他的腿。
何府。
书房里,何彼脸色铁青,何夕潮脸色白中泛青,看向都照冶的眼神像是淬了毒,只要何夕流一离开,两人就会同时扑上去。
“夕流,你先回院子。”何彼努力地对女儿和颜悦色。
“爹,您不能打断他的腿,他不是故意的,而且让他救总比被其他人救更好。”何夕流装可怜扮无辜,只为了让父亲消气,别把火撒到他身上。
“夕流,你认为爹是这般不讲道理的人?”何彼痛心疾首极了。
事关我,您是啊。她多想大声地说出口,但不管怎样,还是要给父亲留点面子的,毕竟父亲还是他的上峰。
“夕流,朝中有些事,咱们想聊聊,不方便让你听,所以你先回院子,今日发生这么多事,你去歇会。”何夕潮朝她笑得宠溺,不愿她有丝毫的损伤。
“他如果受伤,我会生气,你们知道吧?”
何家父子齐齐咂着嘴,干脆起身直接将她请到门外。
待再回座时,何家父子的脸同时阴冷了起来。“那个赵家的,咱们会处置,看在是令堂娘家侄女的分上,我会留条生路。”何夕潮如是说。
“不用留生路。”他道。
“……真的?”瞧他点了头,何夕潮不禁觉得这家伙真的很上道,成国公府差得就远了。
“夕流的事可以暂时不提,眼前重要的是瞿羽城的大旱,造成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约莫有三万人在鄂州和同州边境的起云山落草为寇,有的则是往西开屯,而有些则是往北朝京城而来,目前估计……”
“两万一千人左右,今日我与太子提及这事,也给了太子法子,约莫明后日就会开始有动作。”
“百姓无辜,不管是交给谁做,重点是有做好即可。”
“这事不难处理,倒是有一事较难。”
“何事?”何家父子端坐起来。
“夕流与我的亲事恐怕拖不得。”说到这儿,他见何家父子已经目露凶光,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今日太子撞见夕流,而且看得目不转睛,我觉得这不是好事,想要尽快将夕流娶回家。”
父子俩对视一眼,心想皇族脑袋都不太好,承诺过的也很快就忘,唯今之计,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夕流早点出阁,省得招来太子亲观。
但是……理智上认为是对的,心里却不赞同,父子俩满脑子只想着,如果可以揍他一顿,不知道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