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赛巴斯克,安娜恢复原色的碧眸一缩。“我是在帮他除去不该存在的秽物,他该感谢我。”
“你要赌一把吗?”他真的不想看她被魔控制。
她一滞,唇瓣颤动。“你要帮她?”
“我是在帮你,好歹我们认识几百年,当不成朋友也是同类,想必你比我更清楚赛巴斯克的行事作风,他不怒则已,一怒是你我不敢想象,我到现在都不敢激怒他。”没生气时都被他追着打了,若是发火,岂不是连骨头都给抽了。
“她不过是一名人类女子……”安娜忿然,想杀夏春秋的心未曾改变,夏春秋所给的恙耻永生难忘,唯有她死,才能埋葬这份侮辱。
“但是,她是赛巴斯克的女人。”
光是这一点,安娜就不能动她。
“该死——”
死神之怒,天地无光。
瞬间,灯光黯淡,一片漆黑。
“谁?谁关了灯?!”
“跳电吗?赶快把电源扳上!”
“不会吧!又停电了,怎么没有通知?”
“呜——好暗,怕怕。”
放眼望去灵异事务所附近的所有街道,不论大灯、小灯,全都因为短路而熄灭,陷入全面黑暗,没有一处看得到光亮。
屋外的路灯、车灯、红绿灯全部一黑,屋内小到手机上的小小灯源也开不了,半座城市进入全黑时期。
黑,也正是赛巴斯克此刻的心情,他愤怒地想把安娜的指头掰断,取其头颅去献祭,让最凶猛的狮子啃食,身躯投入鳄鱼口中,慢慢地在鳄鱼的胃袋中腐化。
爱是什么,他无须知晓。
但一旦面临差点失去,他才知道爱早已扎根萌芽,深深种在他不懂爱的心田,一日日茁壮长成大树,荫长千万里,每一片遮荫的树叶上都写上心爱女子的名字。
她叫夏春秋。
他的爱。
为何他迟至今时才知晓……
“赛巴斯克,你抱得太紧了,我要喘不过气了。”他会不会太激动了,她都感觉到他在发抖。
“这样呢?”他松了松手臂,但仍抱得很紧。
“好多了。”能喘气就好。
然后,静默。
又过了好一会儿,除了轻浅的呼吸声外,再也听不到旁的声音,静到夏春秋微弱的一叹。
“我没事,真的。”有事的是安娜。
“那是你运气好。”他气闷的又把双臂锁得紧一点,近到感受彼此的心跳,感受她还活着的体温。
黑暗中,夏春秋轻笑出声。“从小到大我的运气都很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她几乎杀了你。”安娜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可是我没死,还活得好好的,你的十字剑保护了我。”如果没有那把剑,她真的命丧黄泉了。
“是你的剑。”它认主了。
“你的我的有什么不一样,总之它阻止了安娜让我得以生存,它是一把好剑。”能救人就有灵性,她使起来太顺手了,好像剑就粘在手上,怎么甩也甩不掉。
剑有好坏?若不是赛巴斯克的心情太糟糕,他大概会轻笑出声。“是我的疏忽,我没护好你。”
她摇头,小手覆住他厚实的背。“不是你的错,谁也料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不要为别人犯的错而责怪自己,要不是你给了我十字剑,也许我就真的死了。”
微凉的唇倏地堵住胡说八道的小嘴,狠狠地、激狂地辗压,把樱红的唇吻出淡淡血色,嘴唇微肿。
“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收你的魂。”赛巴斯克霸道的宣示,在一片黑的房间,他仍能清楚地看清她的容貌。
黑暗对死神来说没有影响,他们本来就是生活在黑暗中的族群,夜的掩护更便于他们行动。
“哪能说不收就不收,我是生命有限的人类,等那一天到来,我不走也得走,那时你来接我好不好?看到认识的人我比较不怕。”人都怕死,希望长命百岁,可到了百岁也是尽头,总不能贪心的祈求永生吧。
在夏春秋看来,永远不死是一种可怕的诅咒,当身边的人都死了,一个一个地送走,被留下的人才最痛,无法挽留,只能眼睁睁地看他们走完人生最后一段旅程,活着,却没有朋友和亲人,只有孤独和寂寞。
“……好。”到时候,他会把她留在身边。
夏春秋笑着亲吻他长着青髭的下巴。“赛巴斯克,你对我真好,遇到你是我的幸运。”
闻言,他鼻头有些酸酸的,以唇磨蹭她嘴角。“觉得我好就一直陪着我吧!我和你,不分开。”
“一直是多久?”她还有很多事要做,譬如结婚、生子、做全职妈妈,她要她的孩子拥有父母全部的爱。
蓦地,赛巴斯克的脸黑了一半。“你想跟谁结婚、生子、做全职妈妈,那个烧不怕的段天军吗?”
“哎呀!你怎么又偷听我心里的声音,不是说好禁止窥视吗?”所思所想全曝光有什么意思,根本像是住在显微镜底下。
“不小心听到……”呿!他干么解释,这女人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重点是你居然想背叛我,还在我身边就想着别的男人,你当我死了不成?”
“别气、别气,我哪有那么想嘛!你目前只是借调而已,总有一天要回去,等那时候我们还能在一起吗?我们人类跟你们不一样,是要有伴的,不然我老得走不动了,谁来照顾我?”等器官衰竭,反应变迟钝,人也开始七痛八病的,总要有个推轮椅的人提醒她该吃药了呗。
死神不会老、不会死、不会生病,他们无法了解人的无奈,而她是个很怕孤独的人,没人作伴她会害怕。
小时候是外公、外婆,长大了是事务所的同伴,她之所以不肯搬离是因为这里有吉卜赛、一级生、安姬、钟璧,就连烧肉便当也是可爱、风趣又充满睿智的小妇人。
“我会照顾你。”他的心只能跟她走。
原来爱就是这么简单,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蔓延了,要不是面临差点失去她的冲击,他也不晓得自己的心也会痛,痛到他几乎要放弃永恒的生命。
不论是不是真话,夏春秋都动容的红了眼眶,不该悸动的心生了情。“我会变得很老很老,老成满脸皱纹的老太婆,我只要你记得我还没老去的模样,不要你看见我变丑的样子。”人老珠黄了,男人还会多看一眼吗?
她从不去猜测男人的心,人心易变。
“我不嫌弃。”他看的是灵魂。
夏春秋甜蜜的笑了。“你对我太好会害我爱上你的。”
她在告诫自己不能爱、不可以爱,死神没有心,他们在漫长的岁月中已失去对爱的感动。
“那就爱吧!”他允许她爱他。
“……坏人。”她轻声埋怨。
“因为我爱你。”赛巴斯克低冷的嗓音说出最动人的情话。
“……”她僵住,面露恐慌。
“爱你,所以舍不得,我不能原谅伤害你的安娜,她该被禁锢在最冰冷的海底。”日日水淹,感受窒息的那一刻。
夏春秋语气哽咽的抽了抽鼻子。“你害我想哭。”
“哭吧,我的怀抱只留给你一人。”她让他体会到什么是爱,而他会永远珍惜,即使她容颜不再年轻。
想起安娜的索魂剪、穷追不舍的涛天恨意,夏春秋终于后怕的有了泪意,若不是她有十字剑又刚好发挥效用,安娜就得逞了。“赛巴斯克,我好怕,她是真的想杀了我。”
原本只是抽抽噎噎,她越想越怕的哭了起来,手上的伤也好像越来越痛了。
“我在,别怕。”脸色很冷的赛巴斯克右手轻拍她的背,左手隐忍什么似的一握拳,一条街以外的电器行发出电器爆开的声响。
“赛巴斯克,可以开灯吗?”好暗。
……灯坏了。“好。”
死神的手一收一放,所有的灯又亮了,包括街上的路灯、霓虹灯、红绿灯。
碎掉的灯泡,灯管重新粘合回去,像从未碎了一地似的,人们松了一口气,打怪的打怪,上网的上网,洗澡洗到一半的继续洗澡,一切的事仿佛没发生过。
“手痛。”她带了点撒娇泣诉。
“我看看。”赛巴斯克温柔地将她的手拉到面前,看到伤口四周冒出的黑气时,眼底的怒意更炽。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你的脸色很难看。”几道小割伤而已,擦点药膏就好了。
“你这是被死神的利器伤到,我们各有各自用惯的收魂工具,安娜的索魂剪具有魔性,它在伤你的同时,将剪子上的死气经由伤口融入你的血液中。”以人类的说法像是中毒了。
“很严重吗?”她不安的问。
“有点麻烦。”不好处理。
赛巴斯克尝试着把黑气吸出,但才一吸出,那又化为薄薄的黑雾从伤口处钻入。
这时,有个不长眼的不速之客自寻死路上门来了。
“赛巴斯克,你气消了吧,来,我准备好了,你踹我几脚……”别太重呀!他还要留着脚走路。
“你还敢来——”一团火球飞了出去。
前来负荆请罪的朗尼刚现身,乍见大火球朝他飞来,顺势地挥出去。“一定要来的,不然朋友没得做。”数百年交情到此为止。
“来了一样做不成,你是怎么跟我拍胸脯保证的,可是你却没有做到。”他对他太放心了,浑然忘却他凡事不上心的德性。
这几日赛巴斯克忙着工作,一台七四七班机起飞不到一个小时,便坠机在越南北边的丛林,机上一百零七条生命,只有九人存活。
他们不是一落地就全部丧命,那还比较好收拾,看到灵体就收割,不用一上午便能解决,而是机身前段一落地便起火燃烧,前面四十七个人当场殒命,无一生还,而后半机身则微沉入浅潭底,还有人爬出。
有人重伤,不会马上死去,但救援不及时,有的死于失血过多,有的受病毒感染,有的失温致死,有的是活活饿死,在那种情况下人人自危,谁都想活下去,而食物只有一点点,所以有人被牺牲了。
赛巴斯克花了五天四夜等待,终于等到航空公司派来的空中救援,他的工作才算结束。
有五男四女活下来,其余全死于空难,史称七四七惊魂,无数人为亡者悼念。
但在他接下工作前,事先就防着蠢蠢欲动的安娜,并特意交代身在台湾的朗尼多注意,他将自己的女人交付给朗尼,并不是要她遭遇危险,而是平平安安等他回来。
可是朗尼没做到,他搞砸了。
“艾玛特地从义大利来看我,还带来她自制的苹果派,我们聊得很愉快,所以就……接下来的发展你应该清楚。”义大利人一向很热情,腰细胸大的艾玛一朝他勾手,他就随她走进卧室。
那时他想只是一下子功夫,不会耽搁太久,最多一两小时就结束了,谁知艾玛这只疯狂的野猫紧缠着他不放,白晰的长腿一直夹着他的腰,又浪又媚的要求再来一回。
他们彻夜纵欲,弄得彼此都精疲力竭,一不小心就睡过头了,等察觉不对劲时已经迟了。
“你不知道艾玛是安娜最好的朋友?”她们同样出身古老家族,一样对活人生祭有极大的兴趣。
“我当时没想到……”艾玛太迷人了,她一双充满诱惑的地中海蓝眸子对着他时,他就整个沉溺了。
“没想到她们会联手?”赛巴斯克由鼻孔喷出嗤声。
朗尼羞愧的低下头,“艾玛向来开朗又大方,是我们死神界的甜姐儿,虽然在工作上有点小迷糊常常收错魂,但本质上还是不错,她是索明尼亚的堂妹,我没有理由怀疑她。”
索明尼亚是另一名死神,他们的好友之一。
“现在呢?你要怎么收场,让索明尼亚与我交恶,还是将艾玛除籍?”因为朗尼的疏忽,他将失去一份友谊。
“除籍?”朗尼惊呼,没那么严重吧!只不过伤了一名人类女子而已。
“你看看她的伤,你会明白我为何如此震怒。”他多细心的呵护着的人儿,谁知他一离开就出了纰漏。
“不就一个伤口,有什么好看……啊!这是……”朗尼先是不以为然的咕哝,认为赛巴斯克太小题大作,可瞄到那冒着黑气的伤口,顿然大惊失色,震惊不已。
“安娜入魔了。”她的心性已被魔性控制。
“我还放她走……”这下麻烦了,他的一时大意造就了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