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茹仙的新家是用青砖盖的,加上占地又广,一时半刻没法全部盖好,村长同情这孤儿宴母三人住在残破的山神庙,又想着这次梅茹仙买地,还有盖屋工人们的午膳全部让他家包,油水足得让他们连明年都能过个好年,他想稍微报答一下她给的这些甜头,因此将他们家已经没人住的老屋无偿先借给梅茹仙三人暂住,直到新房子盖好,这老屋的一大片空地跟一个旧库房也都可以上他们使用。
梅茹仙三人商量一番,想到长期住在山神庙不方便,光沐浴跟如厕这一点就叫她们母女伤透脑筋,每天总是遮遮掩掩、偷偷摸摸的,加上最近上山寻找灵芝的人很多,要是有什么心思邪恶的人对他们起歹念,他们母子三人被害死也没人知道,为了安全,便决定先从山神庙搬下来,借住到村长家的老屋中。
这一日,梅茹仙到镇上采买一些用品后,到学堂打听入学的事情,想送梅清元入学堂,只是她有些失望,这一期新收的学子已经读了一半,要入学得等秋收过后。
但想想这样也好,现在他们家正在盖房子,她又忙着准备种桑树,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早晚接送弟弟上下课,只希望元儿知道后不会太失望。
梅茹仙背着竹篓子,手上提着大包小包回到暂住的家,“娘,我回来了,我买了——”话未说完,她整个人愣住了,大半个院子堆满了不断滴水的麻袋,这是怎么回事?
“茹儿……”从屋里出来的贾迎春一脸愧疚,双手卷着腰上绑的围裙。
梅茹仙忍不住皱起眉头,看着站在门口像是做错事的母亲,问道:“娘,这些是怎么回事?”
贾迎春忐忑地看着女儿,嗫嚅说着,“茹儿,这些是你二舅卖给我们的黄豆……”
“卖给我们的黄豆?”
她点头,解释着,“是的,你二舅前一阵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看守粮仓的工作……前几天不是下大雨吗,他没有过去查看,放黄豆的粮仓屋顶漏水也不知道,结果一半以上的黄豆都淋湿,甚至是泡开了,东家要他赔钱,若是不赔就上衙门。你二舅跟二舅母四处借不到银子,就将脑筋动到我们家头上,趁你不在,把这些泡水黄豆全堆到我们家院子中,抢了我放在屋里的七两银子就跑……”
“这两个强买强卖的土匪!”梅茹仙听完嘴角严重抽搐,看着那一大堆不赶紧处理就会坏掉的黄豆,她第一次有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搞什么,她让贾二郎一家走衰运,却祸害到自己!
“茹儿,娘应该坚持点的,这样七两银子就不会……”看着脸色十分难看的女儿,贾迎春像做错的小孩一样,“茹儿,娘对不起你……”
“没事的,娘,二舅那一家人恶劣的程度不是您一个人可以应付的,我现在比较伤脑筋的是这些黄豆都已经泡过水了,不赶紧处理会发芽坏掉,那可是糟蹋五谷。”
其实正确来说,应该是姓贾的那一家人,不过贾大郎一家的人品还算可以,她就不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了。
“是啊,这么多黄豆,我们也吃不完。”贾迎春十分懊恼。
此时,到外头与朋友玩的梅清元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回家吃饭,还没进家门就远远地大喊着,“娘、姊姊,我回来了,肚子好饿,有没有吃的?”他才跑到大门,便闻到泡水的黄豆因为堆积开始发出些微潮湿的臭味,捏着鼻子叫道:“好臭,好臭!”
梅茹仙灵机一动,突然间想到一样愈臭愈好吃的东西——臭豆腐,还有美味的豆腐乳。
她好像从未看过这两样东西在市集上出现,只要把那些尚未发酵好的黄豆制成臭豆腐还有豆腐乳,就不怕黄豆坏掉。
这是新吃食,只要设法让人接受,尝过的人肯定会忍不住买的。
“娘,我有办法了!”梅茹仙一边说,一边拿下肩膀上背的竹篓子,放到屋檐下。
梅清元连忙凑过去翻着竹篓子里的东西,“姊姊,你买了什么东西啊?”
“姊姊给你买了肉包子、糕饼和糖果,要吃完午膳才能吃,先帮忙把东西提进去。”
她将几样东西放到屋檐下,然后将剩余的物品全部拿进屋内。
她交代道:“娘,您去找几个村人来帮忙,先把那些泡水不严重、只是稍微沾湿的黄豆拆开晾干,同时去借石磨,我们来做豆腐。”
“豆腐?”
她点头,“是的,豆腐,用来做臭豆腐还有豆腐乳。”
“臭豆腐跟豆腐乳是什么东西?臭了还能吃吗?”贾迎春一脸疑惑。
“就是啊,姊姊,臭掉的豆腐怎么能吃!”梅清元顾不得吃午膳,先拿了颗大肉包吃。
“你们两个就相信我吧,到时做出来的东西一定能吃,而且还很美味。”梅茹仙胸有成竹地拍着胸腩,而后催促道:“娘,别发楞了,赶紧找人来帮忙,跟他们说磨豆子一天三十文,要是用驴子帮忙磨也可以,价钱一样,家中有石磨不方便搬过来的,也可以在他们自个家中磨豆子,一桶八文钱请他们代磨,愿意的话就过来领豆子。”
贾迎春有些怀疑,“这样他们愿意吗?”磨豆子可是体力活,而这里的人一个比一个“有银子谁不爱赚,就按我说的做,快去,再放下去,这些豆子就要坏掉了。”梅茹仙已经开始动手,准备将一袋袋的黄豆拉至井边清洗。
贾迎春应下,“好,那我就先去请村人来帮忙!”
“娘,您等我,我跟您一起去。”梅清元冲回屋里,又拿了颗肉包子,然后牵着贾迎春的手一起出门。
待母亲跟弟弟离开,梅茹仙即刻将一大半黄豆收进空间,又从箱子里头找出石磨跟食神笔记,打算做臭豆腐跟豆腐乳。
两旬后。
晨光从东面的山坳间缓缓探出,沉睡了一整个晚上的小镇缓缓苏醒,清晨薄雾未散的小镇街道上已经有人在走动,全是为了生计奔波,挑着物品前来赶集的一些山里村民。
肩上扛着一只大牛子,腰上挂着两只野龟的大牛叔,指着前头已有不少人的空地道:“茹仙,前面就是市集了。”
“嗯。”梅茹仙一边推着小推车,一边点了点头,目光顺着大牛叔指着的方向望去,前面那块大空地上已经有不少摸黑赶路前来摆摊的人了。
二十日前,她让人赶制豆腐模子,又集合一些村人磨了五天的豆子,终于把豆腐全做好,风干、抹盐、发酵,而后放进按着食神方子调配好的卤水中,浸泡半个月左右,前天终于完成,可以拿出来食用。多亏有食神笔记,不然按照臭豆腐的传统做法,没有浸泡四、五个月到半年的时间,臭豆腐是不可能完成的。
一拿出来,她便动手做了一桌臭豆腐大餐,差点把娘亲跟弟弟臭得夺门而逃,最后在她的坚持下,一人尝了一小块臭豆腐。
本来娘亲要跟她一起来的,不过她担心娘亲因这臭味被人言语攻击,受不住又会泪眼汪汪的,因此严厉拒绝娘亲陪她来卖臭豆腐。
这大牛叔是他们住在山神庙时认识的猎户,知道他每一次赶集都会到市集上卖猎物,因此前去拜托他今天带着她一起到市集做生意。
这是她下凡后头一回到市集卖东西,一双眼睛好奇地四下打量着,这福德镇一带,除了每隔十天会有一次赶集外,每月初一、十五都有大市集,附近村子的人会将自己家里的蔬果、鸡蛋、山上的野物,或是自己编的竹篓子、竹席等等拿到市集来卖。
今日恰巧是十五,来赶集的人更多,不过一路观察下来,这里卖的东西其实都大同小异,就看谁价钱比较便宜,没有比较特殊的,唯一待别的恐怕就是她今天要卖的东西。
一大牛叔领着她到他摆摊的位置,“茹仙,平日大牛叔就是在这里卖猎物的,你说的那豆腐便摆在旁边吧。”
她一听,马上摇头,“太牛叔,你今天的野味要是想卖出去,最好不要跟我摆在一起,因为太臭了。”人家好心带她一起到市集做生意,她可不能害人。
“臭?”
“是的,很臭,可是很好吃。”她左右张望了下,“我想我还是找个角落摆摊才不会牵连到你。”为了让大牛叔相信,她打开其中一桶臭豆腐,那臭味瞬间扑鼻而来。
大牛叔被熏得当场翻了白眼,有些尴尬地了抓了抓头,指着不远处的偏僻角落,“那……要不,你到那里去吧,那里平时没有人摆摊。”
“好,大牛叔,我过去那边了。”梅茹仙推着手推车前往那角落。
着将手推车上的板子跟脚架拿出的空档,确定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将空间里的两桶臭豆腐同时移到手推车上,接着将已经在家里做好,准备让人试吃跟准备卖的臭豆腐拿出来摆好。
东西才刚拿出来,官差便来到她前面准备收租金。
这半个月一次的市集是县衙办的,每次摆摊都要交五文钱租金,不像有些摊子是等到物品卖出去才交租金,还好不贵,她马上拿出钱。
她其实是想直接卖给酒楼,因为南晁国至今还没有出现过臭豆腐这东西,到时做出吃食,销路一定会很好,不过她担心还没开口就被酒楼的人给轰出夹,因此决定先到市集来试试居民的接受度再说。
随着日头升起,人潮越来越多,她取出两个小泥炉,烧上炭火,一个用来热油锅,另一个用来热已经冷却的麻辣臭豆腐。
等她将臭豆腐全部摆好时,整个市集已经非常热闹了,不少人一大早来到市集里,希望能买到便宜的东西。
她有些无趣地坐到手推车上,等着小泥炉上的油锅热起,双手撑着粉腮,观察着市集里的小贩们如何做生意。
他们几乎都蹲在自己的摊位前,有人驻足再招呼几句,不过也许是时间还早,很多摊子都是看的人多,买的人少,似乎都还在比价。
随着太阳高升,大地一片明亮,人潮愈来愈多,整个市集已是人声鼎沸,而她用来给客人试吃的炸臭豆腐跟麻辣臭豆腐也好了。
梅茹仙用剪子将臭豆腐剪成一小块一小块,插上竹签,放到前面等路人停下来试吃,只是臭豆腐太臭了,导致她的摊位前一个客人也没有,经过她摊位的人,每一个都一脸嫌恶,有的拧着眉头瞅她几眼,有的则是捣着鼻子快步离去。
梅茹仙不灰心,继续等着伯乐出现。
眼看太阳已经升到半空中,不远处的大牛叔也卖出两只野鸡,她却还未开张,令她有点心急了,眼珠子骨碌碌转动了一下,她决定化被动为主动,把脸皮豁出去,学一些大妈、大婶们卖力地吆喝。
她站到摊子前面清了清嗓子,“来唷,来唷,全国第一味,前所未有的吃食唷,臭豆腐只有这里有,愈臭愈香,保证吃了还想再吃!”
这话果然颇具号召力,一喊出,不一会儿摊位前面就围了一圈人,七嘴八舌地问着什么是“前所未有的吃食”。
“这卖的是什么啊?臭成这样!”几个围拢过来的客人议论纷纷。
“臭豆腐,南晁国从未出现过的吃食,吃了保证你们还想再吃。”梅茹仙指着摊子上摆着的奥豆腐,拿起那盘试吃品,“各位可以吃看看,好吃再买。”
围拢过来的客人起初是被她的话招过来的,可看到那一块块臭得让人捂鼻、还带着青色的生臭豆腐,各个表情惊悚,没人敢拿起来尝试,就怕吃坏了肚子。
“这位大叔,您尝尝看,保证您一口接一口。”梅茹仙拿起一块,要递给站在最前面的一位大叔。
那位大叔一脸嫌恶地摆着手,“不要,不要!”而后推开身后的人群迅速离去。
其他围观的人也是,深怕会被她硬塞下臭豆腐,纷纷走避。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马车缓缓驶进福德镇,在热闹的市集前停下来。
前头的车夫敲了下车壁,“少东家,市集中来往的人太多,街道上也摆满小摊子,马车一时无法经过。”
“不赶时间,慢慢前进。”马车里的符景升提醒道:“注意,不要伤到来往行人。”
“是的。”
“景升,在县城好好的,有什么事情让手下去处理即可,你亲自到这小乡镇来做什么?”坐在符景升对面的翟楠生睁开眼,看了下经过半个多月的休荞、脚踝上的伤口已经痊愈的符景升。
“捡回一条命总得亲自登门道谢。”符景升撩开窗前的帘子,看着人声鼎沸的市集。
“乡下人哪里需要你这符家少东家亲自登门道谢,派个人拿些谢礼去即可。”翟楠生鄙夷地说道。
原本缓慢前进的马车这时是完完全全的停下,被困在人潮中动弹不得。
见状,符景升敲了下车壁,对着前头的车夫嘁道:“阿汉,我到市集里逛逛,你慢慢将马车驶到酒楼,跟高掌柜说一声。”他推开门就要下车,回头看了眼翟楠生,“表哥,你要一起到市集走走吗?”
“也好,搭了两个时辰的马车,下去活动活动。”翟楠生起身跟着下马车。
符景升突然决定前往大坑村,让他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愤怒,偏偏他有重要的计划,要跟紧符景升。
“真想不到这么小一个乡镇,市集会这般热闹!”从未逛过乡间市集的符景升有些诧异。
“少东家,乡间的市集与繁华都城的市集不太一样,他们大部分是将自家的作物或牲畜拿出来卖。”四海说道。
“看得出来。”
“这种粗鄙的东西你也这么感兴趣。”翟楠生生冷眼扫了下两旁蹲在地上的小贩。
“这里别有一番风味,你不觉得?”看到两旁热情招揽生意的小贩,不知为什么,符景升觉得特别有亲切感,那是一种浓厚的人情味,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他的救命恩人。
梅茹仙,也不知道她与清元那小家伙最近如何了?有没有听从他的建议先到村子租个房子,搬到村子里住,继续住在山神庙实在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