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什么?”她不懂。
“反正你勤加练习。也许再过一、两个月,就能决定你的去留了。”
“去留?”她柳眉一皱。
哎呀!灶神真想打自己的嘴巴。刚刚怎么想的,这会儿就白痴的自个儿说出来了?唉,看来这娃儿成亲前的糊涂状,他这个师父也得好好反省反省,也许是他传染给她的!
但婚前婚后真的大不同,也可能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朱定康的确是思虑周详,反应敏锐。
她也立即回应,“留是没问题,但去,代表我可以回天庭、列仙位,那朱定康该怎么办?公主又该怎么办?”
唉,真是令人捶心肝啊,以前在他身边修行时,怎么反应就没这么快,更甭提举一反三。灶神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挥挥手,“朱定康会如何,这不是我能管的,但意外而亡,原本就是公主的宿命——”他突然住了口,眼睛一闭,“瞧我们这么一聊,客人都上门了,仆佣们等着招待却又不敢催你这个公主上菜,至于去留的问题,你暂且放宽心吧,你这一使用仙法,好成绩马上扣了大半——”
“真的?”她乐不可支。
啧!她要成仙,还是成凡人?这丫头知道被扣分还高兴成这样,看来有点搞不清楚自己的目的了!灶神不由得替她忧心忡忡起来。
看来他还是想太多了,这徒儿只有偶尔精明,大多时候都是迷糊的。
当桑德将厨房门打开时,管事也只敢站在外面,原本只是要问何时可以上第一道菜,没想到——
她嫣然一笑,“可以叫他们上菜了。”
一群仆佣惊愕的看着,还是巧笑倩兮的她唤醒了目瞪口呆的众人,大家才回了神,一一将色香味俱全的好菜送出去。
就在金碧辉煌的宴客圆桌上,有四色拼盘、盐爆鲜鱿、干贝芥菜胆、东江酿豆腐、贵妃牛肉……一一上桌,桑德也在众人的期盼中现身。
“这些都是桑德所做,还望各位不吝指教。”
虽然是不受皇室宠爱的十一公主,但论美貌、论心肠,他们可是久仰,更甭提这会儿还大展厨艺,其他贵族女子也许是琴棋书画皆通,而桑德公主的确是与众不同,为善布施、亲自与百姓们交谈、还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事事以夫家生意为重。
“真有诚意,能享用由公主亲手为我们烹煮的佳肴,我们很有福气。”
“别这样说,其实嫁给夫君后,我也不过是一名普通媳妇,这些是我该做的。只是一旦冠上公主之名,就仿佛万分娇贵。”她微笑的看着夫君,“就连这些寻常人家的妇人都得做的家务事都做不得,一做就被认做俗气、落魄了。”
“也是。”众人频频点头。
“她现在为人妻子,日后也将为人母,总不能继续不食烟火下去,柴米油盐酱醋茶,最平凡的幸福,这才是我们要的。”
朱定康的这一席话,说得令人动容,宾客们也都能感受到他们夫妇之间浓浓情谊。真的是感动呐!
可只有朱定康清楚,他其实是不安的,但此刻不适合再深究他所担心的问题。
“大家都饿了,请用餐吧。”
众人动筷,这一尝,发现每一道都是好菜,众人一致称赞。
气氛佳、诚意足,什么事就都好商量,找瓷器买家、合作契约、利润分配……宾主相谈甚欢。
事实上,空气中那一股温暖的气息也是令众人轻松舒适的原因,这股气息就来自于桑德。
她没有开口说太多话,大多只是倾听,但她凝视着丈夫的眼神里有深情、有温柔,她的脸上散发着幸福的光彩,还有对丈夫的崇拜与尊敬,她以夫为傲,以他为天。
娶妻当娶十一公主!这是这些平时看尽商场上各种厮杀、心机用尽的富贾名豪在离开时,心中的共同感受。
但这个众人公认最幸福的男人,心中却被一股层层叠叠愈压愈多的不安给占据了。他的妻子似乎不是寻常人,这指的已不是她公主的身份。
这一晚,宾客惊喜于她菜色的美味,口味之精致,而仆人们对她则满是赞叹与佩服。
这个惊喜太大,所以没人发现她的效率太快,再加上她没有任何人帮忙,一个娇娇女如何在不到一个时辰内,从头到尾烹煮出一桌美食?身上还没有沾到一滴油渍,甚至没有汗珠,优雅一如刚进厨房的时候?
管事们甚至大赞公主动作之迅速,就连那些锅碗瓢盆也都已经洗净归位……
虽然管事也提什么厨仙之事,但他太了解这个迷糊单纯的妻子,她怎么可能学这门功夫?
她究竟是何人?他不得不怀疑,尤其是再想到合家庄的何老那一席令人惊疑的话,他益发不安起来。
当那个未定的时刻来临时,他会不会留不住她?
***
但眼前这个时刻,至少是动人的。
蓝蓝天空下,微风拂来,一个成天只想着让儿子进入朝廷,当个重要的文官或武官的权力热衷者,竟然改忙着拈花惹草?
朱定康看着妻子陪着老父种花、剪枝,心里想到的是,在来这里的路上,桑德告诉他的话——
“爹其实没那么市侩,只是他需要感到被需要,大哥太没主见也不够勇敢,而你则恰好相反,所以,当四皇兄表达出他需要爹的支持时,爹便因为这个需要而挺身而出,爹这个人——不,或许是该说,爹的心不见得也喜欢在这权力争斗的漩涡里打转。”
他一边想着她说的话,一边看着她跟父亲有说有笑。
“我陪你不好吗?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什么?公主是因为太闲才来陪我这个老宰相的?”朱炎其实有小小的不满,可偏偏对方又贵为公主,吹胡子瞪眼的他也只能小小声嘀咕。
“当然不只是这个原因,是因为爹是我夫君的父亲,没有你,我哪来这么优秀的夫君呢?”因为吃太多甜食,桑德说的话常常也都甜入人的心坎里。
“是吗?我一直以为是好竹出歹笋,这儿子一点也不像我,连点企图心、野心都没有。”朱炎忍不住皱眉。
“爹其实也没有,这叫优良传承,而且还不只如此,瞧夫君的鼻子多挺,跟爹一样;那双浓眉凤目,更是相像;还有那双唇,就差在爹留了胡子,要不,简直有两个貌若潘安的人站在我面前呢。”
桑德今天的甜食吃得肯定不少!朱定康心想。
“呵呵呵……蒙公主夸赞,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朱定康看着老夫脸儿微红,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的相信,当宰相的爹也有如此纯稚的一面。
看着她跟爹相处得那么好,他仍觉得不可思议,他努力许久,都做不到的事,一到她身上,事情总变得如此轻易?说来,她还是让他们朱家一家三口重拾父子亲情的最大功臣。
“这种花要这样照顾……”朱炎将剪刀跟一盆看不出什么花的盆栽交给桑德后,起身走向一直看着他们的儿子,“我有些话给你说。”
两人刻意离桑德一段距离后,他才又开口,“我愈想愈觉得,我这个媳妇深不可测,上回有些事,别说根本没人知道,就算有,当时她才几岁娃,怎会知道那些陈年往事?”
原来爹也跟他一样,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
朱定康的目光看向认真拈花惹草的妻子。的确很不可思议,除了那些事,还有她明明是养在深宫里的公主,可一说起来借钱的苦命人的背景,就像是认识他们好几年?
“我实在太好奇了,找机会问了宫里的人,他们说,媳妇似乎有异于常人的特质,能未卜先知——”朱炎压低声音。
“怎么说?”
“有些人、事,她会极力逃避,那些往往是恶人;但善良的人事,不必过多的引荐,她便能了若指掌,这个能力没有让皇上、四皇子或太子等人知道,就是因为她帮了不少人的忙,大家感念在心,明白绝不可将此能力对外说出,免得为公主惹来祸事。”
是吗?他蹙眉,看着父亲一眼。
果然是父子,朱炎马上明白,“他们肯跟我说是因为我是她的公公,相信我不会出卖自己的媳妇。”
也是,但他才这么想,突然,府里管事就快步走过来,将一封信交给他,“是外面一名小摊贩的孩子拿来,说是有人要他交给驸马爷的。”
他立即拆信,看了看内容,又马上将信摺好,“爹,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桑德在看到管事拿信赖后,也走了过来,这一听,马上道:“我陪爹,你去忙吧。”
朱定康点头,再看父亲一眼,以眼神示意他别多说后,这才放心的转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