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不同意,我娘的嫁妆全归我,她凭什么跟我争,我代替娘在祖奶奶面前尽孝时,她只会躲在院子哭,没心没肺地只求自己好,娘的一切她根本没脸得,最多陪嫁个庄子……”
陪嫁个庄子?
她不同意?
抱歉了,大姊,妹妹要失礼了,你这么吃人够够,妹妹不狮子大开口一番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原本她只是要几百两银子当开店的资本,打好根基便自食其力,没想过再要其它好处,毕竟她并非真的李樗,拿多了也会良心不安。
嫁妆什么的她自己赚就有,反正她又不打算嫁公侯将相、豪绅富商,只要过得去的人家就好,男人穷一点无妨,忠厚老实不风流才是她看重的,能够一生守着她一人,要她赚钱养家都行。
可是有些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抱着金山还要脚踩银山,人家走过,拾块银锭子也不成,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婪至极的自私嘴脸实在可憎,教人忍无可忍。
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既然忍气吞声只是助长恶人气焰,那该挺身而出时就不能退缩,即使不为自己的往后着想,也要为被长姊欺压十几年的李樗出口气,该她的就要讨回来,不能让心黑的人一手端去。
“五万两。”
“什么,五万两?!”
不只李柔大叫了,连想拿钱出来息事宁人的李老夫人也面有惊色,睁大一双老眼。
“五万两给我,嫁妆归你,很公平。”李樗爽快道,不跟她们啰唆。
“你想钱想疯了,你娘的嫁妆最多值三、四万两,你一口气要五万两,那把老婆子我的楠木棺材也拿去吧!凑个整数。”二丫头被鬼迷了,真该找个道士来镇镇魂。
天呐!三、四万两,李柔居然想一个人吞了?暗自心惊蒋氏嫁妆数目的李樗不齿李柔的贪心。她对自己妹妹也太恶毒了,不用一半,几千两还拿不出来吗?全了姊妹情,也顾了面子。“那我吃亏点,一万两,其余是姊姊的。”
“李樗,你别做非分之想,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五万两?作你的春秋大梦去。”
祖奶奶肯定是站在她这边的,这些年的磨功可不是做假的,祖奶奶疼她入心,别人是无法介入的。
谁理你,唱独脚戏的跳梁小丑。“老太君,我只听你的,你不会委屈了同样是亲生的小孙女。”
面容凝重的李老夫人看了看一脸得意、胸有成竹的大丫头,又睨了睨神情可怜、泫然欲泣的二丫头,浓重的疲惫感油然而生。
“五千两。”
“祖奶奶……”李柔尖着嗓音,难以置信的瞪着一手养大她的祖母。
李老夫人抬起手一挥,不许她多话。“二丫头,老太君做主,你可愿意?”
说起来李樗还是亏了,五千两连蒋氏的嫁妆的三分之一都还不到,人家的心还是偏了,但能如何,五根手指头伸出去就是不一样长。
“一间铺子,城北的,一座庄子,城外的。”她总得替自己留后路,这些亲人实在太不靠谱,危险指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哪天有个人要被牺牲,她肯定是第一个被推出来的,因为人善加上没靠山,这年头的好人是用来背黑锅的,死也死在最前头。
“一间铺子和一座庄子?”李老夫人略作思忖。
“日后我嫁得不好,至少有座遮风挡雨的庄子栖身,有间小铺子做营生,起码不会饿死,樗儿知道老太君能帮的有限,姊姊又……除了靠自己我别无他法。”她故意说得凄苦,勾起老人家少许的怜悯心。
李樗没说得很白,但是稍有脑子的人谁听不出来,分明指做奶奶的偏心。她不敢指望老人家会帮个二丁而亲姊又是个心胸狭隘的自私鬼,不来找麻烦已是万幸,日子真过不下去也不会傻到去寻她,说不定还会被当乞丐赶走呢!
不过一点点同情心也就够了,自知未做到公平的李老夫人只迟疑片刻便应允了。总是自己的孙女,心再偏能偏到外边去吗?
当李樗捧着房地契和二十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走回青漪院时,她的双脚是虚浮的,飘飘然,有些不踏实,惶惶然,有些魂不守舍,简直不敢相信送到眼前的好运。
李老夫人先给她庄子和铺子的房地契,以及两千两打“首饰”的钱,另外允诺剩下的三千两等她出阁时再给,免得小丫头没定性,见到银子一口气全花光了,到时真没嫁妆。
“二、二小姐,银……银子呐!好多哦……”春红都结巴了,瞠得眼珠快掉出来。
“没见过银子呀!瞧你没出息的样子,真是丢人现眼。”同样瞠目结舌的吴婆子还算镇定,愕然过后迅速回过神,半个葫芦大的掌心往被财迷了眼的丫鬟后脑杓一拍,开□副诚。
其实她的讶异不亚于春红、柳绿,也难以置信二小姐有今日的本事,不过她早年是蒋氏得力的身边人,那时蒋氏经手的银两也不少,有时一、两千两装在铜匣子里让她收着入库,她眼皮眨都不眨一下,视同寻常。
只是太久没看见这么多的银票,难免一时间怔住了,好像置身在梦中,回到从前。
依稀间,她彷佛又看到一身杏色衣裙的夫人,发间插着莲花滴珠银钗,钗尾垂着一只只指甲大小的碧玉蝴蝶,笑意盈盈地采着花瓣上的露珠,螓首一摇,小巧动人的蝶儿也在发间飞舞,带来春色满人间。
好像,真的好像,二小姐眉毛轻扬的笑意和夫人一模一样,比娇若海棠的大小姐更像心性坚韧的夫人。
突然间,吴婆子眼眶红了,悄悄以手背拭泪。
二小姐真的长大了,今日所做的一切令人刮目相看,她可以向夫人交代了,不用担心当年长得小猫似的孱弱小姐会受委屈,她大难不死后变坚强了,会保护自己,不再忍气吞声、任人欺凌。
春红诚实坦白地说:“是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呀!我家里穷是事实,十两银子就能让我一家人吃一年白米饭。”她如何不眼红,这些银子是她的该有多好,她就能为家里置买田地,回家和家人团聚,不用再当苦哈哈的奴婢。
“别让银子迷了魂,冲着你说了一句实话,从现在起,你和柳绿升为一等丫鬟,月俸一两,吴嬷嬷由守门婆子入我屋里伺候,不管人前人后都尊称她嬷嬷,月俸二两,再把负责洒扫的花团、锦族升为二等丫鬟,月俸半两。”啊!有钱的感觉真爽快,讲话也可以大声了。
“什么,月俸一两?”春红、柳绿惊喜地睁大眼,旋即红了眼眶,盈盈泪光闪动,好不激动。
吴婆子虽然难掩喜色,但毕竟是经过一些事的,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可不是二小姐说了算。
“二小姐,丫鬟、婆子升等这件事,是不是该知会夫人一声?”
晓得吴婆子是真心为自己设想,李樗俏皮地一眨眼。“过两天我再跟她提吧!又是退婚,又是索讨嫁妆的,够她心头不痛快的,等她气消了,什么事都好商量,总不能再闹一回。”
一再挑战常氏的权威……嗯,她想还是有可能不太平静,接下来她要开甜食铺子,千金小姐抛头露面做生意,这还能不闹吗?
光是一堆闲言闲语就够呛的了,直把人往死里逼,禁不住东家长、西家短的人,只好一死了之。
幸好她来自千百年后,不是接受封建教育的古代人,脸皮厚比城墙,再多的流言蜚语她也不怕,反正不痛不痒,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你这孩子怎能这么说话,名分上夫人还是你的娘,将来想找户好人家还得她点头才行。”男主外,女主内,府里大小事仍掌握在夫人手中,她若存心刁难,谁也讨不了好。
李樗笑着揽住奶娘的肩膀。“所以你们都要帮我呀!把银子祖宗、银子爷爷、银子爹、银子的兄弟姊妹,子子孙孙全都给赚进来,咱们用银子砸人,看谁敢对银子老爷说不。”
春红一听,两颗贼眼放着光,好像已经看见数之不尽的银子向她滚滚涌来。
柳绿不像春红那般势利,但也一脸兴奋。
二小姐若能开铺子赚钱,她也能跟着沾光,多些赏钱改善家里的生计,让弟弟有钱上私塾,考个功名光耀门楣。
“你哟!说得比唱得好听,刚捧到银子就要往外扔,做生意哪有绣朵花简单,要掌柜、要伙计、要帮工,还要懂得采买、杀价的管事,样样都磨人。”光是事前准备就够累人,更别提得找到可靠又忠实的底下人帮忙打理。
“不去做怎知成不成,事在人为,只要坚持到底就一定会成功。”踌躇不前只会一事无成,永远让人拿捏在手掌心。
看她眉飞色舞的神气样,吴婆子……不,吴嬷嬷欣慰的笑了。“好吧,二小姐是我奶大的,我不帮你还有谁能帮你呢!累垮我这把老骨头也甘愿,哪天看你凤冠霞帔地嫁个好人家,老婆子死也瞑目了。”
“说什么浑话,呸!呸!呸!我要赚大钱让嬷嬷享福呢!我一人得道,你们全都升天了。”李樗不忘拉拢两个丫鬟。“春红、柳绿,要跟紧小姐的脚步,我赚钱,绝少不了你们的好处,我们一起向银子山迈进。”
激励人心的喊话多教人热血沸腾,就算抱着三分怀疑态度也会被说服,瞬间看见无限美好的远景,一座闪闪发光的银山近在眼前。
希望让人不断的前进。
而银子当然是驱策的动力,在利之所诱下,人的潜力完全激发,就连眼高手低的春红都有力争上游的干劲,把她家小姐当神膜拜。
谁不爱财神爷,送金送银送元宝。
“二小姐,你可别扔下奴婢,奴婢做牛做马也跟定你了,有任何吩咐,春红绝对冲第一。”好处当然也是得第一,不然她拚什么拚。
“好春红,我正要你跑跑腿,给我弄套合身的小厮衣物来。”做事情要有计划,首先她要勘察市场。
城北一带,酒楼、饭馆林立,出入皆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还不大发利市,再隔几条街就是闹市,茶行、书肆、绸缎庄、绣庄、古玩铺皆设立于此。
所以她眼光独到的向老夫人要了一间位在此处的铺子,老爷、夫人、小姐们坐着马车经过,她做块醒目的招牌引人注目,人们一抬头就瞧见大大的铺子名,先是好奇,之后会心一笑,接着“闻香下马”。
其实她对皇城的地理环境一点概念也没有,只在养伤期间听下人提起,大概知道城西是马市,买马、买骡,在这儿种类多又便宜,不怕花了冤枉钱。
城东是皇宫所在,皇上和众嫔妃住的地方,地大宫殿多,占走一大片土地,各王公大臣的宅邸沿着皇宫建造,一片山明水秀的庭园造景,以及富丽堂皇的巍峨建筑,想当官的就来晃一晃,说不定能拜在某位大官门下,走后门升官发财。
而一座城中总有糜烂堕落的去处,烟花之地春色揽,风流达旦枕月眠,红袖添香谁不欢,醉卧纤纤美人肩。
城南的柳月胡同,便是眠花宿柳的温柔乡、销金窝,青楼艳窟比邻而居,比美、比艳、比媚、比风骚,骚人墨客、才子富少寻欢作乐,忘却人间多少忧。
“小厮的衣服?”
“我要到铺子转一转,看看怎么摆设才好招揽客源。”
一说完,李樗从一迭银票中取出五张。
“吴嬷嬷,麻烦你跑一趟票号,将这些兑换成十两元宝三十锭、五两二十锭,其它一两一锭的银子,我记得乳兄也在府里当差,让他陪着你去,以防被抢。”她交代着。
“你领银子是……”五百两很多,够买城北一座两进的小宅院。
“咱们开的是甜食铺子,总要订些器皿和材料,有些少有不好取得,得费些银子好让人割爱。”李樗解释。
油锅要大,烤盘、烤炉得特别订做,架子规格她要再想想,还有窑烧白瓷盘、雕花木盒……
“柳绿,明日你出城到我名下的庄子瞧一瞧,看看那里都种了什么作物,你记下来二向我回报,我有几样食材市集买不到,我待会告诉你,你让庄头设法弄到种苗,不会种就去请教会种的人,不然来问我,钱不够先记帐,待我瞧过没问题后再拨款,告诉他,做得好,每年多给他五两银,但若是偷敛收成,私攒银两,那就怨不得小姐我赏罚分明,大刀一挥除恶瘤……”
杀鸡儆猴,不让人有营私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