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没有之前的记忆。」他一脸无奈地道。「可是,我确定来过这里,这房舍里有三间房,第三间房外有一座小园子,里头栽种了许多花草。」
柳芫诧异地眨了眨眼。「确实是这样……可是,到底是谁把你关在里头的?我是因为死马当活马医,才会试着抱着你去碰耳瑺,之前我试过带姊姊们进来,却一直没法子,想不到带你进来一次就成了,也许你是真的进得来这里,并非侥幸……可你之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尹安羲揺了揺头。「我的记忆一直没有恢复,我也没打算找回记忆,倒是……不知道洪临现在到底怎样了?」
「对喔,为什么咱们的马车会坠落山谷?我感觉马车被撞了一下,到底怎么回事?」事发前,他的神情有异,肯定是察觉什么了。
「被马给撞的,之前我就发现咱们后头有急驰的马,心想这山道又不宽,就怕天雨路滑马儿会失控,所以才要洪临贴着山壁以防万一,谁知道还是撞了上来。」尹安羲简略地说,不提这可能是有心人所为。
先前听徐管事说尹安道私底下找人手,他猜想该是针对自己,但又担心会对柳芫出手,所以才会带着她一道上路,岂料祸事还是发生了。
也许,应该将她留在尹府才是最安全的。
「真是的,现在该怎么办?不能放着洪临不管,况且还有春喜跟枣儿。」
「还有做糕点的食材。」
「……」柳芫横眼瞪去。
「说笑的,轻松点了没?」
「与其说笑,倒不如想个法子。」
「能有什么法子。」他想,既是针对他的,应该不至于对付其它人。「咱们现在在这儿,你要是摸耳瑺,咱们就出现在坠落的马车里,那不是死路一条。」
她之前取药材都是先进房里,消失再出现,都是在同一个地方。
「不知道能不能先移到安全之处,我从没试过,但也许可以试试。」
「怎么试?」
「不知道,但也许我可以想象另一个地方。」
「好比……」
「我的房间。」柳芫说着,想着自己的房间,一手拉着他,一手碰着耳瑺,瞬地,两人出现在一间房里,柳芫喜出望外地道:「真的可以耶!」
「这不是你的房间。」尹安羲看着陌生的摆设。
「这是我还没出阁时睡的房,这里是威镇侯府。」还好,附近没有下人,要不她凭空出现真要把人给活活吓死。
尹安羲略带不满地道:「你的房间在尹府,你忘了你已经出阁了?」
「干么生气,有什么差别?」
尹安羲微眯起眼,「我问你,你是不是对你姊夫有非分之想,或者你真的跟你姊姊共事一夫?」以往没在意过的,突然觉得不满了。
柳芫双手插着腰。「你把话给我吞回去,否则我就把你丢在这儿。」
「有没有,一句话。」
柳芫懒得理他,摸了耳瑺就要走,谁知道他动作也快,拉住她跟着她一道回到了红玉里头的空间,随即一把将她卷进怀里。
「说呀,你看腻了我,是不是未出阁前拿你姊夫养眼?」
柳芫火冒三丈地回头。「你说的对极了,我姊夫长得太好,我一直都是拿他养眼的,你真是猜得奇准无比。」
尹安羲微扬眉,突地勾笑道:「没有就说没有,何必说气话呢?」瞧她双眼都快喷火了,太好懂了。
「谁说是气话,是真话,要不是我九姊早已跟了威镇侯爷,我就……」话到一半被封住了口,不似以往逗人的吮吻,而是吻得浓重,像是要将她给吞噬了一样。
「娘子,我知道你在说气话,但是呢,就算是气话,我听了还是会不舒服,所以往后千万别这么做,我会生气的,知不。」他粗嗄低喃,轻吮着她的唇。
「你有什么好不舒服的,是你先看低我的。」不舒服的人应该是她吧。
「我没有看低你,我不舒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喜欢着我以外的男人,懂不?」
彷似绕口令的一串话,听在柳芫耳里,却像是——「你吃味?」因为他的莫名其妙是从他们回到威镇侯府那间房开始的。
「……应该。」
「是不是,一句话!」她学他的口气质问着。
尹安羲蹙眉思索了下。「我不是很清楚,因为没了记忆,没了以往,所以没得比较,但是我要你知道,这一辈子咱们既已是夫妻,我就只会有你这个妻,不可能有妾,而你,心里也只能有我一个。」
柳芫傻愣愣地看着他,突然觉得心里又臊又甜,只是嘴上不放过他。「天晓得呢,哪日你若是在外头遇见了比我更有本事的姑娘,说不准就使贱招把人给带回府了,哪里还记得你今日说过的话。」
「我说出口的话自然就会做到,这一辈子我只想跟你白头。」他黑沉的眸色里有着他不自觉的柔情和期盼。
柳芫得了便宜还卖乖,努着嘴道:「再说吧,姊姊们都说男人的话不能信的,而且眼前最重要的是,咱们要不要回到山道上?」
「有没有伞?」
柳芫傻眼。「这儿哪里有伞,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淋湿不成?」
「是怕你淋湿。」尹安羲没好气地道。
柳芫捂嘴低笑着,难得主动地牵起他的手。「你会护着我吧。」
尹安羲笑着,跟着她离开的瞬间,倾盆而下的雨在转眼间就淋湿了两人,她不禁笑骂,「你不是会护着我吗?」
「娘子,这种雨势怎么护?」尹安羲忍不住放声大笑。
「二爷!」
洪临的大吼穿越滂沱雨势传来,尹安羲眯眼望去。「洪临,我在这儿,你们都没事吧?」
一会,就见洪临飞也似的奔来,他又悲又喜,教人怀疑他脸上的雨水是泪水。
「二爷……还好你没事,你叫我快走我就快走,可我一走马车就翻了,马车翻了,我心都要碎了,两年前二爷摔一回失了忆,到现在都没恢复,还染上嗜吃糕点的恶习,我好怕再摔一回二爷会……」
尹安羲捂着他的嘴,笑眯眼道:「够了,可以闭嘴了。」
洪临点了点头,抽了两声鼻子,赶紧领着他们朝另一辆马车走去,再将在外头寻人的春喜和枣儿给找回来。
就这样,一辆马车共载着六个人,艰辛地下了山进了田江县,到了秀山庄时,已是二更天,还惊扰了张管事一家子起身招呼。
待尹安羲梳洗后,已是三更。他坐在窗边锦榻,看着外头的雨势渐小,逼近的细步声越发清晰。
「呵,真是万全准备啊。」他轻笑着。
马匹冲撞后,还有第二批人守在秀山庄附近为确认他的生死,看来这一回是执意要他死在外头了。
忖了下,他开门离开屋子,不闪不避,反倒朝脚步声的方向去,至少离其它人远一点,省得连累他们。
唰的一声,是长剑出鞘的声音,他不禁想,这些人还真是等不及呢,他人都还没走近,他们就急着送他上西天,一群没耐心的家伙。
正忖着,背后已被划上一剑,他可以感觉到皮开肉绽,血从背上淌落,但他并不觉得痛,也没有回头,并不打算反抗,直到迎面一阵气息,长剑刺入他的心窝,他听到了剑刃滑过骨头的声响,但是依旧没有痛感,在对方抽剑的瞬间,他配合倒地不起,任由那人探着他的鼻息。
再三确认后,一行人又无声无息地离开。
过了会,尹安羲坐起身,往胸口一按,哪有伤口来着,再往背后一探,皮肉完整如初,他不禁坐着发呆。
这已经不只是不寻常了吧……毒药毒不死他,也许可以解释他天生不怕毒,但胸口这一剑要怎么解释?
这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吧……如果不是人,他是什么?
尹安羲心情极度恶劣中。
柳芫打量着他,哪怕他眉眼间噙着满满笑意,但她就是知道他心情不好,非常的不好。问她为何得知,因为他身旁的糕点还有剩呢。
「二爷。」她轻唤着。
「嗯?」尹安羲缓缓地从窗外拉回目光。
「莲子糕很难吃吗?」
「我娘子的手艺会差吗?」他噙笑反问,从茶盘里又挑了一块入口。
「里头包了什么?」
「莲子。」
「还有呢?」
他嚼了又嚼,最终又拿了一块。「喔,原来还有莲藕和苡仁呢。」
「发生什么事了?」柳芫不禁问出口,实在是因为他太过漫不经心。
「能有什么事呢?」他笑了笑,像是想起什么,又道:「对了,待会稍作收拾,咱们到市集里走走吧,多留个几天再回京城。」
瞧他像是又恢复精神了,柳芫偏着头想了下,应允了他,正要将春喜和枣儿找来,适巧春喜捧着衣物走来。
「夫人,这是昨儿个二爷和夫人换下的衣物,都晒干了。」春喜说着,不禁看了尹安羲一眼。
「怎么了?」柳芫察觉有异地问。
春喜将衣物交给枣儿放置,只拿了其中一件玄色衣衫,拉着柳芫走到屋外。「夫人,你瞧,这衣衫像是被利器划开了一样。」
春喜摊开衣衫,清晰可见背后遭人划了一记。
柳芫接过一瞧,知晓这是尹安羲的长衫,再仔细翻找了下,见左襟下方也有一个破口处,像是被利物直穿而过的痕迹。
「这件长衫丢在更衣间里,是张管事的丫鬟清洗时瞧见的,听说用水一冲,水都变红了,说是血,可是……我瞧二爷又没什么不对劲的。」春喜压低声响,疑惑地说着。
血?一说到血,柳芫脸色都变了,随即联想这衣衫上的口子会不会是刀剑砍过,但如果刀剑砍过,他怎会一点事都没有?
「娘子,准备上街了。」
尹安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猛地回头,就见他伸了个懒腰,开口催促着。「走走走,去瞧瞧市集上有什么好吃好喝的。」话落,他便迳自踏出房门外。
柳芫和春喜不住地打量他的背影,春喜不禁道:「搞错了吧,应该是染到什么,二爷应该是发现衣衫破了才丢在更衣间里的。」
「嗯。」她也这么认为。
如果衣衫上的裂口是刀剑所致,穿在身上时被划开的话,还能不皮开肉绽吗?要真是一点事都没有,还是人吗?
最终他们在田江县停留了三天之久,一行人才吃喝玩乐地一路回到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