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理高中回来的那个夜晚,岳禹群与桑玫瑰两人促膝长谈,聊到喝完一壶咖啡还不尽兴,又追加了两、三壶,从深夜聊到天空鱼肚白。
从高中时期的趣事,聊到分隔两地的这些年,两个人所经历的点点滴滴,岳禹群想问桑玫瑰,当时一个人到美国待产时的心情,她却摇摇头说,别再回想那些伤心的往事,她觉得现在很好,又何必去计较。
岳禹群落寞的扯了扯嘴角,桑玫瑰不禁安慰他,她知道他又在苛责自己了。
“年轻时总会因为冲动或思虑不周详而做错事,若那些往事都要在现在拿来责罚自己,那可是一身的罪孽啊。”当年的事,她也不是没有责任。
“但我所做的事却误了你十二年。”他是这么认为的。“我现在觉得之前你拿离婚协议书来时,没直接扔在我脸上,我就该偷笑了。”那时候他还很愤恨不平呢。
“坦白说,当时我还真的想呢。”那不过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果真世事多变化,她真的没料到会跟岳禹群重修旧好。
“好吧,如果你还有什么想发泄的,尽管来吧,我全部承受。”
“别闹了,我可不是什么复仇女魔头。”桑玫瑰轻叹了口气,“坦白说,若重新来过,我们之间不曾有那件意外发生,或许我的人生会不一样。
“但那又如何呢?我的生活也未必会比现在的好啊,现在的我,有一个帅气又聪明的儿子,而在你父母的帮助下,我也得以顺利完成学业,成为一名医生,我很满足了。”
这些年来她逐渐学会感恩,至于曾经最介怀的岳禹群对她的误解,现在不只澄清了也得到他的道歉,她知足了,不再埋怨了。
“玫瑰,谢谢你。”谢谢她的原谅,也谢谢她的释怀,这样,他内心的愧疚终于能得到纡解。
促膝长谈了一夜之后,他们的生活基本上没改变。
岳禹群没有提到要搬回自己原来的住所,而是继续窝在桑玫瑰租来的公寓,至于离婚一事就更别说了,岳禹群好像直接遗忘此事。
现在的他们就像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好友,每天早上,桑玫瑰若早起为自己准备早餐,会顺便为岳禹群也多准备一份,而若她有紧急手术,拖到深夜才得以下班,岳禹群会特地到医院去接她,说不放心她深夜自己一个人搭计程车回家。
煞后在周末两人都有空闲时,会一起返回岳家,陪儿子跟岳家两老。岳念恩热爱网球,在第一次比赛输给岳禹群这网球高手后,不服输的他每次都会邀他老爸来一场“父子友谊赛”,而桑玫瑰则理所当然成了裁判。
岳念恩到目前为止,战绩零胜,今天又输了之后,他不免埋怨妈妈是站在爸爸那一边。
桑玫瑰为自己辩解,“我很公平的。”
“才不,若是以前,你一定会稍微放点水,不至于对我那么严厉。”岳念恩反驳。
“以前?”桑玫瑰不解地问。
“就是你跟老爸和好以前。现在你们感情那么好,当然就把我丢到一旁。”
岳念恩这番话让岳禹群赏他一记栗爆。“是你球技不如人,别怪到你妈咪身上。”
岳念恩摸摸头,有些不甘心,但他不得不承认,老爸的球技是真的很好,看来他得加紧练习,非要赢老爸一场不可。
看着儿子跟岳禹群亲密的互动,一直藏在桑玫瑰心头的疑惑又再度燃起……关于离婚一事,岳禹群到底要如何处理?她跟他接下来又该走怎样的路呢?
她打算等晚上两人独处时,问个清楚明白。
是夜,两人一人一杯咖啡,坐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闲聊,就在桑玫瑰准备开口询问时,新闻女主播恰巧播报一则消息--
“……流星雨将于凌晨一点登场,民众可选择无光害的海边或山上观赏,幸运的话,在流星雨最高峰时,最多应可看到二十颗流星同时划过天际……”
桑玫瑰的注意力被电视画面吸引了过去,虽然说她已经三十岁了,但女人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她都在读书,育儿跟医院工作中度过,像流星雨这般浪漫的景象……她还真没看过,心里头忍不住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向往。
岳禹群注意到了她那乍然一亮的眼眸,“我们去看流星雨吧!”
桑玫瑰非常讶异的转头看向他,“半夜一点耶,会不会有点疯狂?”
“才不会。”岳禹群耸耸肩,“明天我们休假,可以趁白天补眠,况且机会难得,错过这一次的流星雨,下一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桑玫瑰还迟疑着,岳禹群却已经站起身,并将她从沙发上给拉起。
“还在犹豫什么,现在就走吧,我知道一个地方保证无光害,可以尽情的看流星。”说完,他搭住桑玫瑰的纤屑,将她转向房间的方向。“来,快到房里拿件外套,乖。”然后他亲密的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喔--”桑玫瑰吓了一跳,却没转过头来,因为她竟然脸红了。
这近乎情侣间才有的亲密举动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听岳禹群的话,赶紧进房拿外套。
她在房里摸了一会儿,看向镜子,确定自己的脸不红了之后才走出房间,此时岳禹群早准备好了站在玄关等她,并朝她伸出手,给她一抹魅力十足的笑容。
桑玫瑰的心迅速猛跳了两拍。
她暗骂自己,都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会小鹿乱撞呢,真是太不像话了。
她刻意忽略岳禹群伸过来的手,越过他去开门。
“我们走吧。”她先走了出去。
岳禹群看看自己举在半空中的手,笑了一下,耸肩,随即带上门,跟在她之后走了出去。
他们开了一段不算短的路程,岳禹群一路上保持神秘,不愿说出要载她到什么地方去看流星雨。
桑玫瑰只好任由他去。
大概在深夜十二点多的时候,他们终于抵达目的地。
“到了,记得把外套穿上,海边会比较冷。”
海边?桑玫瑰又惊又喜,从他们停车的地方放眼望去是一片黑,她不知道前方是何处。
她打开车门,果然在黑夜中听到海浪的声音,她贪婪的深呼吸着。
“天啊,好棒,我多久没有看到海了。”
岳禹群走向她,站在她身后。“今天是特地来看流星雨的,天这么黑,可能无法看海,想看海的话,下次趁白天再带你来。”
“嗯,谢谢你。”桑玫瑰其实乱感动一把的,有人可以马上实现自己心头愿望的感觉真好。
“来,跟着我走……”岳禹群又将手伸出去,这回他说:“别再故意视我的手,让我牵着,这里不好走又没路灯,我怕你会跌倒。”
桑玫瑰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发烫了起来,原来先前他有注意到自己故意略他伸来的手。
她缓缓的伸出手,覆在他的掌心上,他收握手指,将她牵起,从他掌心传来的暖意将她的心层层的包裹起。
还好夜色很黑,他应该看不见她又脸红了……真的很糗,年纪都这么一大把了,怎么还跟个怀春少女没两样。
岳禹群带着桑玫瑰走了一段路,步下几层阶梯后,她的脚踩到了细软的沙子,不自觉地握紧了他的手。
没多久,岳禹群找了个较为平坦的地方,将手中的毯子铺好。
“你还带了毯子?”双眼已适应了黑暗,她现在才注意到。
“当然,看流星雨要躺着才过瘾,而且这样隔天才不会脖子酸、屑背痛的。”
“看来你非常有经验……”
桑玫瑰这句话让岳禹群轻咳了一下。
“这不是经验谈,应该算常识吧。”结果却被误认成是个把妹的高手。
“我看流星雨是第一次,带女人看流星雨更是第一次。”他重申。
他不需要更进一步解释的是,他早过了追女人必须做这种浪漫行径的年纪,而且比起带女人看流星雨,不如带她们到精品名店看钻石,这样她们还比较开心。
他们在毯子上躺下,桑玫块觉得现下的情况真是太诡异了,他们竟然在深夜一起躺在沙滩上。
一开始她还有些扭捏,但当看见一颗流星以美丽的姿态划过天际,扭捏的情绪即刻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兴奋感。
而且这时她才发现,在漆黑的沙滩上,不只她跟岳禹群两个人而已,因为随着一道又一道的流星闪过,沙滩上惊呼声此起彼落。
真的美极了,流星像是银白色的线条,以合黑的天空为画布,迅速且利落的下笔,一下子是从左至右,一下子是从上至下,或是干脆一次来个好几道光芒……
“你别忘了许愿。”岳禹群叮咛她说。
“这么多流星,要许多少个愿望啊?而且它们消失得那么快,根本来不及的。”桑玫瑰野心不大。
“今晚能看到如此美丽的景像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对了,你有没有发现……”她地压低声音,靠近岳禹群说:“来看流星的好像都是年轻人?”
“你怎么知道?”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海边,除了身侧的彼此,根本看不见人。
“听声音就知道了。”桑玫瑰分析道:“只要有流星划过,旁边就会有人发出尖叫惊呼声,大家都好激动,只有我们两个,闷不吭声的盯着流星看,好像老人家一样。”
岳禹群故作正经的附和,“我们的确是‘老人家’,想想,我们都已经是结婚十二年的‘老夫老妻’了,不是老人家是什么?”
老夫老妻?!桑玫瑰对于岳禹群的用词非常有意见。
他们是结婚十二年了没错,但在这十二年当中,他们可没有过着一般正常夫妻的生活。
“我们才不是老夫老妻。”她反驳。“我们甚至连几个月的正常夫妻生活都没有,不,应该说,我们的婚姻算是意外,别说是正常夫妻生活,我们甚至没谈过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