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知小时候也是有点‘特殊’吗?所以才会去当志工吧?你看她现在变成多闪亮的人。‘特殊’有什么不好?我如果也特殊一点就好了!”襄粉很多,自动脑补。
“我表妹从小就被家人藏起来,没自闭都变自闭了!其实她只是对人反应有点慢,但那又怎样?至少她心地好!很多人思考快速但都拿去骗人,那就比较好了?”有人抱不平。
“这节目让我决心走出来,我一直隐藏着想变性的想法,但我自己痛苦,对所有人封闭,预先设想这世界没人会了解、会接受,有意义吗?既然我已经这么痛苦了,不如试着对家人朋友敞开心来,说不定真有人会支持我。真没有的话,也跟以前差不多孤独,但至少我不用再假装了!”也有人自剖。
“支持夭下弱势者!我想活的世界就是要让每个人都能走在阳光下!”有人大声疾呼。
“我能认识你吗?”的官方网站变成交换相关资讯兼掏心剖肺的大会堂,还有英文版的,整个风潮被几家国际媒体关注,有愈扩愈大的趋势。
“襄知倶乐部”一下冒出好几个,后来决定合并成“襄知相惜网”及手机社群,所有襄粉成一家,主旨是开放给所有人说真心话,大家跟着顶啊推啊互相鼓励。
襄知以往的画作被搜索出来,网上各站疯传,但很快有人发起“这是侵权!如果存档请先捐款!”的建议,“襄知相惜网”所设的义捐总款每天都在惊人激增中。
虽然所有人天天巴望着襄知上来留言,但襄粉很知心,崇拜的就是他\她的与众不同、难以捉摸,所以没人催促抱怨(敢的话也许会被众口灭顶——当然是用襄知版的“爱的超毒短语”来教训)。
这天忽然有“谢谢小知老师!”的发言出现,还加一幅可爱的图,是一个高个子少年及三个孩子在水中玩耍,线条虽简单,明暗用色却极为细腻,构图还有点后现代风,海洋如同天空,游泳彷若飞翔。
“哎呀I?是襄知画的!童趣又复杂,绝对是他的画风!”
“你没看到是谢谢襄知的吗?当然是她当志工带的孩子!”
“不管是谁,都是他帮过的,可能是看到‘我能认识你吗?’振作起来的,再给我们襄大大一个抱抱!”
“我也要我也要!”
“Group hug!”
***
“我能认识你吗?”大红,媒体邀约不断,优年理所当然地代表发声,但众人最好奇的两人,其中又以襄知为最,却是怎么也不见踪影。
成功地为孩子们打开了社会的门,代价却是这对“世纪情人”的隐私,这些日子来简直连家门都出不去。襄知搬出去住,牧洛亭坚持为她租了一间高级公寓,保全是一流的。
但狗仔队是何等厉害的人物,重金之下连徵信社都自叹弗如,任凭襄知多般巧思,每天变装,还是躲不过。“襄知!是襄知吧?”
她今天的穿着较为正式,一副商人行头,为的是要融人高级住宅的环境,但不知是被跟踪还是社区里有人泄漏,一出侧门就被六、七人包围。她低头闪避,摄影机已经对准她。
“襄知!这是你最新的装扮吗?请问你下个案子是什么?”
襄知不予理会,寻找空隙要钻出。
“等等!”
“襄先生,请问牧社长是否也住这里?”
襄知脸色比平常还苍白,眼神却是冷静严厉的。她低头继续前进,没有跑也没有回答。狗仔队却没有这么客气,硬是堵住她的路,有一个甚至出手拉她的衣服。
“喂!”
“放手。”她沉声道。
“襄知!请不要躲避我们的问题!”
“是啊!说啊!有什么好躲的!”
“说啊!到底你是牧洛亭的女朋友还是男朋友?”
愈来愈尖锐的问题如子弹飞向她,她用力抽身,对方变本加厉,她被拉扯得踉跄几步,头撞到一架手提摄影机,她没有出声,但右眉角淌下一道鲜血。
“你们在干什么?!”十几公尺外传来怒喝声,“我已经报警了!你们都在监视器上!一个也别给我逃!”
一个“逃”字是最有效的驱逐法,几秒之间狗仔队已经跑开,牧洛亭冲到襄知身边,脸上青白交错、又惊又怒,“小知!”
襄知已经用力压住右眉角,“我没事。”
牧洛亭努力深呼吸才压下声量:“小知,让我看看。”
襄知叹口气将手放开,牧洛亭的脸色更严厉了几分,咬牙说道:“我得带你去医院。”像是知道襄知一定会反对,他立刻补充:“算是让我今天晚上睡得着,让我不去揪出那几条狗来,好不好?”
襄知眼中的惊讶似乎来自他的强烈反应,牧洛亭知道自己生平最自傲的克制力已然摇摇欲坠,得极力按捺才能维持正常的声调,阻止自己前所未有的暴力冲动。如果那几只疯狗现在还在他视力范围内,他不敢保证不会造成重大的人身伤害,不管后果如何!
襄知很快掏出几张面纸将伤口完全压住,但刚才那鲜红的画面无限放大,牧洛亭只觉眼前一片红海,要再开口,襄知点头。“我去。”
他深吸口气,要伸手扶她,她雪白的脸仰起看他,接着两只纤细却有力的手环住他身躯抱住他,他冻结在原地。
“你比我还受惊吓,牧洛亭……你真是的。”
他完全没有意料到,但她的话穿透他的身体,像她的体温一样安慰了他,终于开始平复他心痛激昂的身心。
他紧紧拥住她,彷佛要把他的心贴住她的,感受那份跳动,确认她仍完好,没有受到不可弥补的伤害。是因为他……自责是最苦的药,怎么也吞不下去。
“你变得更难受了。”她摇头,抬起脸来,“如果抱你不能让你开心一点,那以后……”她拖长声音。
他不能不笑,虽然还是带着苦意。“不想放开,但一定得马上带你去看伤口,头部不能乱来的。”勉强松开她,半拥着往停车场走去,她止住他。“还是坐计程车吧。”
他又苦笑。她比他还了解他,他现在开车大概不安全。
掏出手机报警后,他在车中变得异常沉默。襄知摇了摇被他紧紧握住的右手。
“牧洛亭,你难受我也会难受,我们会加倍彼此的难受。如果你真的愿意为我做任何事,那为我笑一个?”
他深吸口气,终于摇头笑了。“我的小哲学家,你就是有办法说动我。是我不好,你受伤了还害你说这么多话,就为了安慰我。”他把她手握得更紧,“我还在学习,每天又多认识自己一些,不管我们的处境多糟,能跟你这样走,真的太好了。”
她微笑,终于不再说什么。他闭上眼睛,感受她贴在他身侧给他的那份无比安心感,眼眶在发热,但他心底终于踏实了。她很坚强,比他还坚强,他没有保护好她,但他会试着做得更好,她会帮他的。
***
“狗仔公然伤人,这就是志工行善的代价?”
优年的“优先特报”当天就播出襄知被围堵受伤、及时被牧洛亭救出的监视画面,一时公愤排山倒海而来,警方特别声明会严办,但群众的力量被激怒可等不及,画面上出现的狗仔记者被人肉捜索出来一个个点名,有照片、有资料,恶名传千里,还有人扬言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下子狗仔变成野狗被人追捕,没躲好的被围堵臭骂,视频还传上网供大家欣赏,充分尝到被他们围堵对象的切身体验。
这次事件也算因祸得福,自此没有狗仔队敢再近身跟踪,而如果真有人还不怕死地乱登未经襄知与牧洛亭许可的居家照片,必然会受到襄粉与牧粉的大加挞伐,谁想作死自己?
两人终于得到某种程度的隐私,这要归功于襄知形象正面,得到死忠襄粉的守护。
不过这并不表示真的没人敢打扰他们了。自优年的“优先特报”之后房凌光连环call上数小时,才终于等到回办公室的牧洛亭。
“姓牧的!小不点怎么样?上医院了吗?”房凌光冲进来就问。
牧洛亭靠向椅背。“当然没上,免得又被围观。”看了房凌光一眼才又补充:“看过我认识的医生,缝了两针。”
“两针!”房凌光脸色完全没有改善。
牧洛亭叹息。“凌光,她没事,有事我不会在这里。”
“难说,你这个工作狂。”房凌光倒进牧洛亭对面的椅子,缓了口气。
两人都知道牧洛亭工作狂之名就跟房凌光的暴龙之名一样,最近起了突变。
牧洛亭审视房凌光,眼光如可穿透后者,房凌光先移开眼光。“看什么?”
“凌光,我知道我在干什么。你呢?你知道吗?”
“什么?”房凌光果然一脸莫名其妙。
牧洛亭收敛自己眼中的凌厉,轻叹口气,基于死党兼事业伙伴的情谊,加上对这个挚友的深刻了解,有些话既是不好说,也是不能说。
“你换过多少女友,我从不置评,因为你没有放全心进去,对方多半也知道。这次呢?我必须问,因为我自认有资格问。”
比起上次如同宣告所有权的霸气,这次他说得不能再婉转了,牧洛亭语气虽平和,脸色却无比严肃。
房凌光极少看到好友对他展现这一面,一时说不出话来。姓牧的到底在说什么?他吗?换过多少……女友?
脑中有什么铿锵一声,房凌光跳起身来,又坐倒回去,瞪大眼看着牧洛亭,像被什么突然击中。
什么意思?姓牧的说话风格愈来愈像小不点,他似懂非懂,又或许,不想去懂……
难道是说他爱上小不点?那个看不到半根毛的小毛头?怎么可能?!
想冲口而出“喂!我要交的可是‘女’友!”不知怎地竟出不了口,好像光这样说就会损到小不点。他是怎么了?他什么时候爱上小不点?不对!是姓牧的脑袋短路,说的什么鬼话!
但房凌光仍呆坐着,脑袋在嗤笑驳斥,嘴巴却像哑了。
“我不是为小知问的,我是为你问的。”牧洛亭低声说,“回去想想吧!有答案了再来找我。”
房凌光仍瞪着大眼看牧洛亭,没有动作;牧洛亭走过去把他拉起来,毫不客气地推他出门。
门喀地关上,房凌光才倏然惊醒,回身就要捶门,拳头在空中顿住,身后起了一片抽气声,他咬牙收回手,大步离去。
牧洛亭一踏进家里,立刻到处找襄知;当在浴室里看到在吹头发的她,脚步在大开的门外两尺停住。
从眼角瞟到他,襄知抬头对他一笑;她穿着简单宽松的T-shirt加七分运动裤,跟个高中小男生似的,但为什么看起来仍是要命的性感?
心在跳,不过当她踏出浴室,手随意拨开眼上的刘海,他的心思立刻被移转。
“我看看。拆线后还疼吗?有没有留疤?”
她叹口气,认命似地抬头让他检查,他的眼光像是在看一颗宝石是否留下瑕疵,看得浓眉深蹙。
“牧洛亭,你是怕我破相?”
他正要说“当然”,才领悟到她的意思。别人所谓的破相,对于千方百计要掩饰美貌的她,实在不适用。
但他还是舍不得啊!这样的心情,她会懂吗?
他叹口气,她却微笑。“牧洛亭,我若天生就丑,你大概看不上我。”
他一愕,很努力地想了想,才肯定地摇头。“不会。我喜欢你的特立独行,你怎么变装变脸、做起事来还是会引起我的注意,爱上你是迟早的事。应该说,是你那思想古怪的脑袋跟大瞻真实的心吸引我。”
她看着他,脸有些红,他立刻忘了她的疤痕还很明显的事实,他的眼光愈热,她的脸也就愈红。
自从围堵事件后,虽然在公众的支持下狗仔不敢再近身,牧洛亭仍是不放心,再三请求,终于让襄知愿意暂住他的新公寓。但怕襄知觉得他在利用情势近水得月,他努力管住自己的手脚,一直没有太过亲密的举动。这有多难啊!每分每秒都像酷刑,却又是最美妙的酷刑,要他离远点,他才舍不得。
每天都觉得对她更熟悉了些,同时又发现更多、更迷人的谜,像一座秘密花园,他觉得自己被赐予一把钥匙,得以探索其中稀有的花草。
她现在微红的脸蛋,在她少年的装扮下,诱惑似乎不减反增。他看到的确实是一个美少年。小知十年来习惯成自然,一份俊美带英气,但他完全没有不适应感,澎湃的欲念是任何男人对他心爱的女人、或任何同志对他心爱的男人,都会自然兴起的——“小知……”
襄知转身走,牧洛亭跟到门边才注意到自己在她卧房门口,自动打住。两人在门槛两边互看,襄知嘴角勾起。“牧洛亭,我在你公寓的时候,你从来不碰我,刚才检查我的伤口,连头发都没碰到。为什么?”
牧洛亭脸色变得黝红。“我不敢。”
她挑眉,他有些困难地解释:“如果不想山洪泻千里,那闸门是一丝缝都不能开。”
她目光中有着深思。“即使我仍穿成这样?”
“你套个布袋也是一样,有没有穿都一样——”话出口牧洛亭差点咬到舌头。笨蛋!这时候说话要小心,用错一字都会玩火自焚,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叛变了……
“你的自制力真的很强。”
她在开他玩笑吗?“如果真的强,我哪会这么怕……碰你?”他说话已经有些困难了。
“那你准备时候泄洪呢?”她晶亮的眼睛在笑。
天!他闭起眼。“小知,我真的开不起这样的玩笑……”他不自觉双手握拳。“不是玩笑。”
他猛然张眼。“你是说……”
“要我主动,当然也可以,但我以为你是还没准备好。”
他终于忍受不住,一把将她抱住,胸口撞疼才惊觉自己力道过大,赶紧放松一些。“对不起!”
她咳了一声,好笑多于疼痛。他明显感受到她双手回抱他的那一瞬间,他又紧紧闭上眼,身体敏感的程度,连她在他胸上呼出的气息都像在爱抚他。
“真的……可以吗?”他嘎哑地问。
她踮起脚尖,薄唇贴上他发烫的双唇。
他立刻瓦解了。将她横抱而起,大步来到她床边,像将熟睡的孩子放在床上一样小心,自己则侧卧在旁边,左肘支撑上半身的重量。
她的双掌捧住他的脸,重新吻他,柔嫩的唇开启,他脑中轰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吻的,只知道那是甜蜜到烧灼的感觉;她是那么柔软,又那么火热……
不是第一次吻她,但有什么完全不一样了,是她的肯定点燃了他压抑多少日子的热情。她不是会轻易敞开一切的人;在这世上她敢于做自己,但世人不了解,她也就不去勉强,也许没有人真正懂过襄知这个人。
他能吗?他只知道他全心全意地想要去懂她、给她一切。
这种渴望,终于传达给她了吗?
她确确实实回报他相同的热度,她的舌回探他的,像是最亲密的交谈;她的手指爱抚般缠住他的头发;她的胸往上挺,微乎其微地不自觉扭摆,摩擦出他如火如荼的势头。
他的手不稳地摸索她的T-shirt下摆,往上拉到一半就卡住了;他改拉自己衬衫衣角,想解扣子,手又不听话。
“我来。”她把他手推开,小手灵巧地开始动作;他很努力帮她踢掉自己的长裤,不过整个过程都像在帮倒忙。如果不是她红通通的脸颊跟烫热的体温,他会以为自己是唯一受影响的人。
第一次裸裎相对是多么令人震撼的经验,他连眨眼都忘了。她骨架纤细,双峰温柔的弧度有如少女,身子过于清瘦,但这是不折不扣的女人身躯,他的手一时迟疑了,彷佛一碰她便会消失。
“牧洛亭,不能什么都我来。”
他猛然抬头,看到她眼中的亲密戏谑,也看到了跟他一样烧得难以等待的热情,世界在他眼角四周模糊掉,他只看到她。
他不再等待,不能再等。他覆上她,让火尽情燃烧,什么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