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两眼,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余泽伸手摸索桌面,数秒后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早已将所有积压下来的公事处理完毕。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工作效率如此高,自从三天前的那晚以后,他都处于这样的状态吧?
以后……请不要再来找我了。
在那样尴尬的场景,杜凝会冲口而出这句话,他完全能理解。但她能明白他的失控完全是出于担心她吗?她的一时冲动,随时会招来不可挽救的事情,男人都是野兽,仗着体格上的优势,弱不禁风的她是不可能反抗得了的。
单单是想到她受伤的情形,他就没法子按捺得住,所以他才会……
他明明已经决定好要以哥哥的身分好好保护她,怎么会对她做出如此失礼的事?
「啧!」他烦躁地以指爬梳发丝。
他在给自己找什么借口?
要不是她绝望的神情唤回他最后一丝理智,他根本不敢想像他们现在会变成什么样。
既是给予她平复心情的空间,也是让他能静下心来思考,他是否太小题大作了?
杜凝已经是成年人了,只要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她想做什么都与他无关……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他就是没办法视而不见!她是他最疼惜的人,他想她得到幸福的信念是那样的坚定不移,见她打算糟蹋自己,他怎能袖手旁观?
他是那么的珍惜她,怎么可能放任她不管?
所以……她那晚所说的只是一时气话。他在心底默默诉说。
手机蓦地响起来,一定是杜凝,她是要告诉他,她明白他的忧心,她会许诺从此不再那么做!
思及此,黑玉般的眸子闪耀着光芒,他心急地拿起手机,兴奋的神情在看到萤幕上显示的名字时,瞬间黯淡下来。
是Michelle。
跟她闲扯了数句,然而他的心思根本没有放在与她的对话上,直到电话终束后,他才重重吐一口气。
他未来的日子都得这样子伪装下去吗?
他的心思彻底被杜凝占据了,就算明知Michelle有他的孩子,他竟然分不出半点关心给她。
目光落在杜凝之前送来的陶制娃娃,指尖轻轻地抚上女娃娃的脸庞,微凉的触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怀念抚摸她的感觉,柔软的肌肤会因为他的触碰而泛起红晕,那片淡红是多么的惹人遐思……
她应该冷静下来了吧?他暗忖。
他应该跟她道歉,然后向她保证再也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就算将来看着她投向别的男人的怀抱,他都不能有半句怨言,因为她已经不是他可以触碰的对象了。
那时,他身边亦已有妻儿。
余泽拿起手机按下一组熟悉的数字,但手机传来未能接通的声响令他蹙紧眉心。
咦?怎么会这样?
他不敢相信地望着萤幕,他没有按错号码,那么为什么未能接通?
难道她发生了意外?
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隐隐感到不安,他按捺不住思绪,急忙按下另一组号码,待对方接起后,他立刻说:「Timothy……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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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手上烧制好的陶艺成品,杜凝吁出一口气,感到压在胸口的巨石减去了一点。
她将对余泽的情感寄托在这些成品上,希望一点一滴抹去对他的眷恋,虽然成效不高,但她开始感到胸口变轻松了。
泡了一杯咖啡,她喝了一口,指尖不舍地抚上陶器光滑的表面,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得打破它们。
是的,这是她的打算,将对他的感情以陶器的形式呈现,再将之打破,警戒自己不要再沉迷下去,因为破碎了的陶器是不可能修补的,这样一来,她便能从爱恋他的困局中释放出来。
杜凝拿起其中一只烧制精美的盘子,合上眼,深吸一口气,举高咖手,准备掷在地板上——
叮咚!
她张开眼,有些惊讶在这样的深夜会有人来这里找她。
叮咚!叮咚!
她放下盘子,知道她在这儿的只有哥哥,所以她没有多想,便上前开了门,却被门外铁青的俊帅脸庞吓了一跳。
是余泽!
「你怎么——」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余泽冲口就质问。要不是向她哥哥查问,他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工作室里。
杜凝愣住了,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也让他有机会走进屋内。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他又问了一次。
「我有不接电话的自由。」她定下心神,平淡地回应。
她从未见过他盛怒的模样,浑身散发烈火,就像想将眼前的一切悉数焚毁……但是他的怒火因何而来?她已经要他别再管她的事了,为什么他就是要出现她面前?
「Tansy!」余泽提高声线,想唤回她的情绪,只因她看起来太平静,就像离他很远,远得他怎么也够不着。「如果你是为那晚的事生气,我道歉。是我不好,我做得太过火了,但是你应该知道男人是禁不起挑逗的,我只是想你明白这点,我不想你玩火自焚。」
是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一切都是源于他疼惜她!
「已经没关系了。」她摇摇头,「我说过,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麻烦你离开,可以吗?」
他的关心对她来说太沉重了,她不想在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开时,对他再有任何不必要的眷恋。
余泽紧盯着她,「你说什么?」
不!不可能的!她怎么可能这样对他?他承认自己做得过了火,所以想尽办法向她解释,在他的预想中,她应该明白他的想法,应该会接纳他所有的说词。
他根本无法想像他的世界要是没有她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子?
「请你离开,我不想见到你。」她重复一遍。
「你为那晚的事生气吗?」他上前抓住她两肩,「我不是已经道歉了吗?你告诉我,我到底做了什么令你不开心的事?」
他明明知道两人应该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样才可以确保他的心情不会被撩拨,可是见她要跟他划清界线,叫他心里涨满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杜凝望进他眼里,清晰看到一闪而过的慌乱,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为此高兴。「不是的,和你无关,全都是我个人的问题。」
绝不能因为他现在这副模样而误以为他对她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情。她在心底暗暗告诫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相对于他的仓皇,她平静得过分,这就是他们投入的感情不一样的证明吗?
「就是我不想再见到你。」她淡淡地说。
「什么?!」他用力握住她的肩,在看到她因疼痛而苍白的脸色,他连忙放轻手劲。「对、对不起,我只是……只是太震惊,到底发生什么事?一定是我做了些令你不高兴的事,一定是这样!你告诉我,我会改的!Tansy,你知道我很疼你,我愿意为你改!」
要不是知道他已准备跟别人订婚,这些话听在耳里,真的会以为他是要跟她告白。还好,她已经受够了自己对他种种莫名的期待,她的心再也不会因他的话而有任何波澜起伏。
「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已经够了,我不想再要了。」
「既然你知道我关心你,你也不是在记恨那一晚,那么你到底在发什么脾气?」余泽有点恼怒地追问。
他一直知道两人之间存在一道高墙,曾经他以为自己能够打破这道藩篱,成为她最亲密的人,可是在他付出了所有感情后,才得知她自始至终只视他为亲人,他怨愤、他气恼,可是他没法子收回对她的爱,只能游走女人堆中,希望能减少对她的感情。
他真的有努力过的,但他就是没有办法不爱她,没办法要自己守住哥哥这道界线!
「我没在发脾气,真的,我现在很平静。我不是小孩子了,已经不需要你处处关心我,你要关心的应该另有别人,不是吗?」
他的幸福不是她,要是她的存在会令他身边的人介怀,亦令勉强留在他身边的她难过,那么,她消失不是很好吗?
「是Michelle跟你说了什么吗?她太小心眼了,我跟你什么也没有,只是兄妹感情,我跟她说过了许多遍。」同样的话,他也跟自己说了很多遍,除了笑着如此宣称,他不知道自己能如何。
这话像沉重的枷锁,将他紧紧地束缚,压得他快要透不过气,即使他怀里抱着别的女人,他最渴望的始终是近在咫尺的她。
偏徧任凭他伸长手臂,她还是待在一个他够不着的位置,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点一点地远离自己。
他只想待在她身边,确定她是否安好,倘若将来有一天,她遇到一个值得她托付终生的男人,就算心痛难当,他还是会笑着祝她幸福快乐。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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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薄唇上的浅笑,杜凝只感到莫名的悲哀。
我跟你什么也没有……
从他脱口而出两人之间早已什么也不剩时,她再次确定自己必须跟他划清界线。要是她能像他那般轻易地放下对他的感情,或许她就能平静地面对他将会属于别的女人这个事实,然而她做不到,要是继续勉强自己对他俩微笑,她一定会疯掉!
「对,我们只是兄妹……」她后退一步,凝视他,喃喃自语。
三年来,她拼命掩饰对他的感情,为了不让他为难,她顺着他每个要求,天真地以为她的柔顺会换来他的欣赏,可以让他重新审视他们俩的关系,幻想终有一天他会再度爱上自己。
即使他身边的位置已经有别人,她还是努力地守候。
直到他宣布,他已找到幸福。
她知道自己没有能耐令现状改变,但是面对他的关心,她亦无法阻止心里的期盼。对他的情感,让她像溺水的人在海中载浮载沉,即使拼了命挥动两手泼水,无论如何就是游不到岸边。
如今,她已累得连动手泼水向前的力气也没有了,所以她宁愿浸泡于海水中,不再奢盼有游上岸的一天。
「Tansy?」余泽愕视她,心头为了她这句话而抽痛。
「妹妹长大了,已经不需要哥哥了,哥哥也要结婚,有自己的家庭,自然不可能再为妹妹花任何心思,对不对?」她轻声问,语气平静无起伏,像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淡然得与她毫无关系。
「就、就算是这样,也不表示以后不能见面。」他感到心脏宛如被剜去一半,深入骨髓的剧痛令感官都麻木了。
「我不想见到你……」她低喃,「每次与你见面,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煎熬,我以为只要时间够久,便可以习愤,但我真的好辛苦,你行行好,不要再来找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