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朱贞贞敲门进来的时候,他看到她原本就白净的小脸更显苍白,唇瓣有些干裂,瞳孔微泛红丝,显然是生病了。
“有什么吩咐吗?聂先生。”她只站在办公室门口,没有进来的意思。
隔著办公桌,聂洛雷微挑眉头,“你生病了。”
她轻笑,不太在乎的耸肩,“有点著凉,感冒了。”
“进来。”他低沉命令。
“聂先生有什么吩咐这样说就好了,我听得到。”她没有走上前,依旧站在门口。
“进来。”语气更重。
朱贞贞犹豫了,今天的他,有点奇怪,平常他只管交代要她做的事,为什么今天这么坚持她非得进办公室不可?
“我病了,不想将病菌带到聂先生的办公室,感冒很容易传染。”自己没关系,她不希望他也生病,这很难受的。
“是昨天那场雨吗?”她不走进来,他自己走近她。
他猜想现在心头闷闷的,应该是因为不习惯两人隔著距离说话,近一点就没事了。
朱贞贞露出善解人意的笑,“没多大关系,我本来就体质弱,很容易感冒。”
“知道自己体质弱,以后就要小心点。”他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口气却偏冷。
他在生气,却不知道为什么,猜想是因为她感冒了,就不能像往常一样专心帮他做事吧。
“我也不愿意,我外婆说我这体质是遗传我妈的,不管大雨小雨,只要淋到雨就容易感冒……但其实跟雨也没多大关系,真的。”她这个白痴,才跟他说和淋雨没关系,自己就爆料了。
她不希望他自责,不过,她也很可笑,他怎么可能会?
“出去做事了。”命令淡淡的,带著一股清冷。
朱贞贞点点头,转身离开他的视线,如她所料,他的反常只存在一下下,现在恢复以往了。
聂洛雷也背对她走回办公桌后,坐上皮椅,继续批改文件。
只是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缓,思绪越来越乱。这是怎么回事?
他还有什么没做的?
拨打内线时,听到的仍是熟悉的嗓音,不过是沙哑了点、疲惫了点。
桌上的黑咖啡,仍是她亲手煮出来的味道,只不过不是她端进来的。
但他也叫她来了,他已经看到她了,到底还有哪里错了?
我外婆说我这体质是遗传我妈的,不管大雨小雨,只要淋到雨就容易感冒……
记得有一次,学生会要办活动,他吩咐她去买活动用的东西,那天下午下了场急雨,她没带伞,买东西回来时已经被雨浇透。
接下来,整整三天没来上学,后来听其他人说,她病了三天……会吗?这次也会病个三天,不来上班吗?
一个上午,他的工作效率不佳,午休时间一到,他立即起身,打算快速解决午餐,回来睡一下,就能把这些扰人的情绪丢开。
走出办公室,正好看到坐在特助办公桌前的朱贞贞右手撑著下巴,阖上双眼,闭目养神。
没有了平时神采奕奕的样子,眼下有淡淡的黑影,卷长的睫毛微微抖著,像是睡不安稳,而她的唇色,苍白得教他想不起她灿烂的笑脸。
认识多年,他很少盯著她这么久,但今天,他的视线就是移不开。
朱贞贞隐隐约约感觉得到身前灼热的视线,猛地睁开眼,一见到他,似乎有点被吓到,急忙站起身,动作幅度太大,害她还有点头晕。
“呃……”她是不是看错时间?是不是午休前就累得睡著了,被他抓包,他才会这样蹙著眉看她?“有……有什么吩咐吗?”
希望他不会因为她忍不住偷睡了几分钟,就否定她的工作效率。
有时候,她真气自己这样的体质,几乎每次淋雨都会小病一场,外婆说,她是小姐身子丫鬟命,没事还学林黛玉那套。
跟著他的这几年,她也小感冒了无数次,但总是勉强自己撑著点,不想让他发现,但这次好像严重多了,她的病态想藏都藏不住。
聂洛雷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若是发现她不适任,就算是因为生病,他也会毫不犹豫撤换她。
她隐隐觉得不安,身子微微颤抖。
“很冷吗?”他直勾勾看著她问。
几乎是立即的,她否决,“不、不会。”她不想离开他。
他伸出大手在她的额前轻轻贴了一下,很烫,她在发高烧。
当即,他脸一冷,露出不豫的表情,“去看医生。”
“不用了。”看完医生呢?她是不是就不用再来了?
“看完医生回家休息,下午不用来上班了。”
不用来上班了?是说她吗?
“我没事,真的,开会的文件我一定赶得及。”说著,她连忙坐下,手已经放上键盘,打算不吃饭也要先赶文件。
“不需要。”他的大手遮住萤幕的一角,“回家。”
不需要?是不需要她了吗?朱贞贞的脸随即垮了下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回家休息,周末不要出去玩,这样应该够你养好病,星期一来上班了吧?”
“嗄?”他不是不要她了吗?
“告诉我够不够?”
回过神,她使劲点头,“够了,我星期一会很有精神上班的。”
看了她松口气的表情一眼,聂洛雷转身离开。
他告诉自己,他不是因为在乎她、关心她,才让她回家休息的,是因为不想让她的反常,影响他工作的情绪和效率。
他希望,她的感冒好了之后,一切可以恢复正常。
“真是让人嫉妒啊,不知道我的助理什么时候能像聂先生的特助那么尽责,这么为公司利益著想,虽然上次的投标会聂氏没能来参加,但我私底下还是很希望能和聂氏合作的,我希望新的合作方案……”
“陈总,既然双方都有诚意想合作,关于远东新的建案,我们会拟定新的企划书,细节可以再商讨,希望我们可以合作愉快。”
电话彼端,远东的负责人打著官腔,电话这一端,聂洛雷公式化的致谢,只是表情完全没有话里的轻松。
电话挂断,他面容微冷,眼色一厉,拨内线叫来了朱贞贞。
两天不见,她的病似乎好多了,至少嘴唇没有那么青,脸也没那么苍白。
“聂先生,有事吗?”
“嗯。”他表情很冷,却只字不说。
她很清楚,这是他发怒的前兆,但她不懂的是,最近有什么事能让他生气?
她小心提问:“如果是我哪里做错了,请聂先生直言。”
“你昨天去找过远东的负责人了?”面无表情,声音冷冽。
“嗯,我只是想知道我们还有没有机会跟远东合作,之前远东的经理就积极表达想跟我们合作的意愿,虽说这次没有参加招标是我们的疏忽,但我不想让他们留下坏印象,所以才去找陈总。”她的解释没有让他的表情放松,她疑惑的问:“怎么了吗?”
“陈总来过电话,他们的合作意愿还是很高。”
她笑了,“聂先生是要吩咐我,找人跟远东接触是吗?”好险,她应该没有做错事。
“你还没发现你哪里做错了吗?”
“对不起。”低下头,虽然她还是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但习惯性的她会先道歉,“我以后会注意,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她就是这样,在他面前,即使是自己受了委屈也没关系,毕竟多年的习惯,如今已根深柢固。
喜欢一个人,是幸福也是辛苦的,选择这条路,她已预想到这样的结果。
听她道了歉,他的表情终于柔和一点,“还在发烧吗?”
“没有,已经好多了。”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那就好,你答应过我周末不会出去,会在家休息,却没做到。”难得的,他的语气透露关心,“下次不要违逆我的命令。”
当接到陈总电话时,他很生气,但绝对不是因为关心她,而是不喜欢她没听话,因为她如果继续感冒,会影响到他的生活。
“聂先生是为了这件事生气?”她很错愕,认识这么久,他什么时候关心过她私下的生活。
“出去工作,把门带上。”
这就是他不想回答的意思,她听话的转身,但才踏两步,背后就传来他又不太开心的声音。
“你跟远东的陈总有私交吗?”他突然想到她不是跟对方的企划人员洽谈的。
“一般朋友,不太常联络。”是陪聂洛雷去参加某个酒会时认识的,为了方便工作,也为了能将特助的工作做得更好,她需要人脉,所以不管对方个性如何,她都会跟其建立基本的朋友关系。
“嗯,要记得,你就代表聂氏,不要做出不合身分的事。”希望这样的提示她懂,“出去吧。”
她懂,他是关心她的名誉,怕她为了公事让别人欺负。
顿时,她好感动,过去的这些年,他都没有像这几天一样,这么的关心她。
“其实陈总他为人……”
他挥手,“我了解。”
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轻轻掩门而去。
她手握上门把时传来轻轻的叮当声,那是她腕上戴著的一串紫水晶手链,这声音跟了她很久,他一样很熟悉。
他唇角淡淡的往上扬,那是当年他参加慈善义卖会时买下的一条手链,因为家里没人可以戴,很顺手的就给她了。
不料,她这么宝贝它,四年了,一直被她戴在手上,从未见她摘下过。
他的心情平静了些,以后就继续像现在这样就好,继续有她的笑脸、她的声音、她煮的咖啡、她手链轻碰门把的清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