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意敏很认真的看完楚心言的作品,满意的点头。“我很喜欢,新潮、浪漫,我的婚纱就交给你吧!”
楚心言怔住了。她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爽快俐落的人,若此人真的是阿里山那位先生的朋友,应该很难伺候,不是吗?
“有什么问题吗?”邵意敏笑着问。
“没有,只是很不真实,好像在作梦。”
邵意敏闻言哈哈大笑。“你这个人真是直率,不过我喜欢。”
楚心言也笑了,不过她可不好意思说她不喜欢自己的直率,有时候太过直率,不小心就伤到人。“我这个人习惯坦诚。虽然我有一个很有名的老师,但我毕竟不是老师,在很多方面都无法与老师相提并论。很多名人千金订制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高级婚纱,都会考虑设计师的知名度,花那么多钱,不能不多一点计较。”
“我不在意知名度,哪个名设计师不是从默默无闻开始?最重要的是我喜欢,要不,我父母认识不少知名设计师,我直接找他们就好了啊。”邵意敏拿出钢笔,在客户资料单上面留下基本资料,还有关于婚纱的要求。
虽然距离成交还有一段距离,可是第一步算是成功的踏出去,楚心言大大松了一口气。
看了一下客户资料单,确定没有任何疑问,同时在脑海捕捉对方期待的婚纱雏形,楚心言便伸出手说:“谢谢你愿意给我机会。”
邵意敏伸手回握,调皮的做了一个鬼脸,开玩笑似的道:“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了,我这个人很挑剔,鸡蛋里也要挑出骨头来,帮我设计婚纱很辛苦哦。”
“通过越艰难的挑战,就越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你这个人很有志气哦!”
“我会全力以赴。”
“我等你的电话,草稿一出来,OK了,就正式下订单。”邵意敏拿起皮包站起身,手一挥,下一刻,人已经走到大门口。
楚心言见状,立刻反应过来的跳起来追上去,不过,只来得及目送贵客坐上车子离开。
这位小姐还真是说风就是雨!
“怎么傻了?接到订单,这么开心吗?”黄品君笑盈盈的走到她身边。
回过神来,楚心言保守的道:“这还不算接到订单。”
“除非恶作剧,这个Case百分之百成交。你没看到吗?那位小姐很仔细研究你的作品,这表示她真的在寻找满意的婚纱设计师,订制属于自己的婚纱。”
“我知道她不是来这里恶作剧,只是……”这种感觉太不真实了!
高中因为认识品君,两人成为好友,她假日得以来到“Jasmine婚纱公司”打工。秦老师——品君的母亲秦瑞音看见她对婚纱的喜爱,以及她在设计上面展现的天分,便收她为学生,从此她栽进这个浪漫的世界。她不但要学设计,还要学发妆造型,有十年的时间,她努力扎根,也得了很多赞赏,可是,彷佛有一座高山挡在前方,她始终难以突破,如今……
黄品君双手往她的脸颊一捏,她吃痛的惊叫一声。
“你干么捏我?”楚心言惊愕的瞪大眼睛。
“会痛,这就表示不是作梦。”
她有个贴心的好友,可是,手劲未免太大了!“你知道梦里挨打也会痛吗?”
“真的吗?”
“你感觉会痛就会痛,你感觉是梦就是梦。”
“我懂,这是感觉的问题,你现在觉得在作梦,很不真实。”
“也许等到草稿出来了,对方说OK了,我就会感觉到这是真的。”
黄品君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对你深具信心,安啦,这已是囊中之物了。”
“我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得到,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有信心?”
“你可是我妈咪最得意的学生。”
楚心言失声笑了。“你根本是对老师有信心嘛!”
“我妈咪特别看重你,难道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好友吗?如果阿猫阿狗都可以收来当学生,以为名师就会出高徒,我就不会学财务让妈咪嫌弃我满身铜臭味了。”黄品君没好气的撇撇嘴。
说起来很无辜,她不像妈咪,而是Copy到爹地的天分专长,这是DNA决定的,并非她想如此。妈咪不嫌弃老公,嫌弃女儿,这像话吗?
楚心言闻言寻回了些自信。是啊,老师很严格,无论对自己还是学生,若非她有才华,老师绝不会收她当学生,没收她半毛钱的学费,还要倾囊相授,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其实你已经得到很多客户的肯定,只是一直没有遇到一个可以帮你打开知名度的伯乐。当初,妈咪也是因为遇到一个大有来头的伯乐,从此靠着她广为宣传,人家就慕名而来了,也不需要妈咪再透过各种关系发名片。”
这个世界需要实力,更需要机会,可是机会绝对是给预备好的人。
“我相信你过去的努力绝对不会白费功夫。”
楚心言戏谑的扬起眉。“今天嘴巴真甜,我是不是要请你吃糖?”
这个女人以为这样子就可以打发她了吗?“这个Case成交时,你要请客。”
“对对对,要请客。”
“请吃大餐。”
“……”
瞬间,楚心言被整间婚纱公司的人团团围住,大伙儿你一句我一句,开始讨论上哪里吃大餐。这真是教人哭笑不得,他们的动作会不会太快了?“吃吃吃,你们这些人怎么成天只想着吃?”
“吃是一种享受。”
“对啊对啊,有得吃,还是免费的,当然是一种享受。”
接下来又是一阵叽哩呱啦,她真想拿个东西塞住耳朵,虽然一群人凑在一起难免发生眼前这种情况,可是还没发生的事就讨论得如此热烈,真是不可思议。
楚心言悄悄移动脚步回到刚刚的会客区,回到先前的座位,将圆桌上的东西收拾整理好,回到三楼工作室的位子坐下来。
放好手上的东西,她很自然的拿出绘画本,可是,这一刻的感觉还轻飘飘的,双手颤抖得连笔都拿不稳……盼着那么久的机会终于来到了,怎么可能不激动?若是有机会再见到阿里山的那位先生,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请人家吃饭……呃,怎么越想越多?静下心,这只是第一步,再下来要将婚纱设计出来,而这一步是最要紧的一步。
她用双手轻拍脸颊,拿起笔,将先前脑中瞬间闪现的样式画下来。
无论何时,宝贝总是笑嘻嘻的,听说,正是因为她有一张笑脸,育幼院院长相信她会为育幼院带来欢笑,因此将她取名宝贝。
从来都是欢笑源头的宝贝今日不笑了,还眉头深锁很忧愁的样子,任谁问她,她都不发一语,唯有俞容谨没有白费力气问她,只是静静跟在她身边,因为他知道她不是那种可以将事情一直闷在心里的人,时候到了自然会主动道来。
果然,睡觉之前,宝贝再也忍不住,拉着俞容谨来到两人平日最爱的角落——墙头上。
“谨哥哥,院长说你外公要接你回家了。”
俞容谨早猜到她为了此事不开心。这个丫头耳朵很尖,总是有办法抢在院长宣布之前掌握到育幼院的大小消息。
“他愿意给育幼院很多钱,但是我必须跟他回家。”
“你外公有很多钱吗?”
“听说他有很多钱。”
“他有很多钱,谨哥哥就跟他回家吧。”
“为什么?”
“谨哥哥不是很想到国外读书吗?有很多钱,就可以到国外读书。”
“我离开育幼院,宝贝会不会忘记我?”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谨哥哥,可是谨哥哥一定会忘记我。”
“我怎么会忘记宝贝?”
“我听说国外有很多漂亮的女生,谨哥哥看到她们就会忘记我。”
俞容谨忍俊不住的笑了,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傻瓜!不管有多少漂亮的女生,她们都不是宝贝啊。”
宝贝开心的笑了。“谨哥哥真的不会忘记我吗?”
“我和宝贝来个约定,宝贝大学毕业三年之内,我一定会回来找宝贝。”
“大学毕业三年之内……那是几岁?”
“宝贝二十五岁的时候。”
“我现在八岁……那不是还很久吗?”宝贝扳着手指慢慢数来,数到十八,笑容冻结了,再数到二十五,眉头也打结了,她不想跟谨哥哥分开那么久。
“不管经过多久,谨哥哥说过的话绝对不会忘记,谨哥哥一定会回来找宝贝,到时候宝贝也要认得谨哥哥哦。”
咬着下唇,宝贝很难接受他们必须分开那么久。可是院长也说了,谨哥哥回到外公身边会过得更好,谨哥哥很聪明,有很多梦想,有外公帮助就可以实现……
她终于伸出手。“打勾勾,我们说好了。”
“是,我们说好了,打勾勾。”俞容谨很慎重的跟宝贝打勾勾,还盖印。
俞熠皓回忆起离开育幼院的前夕。如今都过了十八年,还是苦寻不到宝贝的下落,她是不是还在等他?她是不是埋怨他不守承诺?她也经历当初育幼院被拆除,孩童们不得不打散在各个育幼院的事吗?如今,他只盼能尽早找到育幼院院长,从育幼院院长口中寻到宝贝的下落。
“大哥能不能教妈咪不要再举办宴会了?这是白费功夫。”俞熠安挨着俞熠皓在秋千椅坐下,平日柔情似水的笑脸此时变成了苦瓜脸。
俞熠皓收回思绪,微蹙着眉。“妈咪又要举办宴会了?”
“对啊,我看见妈咪正在拟邀请名单。”
“你没有劝妈咪不要再举办宴会了吗?”
“我说了,可是妈咪当作没听见。”
“你真的说了吗?还是没当一回事随便说说?”
“呃……总之,我说了。”关系到他们的终身大事,妈咪就会变得很难沟通,他哪敢太过强硬?硬碰硬,只会让妈咪变本加厉,最后不但要办宴会,还会逼着他去相亲,所以,最多只能动之以情。
俞家老二喜欢当好人,挨骂的事能避则避,俞熠皓无意点破。“你都说了却没有用,我说了又有什么用?”
“大哥就坦白告诉妈咪,你心里早就有人了。”
虽然他不曾提过此事,但是这在俞家并不是秘密,至于他们如何得知,应该是从他拥有的某些物品,或者不经意之间流露的举动窥探出来。不过,他又没有将人带回来,也没闹着要跟人家结婚,对家人来说,就如同不存在的人,因此此事自动被大伙儿忽视。
“我心里有人又如何?妈咪又不是为我一个人办宴会。”
“名义上说是为了我们四兄弟……不,老四还在美国,应该说是为了我们三兄弟,可是事实上,目标是大哥。”妈咪很清楚老大不结婚,后面三个更是管不了。
“你们两个藉这机会找个对象定下来,妈咪也会很开心。”
“我们又不是没有机会接触到女人,不需要透过宴会认识女人。”
难道他没机会接触到女人吗?俞熠皓不怀好意的问:“你心里也有人吗?”
“嗄?”
“你比我还排斥宴会。”他的身份无法避免参加大大小小的宴会,那只是必要的社交,因此他不在意宴会的目的何在。严格说来,许多宴会或多或少有着相亲的用意,只是没有摆在台面上。即使是二十一世纪,门当户对的观念还是难免影响人们对另一半的挑选,尤其高门大户更是如此。
“我……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那种场合。”
“我倒觉得你在那种场合游刃有余。”
俞熠安难为情的一笑。“大哥别取笑我了,明知道我都是在演戏。”
“你真应该去演戏。”
“我们家已经有一个跑去当模特儿了,若是再有一个跑去演戏,妈咪的心脏恐怕会承受不住。
我可不想当个不孝子,还是别跟着跳到那个圈子凑热闹。”
“妈咪一向尊重我们,你跑去做巧克力做蛋糕,妈咪不也没说什么吗?”
是啊,妈咪虽然很郁闷,倒也尊重他们,不过他偶尔会想,若是亲生儿子,妈咪还是会一样尊重吗?他真不该对妈咪怀着这样的猜疑,别人家的亲生母亲都不见得有她那么好,可是,或许是他的遗憾,他总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妈咪想办宴会就由着她吧,她也是想热闹一下,爹地忙,孩子们也忙,家里明明很多人,感觉却冷冷清清,也难怪她想办宴会。”
“热闹过后,还不是回到原来的生活。”
俞熠皓扬起眉。“你的心上人是谁?”
“……你不要胡思乱想。”俞熠安不自在的避开老大的目光。
“我胡思乱想吗?”
“……既然大哥对宴会没有意见,我也无话可说。”他还是赶紧转移话题。
俞熠皓可不是那种喜欢穷追猛打的人,人家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就好比他自己,没有主动提起宝贝的事,是因为此事势必在俞家引起狂风暴雨。执着一个此时不知身在何处的人,家中的长辈没有一个可以接受,而引起家庭大乱,只会让家人更不能接受她。
俞熠安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早点休息,不要老是不睡觉,坐在这里想念不知身在何处的心上人。”
俞熠皓讶异的挑起眉。
“我怎么会知道是吗?”俞熠安送上一个白眼,觉得他未免太小看人了。“每次你不睡觉坐在这里荡秋千,眼神总是特别温柔,偶尔还会流露出淡淡的忧愁,稍微动一下脑筋,就可以猜到你在思念某人,而你却不知道她身在何处。”
是吗?他怎么都没注意到?
俞熠安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人在没有防备之下,才会真情流露。”
关于这一点,他倒是不得不承认,怎么也没想到他夜里在这里透个气,会有人在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不过,此时他只能搪塞道:“我都不知道你的想像力这么丰富。”
撇了撇嘴,俞熠安懒得再争论了,道了一声晚安,起身返回屋内。
俞熠皓不久也从秋千椅上起身。时间很晚了,他也应该回房间休息了,明天一早还要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