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筱鱼打来。“哈啰?”
“喂。”
“嗯哼?”
“你还没回家啊?”她声音听起来很偷悦,他却紧张得要死,手心都出汗,脸庞热烘烘的。太羞愧了,很紧张!
“跟你说一个秘密。”
秘密?筱鱼可兴奋了。“欸?你说……”
“我当初——”
“嗯哼?”
“啊嗄?”
“我……我给你钱怎样?”
“为什么?!”
因为偷过你家两万块,X!(咱就用这个X,代替雄性动物不雅的粗话。)他说不出口皱眉握拳很懊恼,太丢脸,他羞于启齿。
筱鱼追问。“干么突然给我钱?”
“你收下就对了,问那么多干么?就当是我当初在你家吃饭的菜钱。”她沉默几秒,还是问:“……是赃款吗?你是不是在帮人洗钱?”难怪这么发达。
他沉吟一秒。“你长大了,心机变重了。”说完,两人大笑。
听,什么对话?莫名其妙。
她笑嘻嘻。“不用给我钱,我有那么可怜吗?拜托喔,我老板供吃住,日常生活都免钱的,每个月还固定嫌一万八——”
“一万八?!你不知道吗?劳委会规定,最低工资要一万九千零四十七元!差一千多,快去跟你老板要!才以为你长大了,原来还是小朋友。”
“一万八不错啊,反正花不到什么钱。”
“好啦,我知道啦,你清心寡欲,是仙女。”
“仙女?这是夸奖吗?”
“哈?”
话讲到此,双方沉默了。欸,冷场了欸。
既然他的丑事说不出口,这时,他也该挂电话了。但是……想多听听她的声音,少了牙套的廖筱鱼,咬字清楚多了。但字与字之间,还是习惯黏一起,使得她的声音牵连浑润,而非字字清晰。在方利泽听起来,这专属于筱鱼的特殊腔调、独特嗓音,带给他一种温润饱暖的安心感。
他舍不得挂电话,想听她多说点什么……又懊恼着真正该讲的事讲不出口。
结果是筱角先打破沉默。“方利泽,我……可以问你一个比较私人的问愿吗?”
“问啊。”
“我纯粹是好奇喔。”绝对不是我想知道喔。
“嗯哼,你说。”
“如果江紫薇后悔了,离开乔安贵,回到你身边,你真的要接受她吗?”
“如果她真心忏悔,我会原谅。”
“那……你会娶她吗?”
“也许——”
“就那么喜欢江紫薇?”
“当我第一眼见到她,就认定她是我的女人。如果没有乔安贵破坏,我们一定还在一起。以前,她几乎每天在漫画王等我下班。有时,还会写信鼓励我。她很温柔,又漂亮,条件那么好,是男人都会想拥有她吧?”
“是喔。”筱鱼落寞。
“换我问你,你是看上你前夫哪一点?怎么那么早就结婚?他他有那么优秀吗?”
“那当然,他又会作曲,又会唱歌,很有才华。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心动了,他条件那么好,是女人都会想嫁他吧?”筱鱼逞强道。
方利泽不知道,那时她会跟高伟仁在一起,他可是扮演了关键角色。当然,面子问题,她才不会老实说呢。
方利泽不以为然。“亏你以前常跟我混在一起,看男人的眼光怎么这么低?那种三心二意的男人成不了大器。”
“出,那江紫薇又多一心一意了?你看女人的眼光也不高。”
“我眼光超高的好吗?你有没有看到江紫薇现在的样子?有吧?随便去路上抓个人问,她的五官、长相、身材、打扮,包括气质,是不是极品?!我眼光还不高?呵呵。”是啦是啦她最好啦。筱鱼冷哼。“那你是没见过我前夫喽,我前夫不知让多少女人哈得要死,英俊潇洒、时髦帅气,还曾经被找去拍时装杂志,钩出出,能让这种男人爱得要死,求我别离婚,你就知道我有多优秀。”听她歌颂前夫多赞,方利泽有点不是滋味。同样身为男人,不爽输。
“那又怎样?还不是一直外遇,没搞头。”
“你也一样,人家要结婚了,还惦着她,你也没搞头。”
“哈,那你就浅了,现在的我可不比从前,你等着瞧,我会把她抢回来,至于乔家事业,也快垮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会是我。”他忽然低声,神秘而得意地说:“这事我只跟你说。他们家进行三年的都更案,有我从中作梗,未达住户同意比例,是不可能完成整合的。加上之前积欠银行的贷款,以及种种拖欠的工程款,我看乔大建设是倒定了……”
“会不会太狠了?有必要搞成这样?”
“是乔安贵欺人太甚,我要让他尝尝穷困落魄的滋味。”
“你现在过得很好,干么搞这些?不怕惹祸上身?挡人财路不会有好下场,我听说那些都更案背后都有黑道撑腰,你不怕?”
“我怕什么?要是敢动我就试试看,我现在可不是当年那么好欺负……”
“……我觉得你吃饱太闲了。”
“嗄?”
“我很忙,每天日理万机,先睡了。”
嘟嘟嘟嘟……她挂了。
方利泽不相信,她挂他电话?还说什么日理万机?
我才日理千万机好吗?我肯定比你忙千万倍不止!要不要给你请个秘书啊?廖筱鱼?!算你狠!方利泽忿忿不平,亏他还跟她聊那么多,结果她拽兮兮的挂他电话。他这样吐露心事,她还——真扫兴,这女人变了。
从前的廖筱鱼可爱多了,虽然比较胖比较丑还戴牙套,但是对他很好,总是笑咪咪地听他讲愿景跟抱负,哪知光阴似箭,岁月如梭,筱鱼变态了。
是不是离婚的关系?变得歇斯底里。
重逢时笑容可掬,在割包店好好聊了一阵,却态度骤冷,起身就要走。
方才电话中也是,大家都聊开了,突然又很机车地挂电话。
这种忽冷忽热的模式,是超级名模或九头身美女才敢外挂的程序,她廖筱鱼凭什么啊啊啊?
筱鱼莫非是外表温润内里多刺的鱼吧,她该不会是河豚吧?啊他感觉噎到枪到,被她硬住,好难受。可怕的是,这感觉一直挥之不去,如影随形,啊被鬼追是不是也这种感觉?!
他越想跟她一了百了、斩断关系、两不相欠,却怎么越是勾勾缠缠不干脆?他在事业上果断又强势,为何唯独面对筱鱼,就这样矛盾困顿?
不,是母凭子
有人真心为方利泽发达而欢喜,且利益共享。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贵。王淑女如今,不可同日而语。
她坐在五星级饭店咖啡厅,仔仔细细审视面前那杯冰咖啡。
然后,她懒洋洋抬起右手,服务生立即趋近。
“我刚刚交代了,我要去冰的冰咖啡。”她说。
“是的,我们确实帮您去冰了。”女服务生恭敬道。
“这是不是冰”
“来——你低头——再低头!再更低一点……”王淑女用汤匙捞起一小块冰块?”
“呃——”
“什么叫去冰的冰咖啡?就是不能有冰块。”
崔,汤匙往咖啡杯一扔。王淑女看着她,身子往后靠着沙发背,优雅地交迭双腿,冷冷地命令。“换一杯。”
“是,马上换。”
女服务生被她吓得捧冰咖啡逃亡。
哼,愚蠢。连冰咖啡都弄不好,还五星级饭店,一杯卖两百元咧,坑钱啊?如今,谁都不能惹到王淑女。她现在荷包满满,走路有风,气焰之高,高到连她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就是忍不住看啥都不不是她爱找碴,而是,她明明很有钱了,怎么还诸事不顺呢?
例如她在百货公司试鞋子,试得正开心呢,有三双都满意,但决定不了颜色。这时,有个女人拿走其中一双白的,套在脚上。
“就这双。”那女的跟店员说。
“您眼光真好,这是最后一双了,您皮肤白,这双很适合您喔。”
“等一下,小姐?”王淑女站起来,双手插在腰上。“这双是我要的。”本来决定不买,现在非它不可。“你只是试,又没说要买。”那位年轻小姐挺起低胸紧身洋装内的G奶抗议。这又大又美的胸部令王淑女莫名地燃起冬天里最大的熊熊烈火。
“我摆在我的脚旁边,我先试当然有先决定的权利!”
“老公——”那女的朝那边喊,一名彪形大汉过来。女的勾住他手,泪汪汪告状。“怎么有这种人?我先买的鞋子她硬说她要呢。”
“你干什么?嗄?”那男的站前一步。
很有压迫感喔,有男人了不起啊?是很了不起,形势比人强,王淑女攻击目标,怒视店员。“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你等着,我要投诉你!”
“夫人?夫人啊……”不等店员解释,王淑女气呼呼走了。等着瞧吧,她准备打电话到消基会跟《苹果日报》疯狂客诉,什么东西,什么鬼,老娘跟你拼了,瞧不起人嘛,这是歧视,歧视我没老公吗?哼!
这个世界怎么了?有没有公道天理?令人发指啊!
又有时,为平衡心中种种怨愤怒火,王淑女会泡在仕女美容馆,趴在理疗室床上,享受美容师阿芳的服务。
阿芳二十六岁,高瘦苗条,有个念硕士的男友。阿芳乖巧听话,是王淑女最喜欢的美容师。王淑女全身脱光光,享受阿芳一双暖手和着香喷喷的精油,在背部油推。
呼,真舒服啊。
“……你喔,不要傻了,我告诉你,男人都很贱,我儿子例外。你这么辛苦供他念书干么?
“这边重一点!”王淑女不厌其烦地开导阿芳,一边提醒她该怎么按。
阿芳赶紧加重力道。“……现在是辛苦点,等他发达了,以后换他养我。”
“再重一点,这样没感觉。”
“是。”阿芳咬牙出力,汗流浃背。
“我告诉你啦,等你男朋友发达了,不要打你就不错了。”
“怎么可能舍得打我?阿姨好幽默喔,哈哈哈——”
“别顾着笑,手不要停。这边帮我多处理几下。”
“是。”阿芳整个人已经趴到按摩床上了,额头青筋也冒出来了。
“对,就是这里,这里老是酸。”王淑女叹息。“女人啊,常为了爱浪费一生,可怜喔。妹妹,听阿姨的话,不要满脑子都爱情,爱能当饭吃嗯?每天抱在一起我爱你、你爱我,就会生出钱?是会生出孩子啦!但也要有本事养……再重一点,你看你,身体很虚喔,都没力气。你这样我没感觉,等一下优惠券我不买喔。”
“还是没感觉?好,我再用力噢。”阿芳干脆爬上床去,跨跪在阿姨背上,吃力地用全身力气按阿姨腰部,阿芳感觉脑部充血,快要断气……
“欸,我刚刚说的你有没有听进去?”
“呃……”又要出力又要聊天很困难欸。
“我说爱情不能当饭吃,你听进去没?”为你好欸,傻妹。
“喔,可是找不能想象没爱情的生活欸,而吃恋爱就要要互相嘛,不要计较,我才不在乎钱,我这个人最重感情了。”
“我看你是没男人会死,你这样阿姨会瞧不起你喔。”
“哈哈哈。”
定时器响。呼,终于!
王淑女的钱好难赚喔,每次都要卯足力按,好像花了钱不被用力按摩就吃亏,干脆拿棍子用打的比较快啦!这话,阿芳当然不敢说。她笑咪咪按掉定时器,温柔问道:“时间到了,请问还有没有哪边需要帮你加强的?”通常,这是客套话,若要加强,也只是免费多按几下。
但王淑女可不是普通人喔。
王淑女说:“腰部。”
“喔好。”再按几下,我就解脱啦!
“肩膀也加强一下好了。”
“好。”肩膀再几下,我快解脱啦!
“我觉得头还是胀胀的欸,头再处理一下好了。”
“是。”阿芳按捺怒气,笑容满面。
就这样免费加强半个多小时,王淑女才觉得值了。“今天就先这样吧!虽然还是有点酸痛。”阿芳双手颤抖,虚到快站不住,仍勉强笑着柔声说:“都怪我技术不佳,阿姨原谅我喔。那今天就帮你服务到这里喔。还有,我们的优惠活动到今天为止,阿姨如果要买的话记得跟柜台说喔。”
“知道啦,三万块而已,小意思,我儿子会出!”
“你儿子好好喔,所以嘛,世上还是有好男人啊。”
“只有一个,就是我儿子。”
有你这种妈你儿子再好也没人要啦,呜呜呜!阿芳脸色惨白,扶着墙离开。
王淑女穿好衣服,戴上手镯,下午两点,赶紧打电话给儿子。
“晚上来吃饭,妈炖鸡汤给你吃,你啊,不要老是吃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行,今天很忙。”方利泽说。
“那好,不炖鸡汤,妈也不吃了。”
“王淑女小姐,又在闹脾气了喔?”
“我一个人辛辛苦苦用老母鸡跟菜脯慢火熬一大锅鸡汤,是打算喝死自己吗?花那么多心力,就是想一个人孤伶伶在餐桌前慢慢吃吗?就算我慢慢吃,了不起吃个半小时就饱了,但是熬这锅鸡汤,要慢火熬五小时才能熬出它的精华,那你觉得么多功夫就为了自己一个人吃,我这是做心酸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