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不代表未来不是。
阙律泽原本只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她有点什么?直到从自己嘴里冒出这句话后,才猛然惊觉,这是他的真心话。
眼珠子往右转,看着正吃得有滋有味的陈紫洛,他在心里深深叹口气,看来她还真是一派轻松,对他的话完全零负担。
他视线一转,略过满桌怀石料理、小火锅,看向正对面的庄雅娟与房英茂,意外捕捉到房英茂别开的视线。
房英茂刚刚直盯着紫洛?
“雅娟,你看过房间了吗?”陈紫洛刚泡完温泉不久,肌肤白里透红,亮着一对水汪汪的眼睛,嘴里咀嚼着鲜嫩的鱼肉,说话声音有点含混不清。
实在有够吃没吃相。
阙律泽睨她一眼,心里批评着,视线却黏在她自然的举止上,一会儿后才移开视线。
这次他不着痕迹注意着房英茂,发现他又盯着陈紫洛看,眉心皱了一下,很快松开,速度之快,席上无人察觉。
“嗯,来餐厅前,我们去看过了。”高雅娟露出自责表情,声音越说越小声。
“紫洛,对不起,我没把房间订好,我以为是大房间里有两间房。”
听见雅娟这样说,陈紫洛马上抛出个“我就说吧”的眼神给阙律泽,连忙安抚。“没关系,只是一个晚上而已,说不定我们会一路玩到白天,根本没时间睡觉,我有带扑克牌跟桌游来喔。”
高雅娟听了,扯动嘴角,微微笑了一下,没有跟着附和。
阙律泽不动声色观察,怀里手机突然响起,拿出一看,是公司大客户打来的,他一手拿着手机,双眼盯着房英茂,接了来电,故意扬声打招呼,“徐老板,好久没碰面吃饭了。”
他继绩跟徐老板对话着,态度坦荡,但关键内容一句也没泄漏。结束通讯后,他看着房英茂,从容一笑,“英茂,怎么在发呆?”
“抱歉,在想点事情。”房英茂牵强笑了一下。“刚刚你口中的徐老板,是‘奥国’的徐老板?”
“是。”阙律泽淡笑回应。
“像徐老板那样的大客户,都自己打电话给你?”
“我跟徐老板一向合作愉快。”他优雅举箸,吃了一小块鲜鱼肉。
“如果能跟徐老板顺利签下合约,这一季的业绩你肯定又稳坐冠军宝座。”房英茂拿起桌上酒杯。
“只是运气好,承蒙徐老板不嫌弃。”阙律泽也拿起酒杯。
两人轻点头,各自饮下一小口后,阙律泽继续吃菜,房英茂则拿着酒杯,转了两下,一口饮尽。
坐在房英茂身旁的高雅娟帮忙倒满酒,一杯接着一杯。
“我看并不纯然是运气,律泽,你是怎么搞定这些大客户的?”房英茂问完,又拿起酒杯,仰头喝光。
“尽力而为。”阙律泽吃进一块贝类,见陈紫洛咬着筷子,听得入神忘了吃,顺手夹了肥美的帝王蟹到她盘里。
陈紫洛看了眼被处理好的蟹肉,拿起筷子轻轻一拨,大块蟹肉被挑起,放入口中那瞬间,她忍不住轻轻闭上双眼细细品嚐。
一丝丝的蟹肉口感,鲜甜味美,充塞整个嘴巴的滋味好奢侈,也好满足。
“口风真紧,一点也不愿意透露?”房英茂轻笑着。
阙律泽见紫洛吃得开心,又往她盘里放了两只肥美蟹脚,才不疾不徐地开口说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适合你的,我不一定适用,与其了解别人的做事方法,不如发展出最适合自己的技巧,才能事半功倍。”
从容说完,阙律泽视线缓缓扫向房英茂,看着对方,浅浅笑开。
餐桌上,这样的刀光剑影没停过。
高雅娟酒一杯一杯地倒,房英茂一杯一杯接着喝,反观餐桌另一边,阙律泽则是不断放食物到陈紫洛盘里,她一样一样边享受边吃,四人之中,就属她吃得最欢天喜地。
察觉大家好一会儿没说话,陈紫洛终于从食物中抬头,立刻跌进视线较劲的洪流中,她眨眨眼,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跳出来说点话。
“其实设计部也是这样。”陈紫洛说这话时,嘴里还边细细咀嚼着食物,颊边鼓鼓的,有点像樱桃小丸子妈妈的嘴巴。
“紫洛?”高雅娟朝她抛去感谢的眼神。
“像雅娟的设计一向充满时尚感,我的就比较走温馨风,最近接了打打杀杀电玩的案子,真的好痛苦,只有最后一张图画得最开心。”她一边吃吃喝喝,一边说话,态度很是悠闲。
说到最后,她还亮出一根手指,笑得满脸甜蜜,现场彷佛出现樱花飘落的幸福粉红感,冲淡不少男性竞争的肃杀气息。
“最后一张图你画了什么?”房英茂忍不住问。
“象征圆满爱情的图。”陈紫洛歪着头,双手在空中画出一个完整的圆。
“圆满爱情?”阙律泽失笑摇头。
“嗯,历经刀光剑影、打打杀杀的千辛万苦之后,让两情相悦的有情人终成眷属。”陈紫洛笑得眼睛眯成两条线,双手捧在胸口,发出感叹。
“交出去的作品,就只有这张免于改图的折磨,我果然还是比较适合设计这种风格的东西。”
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模样,其他人反而浅浅笑开。
“我跟你们说喔,这里的温泉真的很不赖,刚刚我洗了好久,要不是跟他约好时间,我还想再多泡一会儿……”
“怪起我来了?”阙律泽不忍她一人独撑,便配合她,跟她斗起嘴来,活络活络现场气氛。
“当然怪你,一小时哪够啊?我这么会东摸西摸。”陈紫洛粉唇微嘟,在嘴里咕哝着。
“这是你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东摸西摸小姐。”阙律泽抬起手,在她头上赏了一记栗爆。
“阙律泽!”陈紫洛瞪大双眼,双手抱头,气愤瞪他。
“有。”他徐徐笑开。
“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她偷偷瞄了眼高雅娟跟房英茂,见他们正在偷笑,气不过,从鼻孔哼出怒气,认真警告,“你看房英茂对雅娟多温柔,多学学人家,怎么你对我就这么坏?小心我告你家暴。”
“紫洛,看你们这样打打闹闹,感觉好亲密,你们一定感情很好,才能对彼此这样说话。”高雅娟笑看着他们,眼底有羡慕,也有一闪而过的嫉妒。
“呃?”陈紫洛当场愣住,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阙律泽一臂揽上她的肩,将她轻轻拥向自己,手掌轻握她肩头,暗示由他来回答。
她懂他的暗示,心里高悬的石头落了地,乐得把难题丢给他去处理,虽然不太愿意承认,可是有他在身边,她觉得很安心,出了事,总有他挺身为自己拔刀相助。
如果他能一直在自己身边,似乎是一件不错的事。
陈紫洛猛然惊觉自己的想法,摇摇头,暗自讶异脑袋里怎么会冒出这样奇怪的想法?
她不是一向很讨厌老是欺负自己的他吗?
“我们是青梅竹马,因为这层关系,我们一直把对方当成儿时玩伴,从来没有用看异性的眼光来看过彼此,感情这种事,不会因为暂时忽略就不存在,我们现在感情之所以好,是经过长时间累积出来的,旁人是很难介入的。”阙律泽凝望着她,不让她有机会把目光转开,说到最后,视线才意有所指的扫向房英茂。
陈紫洛浑身打了个轻颤,尤其在他说到“感情这种事,不会因为暂时忽略就不存在”时,心里有道紧闭的门扉,被稍稍推开,露出一道光缝。
他、他在胡扯什么?最邪恶的是还一针见血剌进她心里,他是真心这样想,还是纯粹讲场面话?
莫名的,她发现自己很在意他说的话。
随后,高雅娟跟房英茂也分享告白那天的事,大家终于慢慢聊了起来,可是从他说出那些话后,陈紫洛的心思便飘远了。
她陷在那些话里,面对眼前轻松的谈话已经无心经营,心里不断跳出一个问号——
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吗?
她怎么会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
那对刚交往的恋人双双去泡温泉,她却得跟姓阙的关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想到等会儿还要躺在他身边,胃就痛。
一床棉被,正努力从橱榧里搬出来,一路拖、拖、拖,拖到最靠近窗户的地方,尽量远离世俗纷扰,积极争取今晚能睡得着。
“紫洛,谢谢你帮我铺床。”阙律泽坐在房内看电视,一副大爷模样。
“这是我要睡的。”她轻瞪他一眼后,继续努力拖、拖、拖。
他实在看不下去,干脆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双手一个使劲,棉被便乖乖就定位。
陈紫洛看他像在拿抽取式卫生纸般轻松不费力,心中暗暗点头,平常有上健身房练身体果然有差。
“亲爱的女友大人,此言差矣。”三两下把床铺好后,阙律泽双手抱胸,盯着她看。
“你想想看,如果你睡窗边,势必就会变成‘女男男女’的情况,我绝对不可能和宿敌同床共枕,所以我们四人的睡觉位置一定得是‘男女女男’,了解吗?”
“规矩真多。”她在嘴里咕咕哝哝,双脚往橱柜继续拿出第二套枕被,继续帮大家铺床。
见她拖拉得辛苦,他大步走到她身边,双手接过她手中的工作,轻松搞定剩下的枕被。
“你们两个女的感情好,我跟他可不是那回事,话说回来,你跟那个姓房的是不是有暧昧?”
“我哪有?你少捕风捉影。”这话要是被雅娟听到还得了。
“他看你的眼神不太对,我猜他对你有点意思。”阙律泽没那么轻易打发,句句直指问题核心。“话说回来,听说公司不少女同事都很仰慕他,把他当白马王子般崇拜,你该不会也是其中之一吧?”
这时,门板传来轻轻一声“扣”,正辩论到不可开交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门外正站着回来拿润发精的高雅娟。
高雅娟没有进房,也没有离开,静静偷听他们之间的对话。
“姓阙的,你少缺德了。”陈紫洛跟在他身边走来走去,看他忙碌铺床,一边跟他斗嘴。“第一,他现在是雅娟的男友,他看我的眼神很正常OK?第二,我只是单纯觉得他人还不错,还没踏到仰慕跟白马王子那一块,像他跟雅娟交往,我心里完全没有酸酸的感觉。”
“这是你的真心话?”
“对啊。”陈紫洛再次强调。“姓阙的,虽然我们讲“假恋爱真公开”附加功能有很多,但绝不包括我得为了朋友,就把感情往门外推好吗?我是平凡人,不是圣人。”
门板再次传来轻轻一声“扣”,高雅娟紧咬着下唇,脸色布满阴霾。
没想到连阙律泽也注意到了,房英茂看紫洛的眼神不太对,那竟然不是她的错觉!为什么紫洛身边已经有阙律泽,房英茂还那样看紫洛?那她庄雅娟算什么,房英茂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她更没想到的是,紫洛居然和阙律泽玩什么假恋爱真公开?庄雅娟深吸口气,死命咬着下唇。
不行,她一定要藉由他们假恋爱真公开的机会,让房英茂以为他们是真心对待彼此,让他对紫洛彻底死心才行。
一个多小时后回来,高雅娟心中已有对策,看着房内正在看电视的两男一女,她慢慢拉开一道微笑,“我好像洗太久了?”
“不是你洗太久,是我洗太快。”房英茂听见高雅娟的话,不慌不忙跳出来说话圆场。
高雅娟把东西收好,走过来在房英茂身边坐下,自然的就像已经这样坐了好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