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长老屈指弹了他额头一下。“没礼貌,跟三长老道歉。”
三长老本来有些不开心司徒空的别扭,但见他额上的肿包,心里又不舍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干么打人?”说着,她又要去抱司徒空。
司徒空赶紧后退一大步,却老老实实地跟三长老道歉。
他的行为让大家断定,这少年的性情有些乖僻,不着人疼,但有什么关系?魔教中人,谁的性子不古怪?
大家也不在乎。他不爱人抱,就不抱嘛!
大长老挥挥手,让二长老、三长老安静下来,才又对司徒空说:“空儿,你是魔教新一代唯一的幸存者,这魔王之位除了你,也没其他人选了。至于振兴大业,你放心,待你艺成,我们会请出魔神令,你可以用它号召所有魔教弟子,无论男女,哪怕已经退隐者,你都可以指挥他们肋你一臂之力。”
然后再一次把江湖搅得天翻地覆、再一次被围殴、再一次差点灭亡、再找一个替死鬼中兴魔教……无限的轮回,真是可怕!
司徒空不想做那种没有意义的事,他问:“总坛再立后,长老们可会留在教中,与大家共兴魔教?”
三个长老都愣了,好半晌,二长老才说:“那时候我们都近百岁了,还留在教中干什么?自当归隐山林。”
“所以再立的魔教中,只会有很多年轻弟子,却没什么高手坐镇?”司徒空两手一摊。“三位长老,到时正道人士再来,我等年轻人可抵挡得了?”
“只要魔主发出求救火符,我辈自当奋勇来救。”大长老说。
“你们赶不及的,结果还是会像这次一样,全教死光光。”因为三位长老——不,应该说所有的魔教长老都太不负责任了,让司徒空也失去跟他们虚与委蛇的耐心,很不客气地说:“大长老,纵观魔教历史,这样的事发生过几次了?为什么我们要不停地重蹈覆辙?”
三个长老都呆掉了,好像、似乎、仿佛……司徒空的话并没有错,但这种话是一个十七岁少年说得出来的吗?
三长老揉着有点痛的太阳穴。“两位哥哥,空儿……我们……魔教……”她已经混乱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他两位长老也有相同的感觉。
偏偏司徒空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三位长老莫非没想过,与其他江湖人和平共处?”
“要与那些杀人越货的绿林黑道为伍,老夫宁可死!”二长老满脸不屑。
魔教中人是邪,但他们不恶,基本的良心还是有的,谁要去奸淫妇女?烧杀掳掠?甚至是出卖国家,只图自己一场富贵?
“白道中人呢?”司徒空想起寒孺,那张烙入骨髓的容颜,每每相思,便神魂震荡。“之前五大派围攻魔教,他们本来也要杀我的,可有一个被称为圣女的女孩说,我只是个家丁,让他们饶我一命,我才留得残生。”
三个长老相对苦笑。“你说的应该是白莲圣女吧?唉,我们魔教每次遭劫都是白莲教起的头,那群女人与我教势同水火,就算我们不与她们计较,她们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废话,魔教中人做事总是为所欲为,对上那种视律法如命、中规中矩的门派,不杀得血流成河才怪。
“那是因为彼此有误解,说开来就好。”尤其魔教暗地里也做了些好事,司徒空敢打包票,只要将那些事公开,魔教甚至有机会取代白莲教的地位,成为白道另一领袖。
“谁去说?怎么说?”二长老觉得很麻烦。“我教中人与白莲教的女人只要碰头,没第二句话,肯定先干架。”
“请第三者从中周旋呢?”隐隐地,只有十七岁的司徒空成为这场谈话的主导者。三个长老心里有些奇怪,但也没太在乎。魔教里的怪人太多,司徒空若显得太正常,反而不对劲,他这样才符合魔教人的形象。
“黑道中人会很乐意为我们搭桥,问题是,他们的话谁信?”大长老嗤笑道:“空儿,你还是别妄想了,我们跟一教五派的恩怨是解不开的,除非有一方灰飞烟灭,否则只能纠缠到底。”
司徒空偏不信邪。“由外头不行,我就打入白莲教内部,从内部改变她们对我教的看法。”说了大半天,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他忘不了寒孺,前生他就发过誓,若有机会再遇她,上穷碧落下黄泉,他要永随她身边,爱她、邻她、呵护地。
不管最后他们能不能有结果,这一辈子,他都会是她最坚实的靠山。
三长老拍拍他的头,提醒他。“白莲教只招收女弟子,你似乎不符合资格。”
司徒空的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但随即又坚定起来。
“白莲教里总有奴仆,哪怕是要去帮她们倒夜香,只要有混进去的机会,我就不会放过。”
司徒空铁定是魔教创教以来最古怪的魔王……不约而同,三个长老心里升起这样的念头。
***
老天爷对司徒空还是挺照顾的。
他自卖自身进了白莲教,工作是园丁,接触花草绝对是件比刷马桶更舒服的事。
三个长老不放心这位少年魔主,怕他长不到重振魔教声威,便把小命丢在敌窝里,所以他们很辛苦地在白莲教附近租了房子,干起茶肆生意。
司徒空本来还有点感动三个长老肯压下自己贪逍遥、好自由的性子,留下来保护他,可当他知道三个长老不会同时待在茶肆里,只有划拳输的一人留下时,他深刻地体会到一句话——牛牵到北京还是牛。
“活该你们永远被人压着打……没见过这么不团结的组织。”他一边碎碎念着,一边整理苗圃里的花草。
忽地,一个清冷的、带着冰般气息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你为什么拔我的灵芝?”
是她!寒孺!司徒空惊喜地转过身去。一个多月不见,她还是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却精致细巧,画笔难描。
他的心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得咬牙忍住,否则他会忍不住将她紧紧抱入怀中,确认她是活生生地站着,而不是幻梦一场。
没料到可以这么快看见她,他张嘴想说话,喉头却梗住了。
她好像没有注意到他的激动,迳自指着地上那堆杂草。“你拔了我的灵芝。”
他太紧张,呛到了。“我——咳咳咳——”
寒孺还是冷着一张脸,像倔傲,又似生性冰冷。
但司徒空并不在乎,终于将气理顺。
“圣女,我没有拔灵芝。”
他的声音让她觉得有些耳熟,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很平凡的面孔,不俊也不丑,唯有眉眼,让人一见,便心情舒爽。
这样的少年该是特殊的吧?她若见过,必然不会忘记,偏偏她脑海里只有模糊的影,始终捉不到全貌。
“我们认识吗?”她问。
仅是魔教总坛里匆匆一面,当时他还满身血污,她还记得他?不可能。
“没有。”他迅速摇头。
她又想了一下,记性实在太模糊,遂把疑惑抛开。
弯下腰,她从一堆杂草中抽出几根草,真的就是那种长长、绿绿的草。
“灵芝。”她说。
他瞪大眼。“灵芝不都长得一朵一朵像香菇一样吗?”
她眼底好像有一抹笑意闪过,但五官动都不动。
“灵芝有很多种,这也是灵芝,全名叫紫玉芝。”
“它明明是绿色的。”世界上有那种怪东西吗?为什么他以前看的植物图鉴里没有?
她那双夜空一样的眼开始发亮,迷蒙的光彩彰显着喜悦,但神情依旧平板。
司徒空的心里生起一点疑惑。她不像目高于顶、或天生无情的人,从她会跟他解释灵芝的事就可以看出她性子不错。
但为什么她总是冷着一张脸,不喜也不怒?
他胡思乱想到以前看的武侠小说,有些武功讲究断七情绝六欲,白莲教该不会也是练这一款的吧?
“紫玉芝。”寒孺拿着那草朝太阳底下一照。“你这样看,可以发现它的叶片中有一条紫线。”
靠,还真的有!司徒空觉得不可思议。
“这紫玉芝有什么功用?”
“开很漂亮的花。”
果然,女人都是爱花的。他记下了这一点,发誓有一天要送她一座山般的花海。
“对不起,我不知道。”
“王叔呢?他应该教你的。”
“王叔伤风了,在房里休息。”
“那你今天也休息吧,别干活了。”省得把满园花草害死。
“不行,大管事说在白莲教里,不做事的人没饭吃。”而且会被赶出去,那样他就不能跟她在一起了。他宁可做死,也不想离开她身畔。
“园子里有花、有药、有毒草,你什么都不懂,很危险的。”
她似乎很关心他,是天生慈善吗?但配着一张冷脸很奇怪。
他有些好奇,便想试试她。“圣女……”
她果然心软了。“我教你吧!”
“谢谢圣女。”她的心是很温柔的,那冰冷的外表只是面具?或者她不擅于表达情感?他不知道,但无所谓,他喜欢的是她待人的和善,而非那美丽的容颜。
“在教里你还是叫我小姐吧!”总是端着圣女的架子做人也是很累的,私底下,她更爱轻松。
“是,小姐。”
这一日,他随她逛遍白莲教的后园,看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也长了很多见识。更重要的是,他发现她很爱花草,便默默记下她的喜好,他要她一辈子生活在这种开心的气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