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千昶张眼醒来,先望见一张泪颜——
“夏大哥,你醒了,太好了!”何家佳坐在病床旁,殷红眼眶泛着泪水哽咽道。
“大哥,你怎么会爬上山壁还摔落到另一边山坡?幸好被家佳先找到。”病床旁另一张担忧的脸容说道。
若不是家佳担心大哥迟迟未归,提议要上山找他,继而发现意外出事的他,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家佳因手机摔坏,且大哥的手机也遗失,无法联络救难人员帮忙又不敢离开大哥片刻,只能紧紧抱着有些失温的大哥,害怕哭泣着大声喊救命。
她是在那之后不久开车到了附近,先是看到漆黑山路旁停了一辆还亮着大灯未熄火的机车,而机车前方有辆白色箱型车。
她停车上前看仔细,白色箱型车是大哥兽医院的外务车,而那辆机车显然是家佳骑来的。
她拿出车上手电筒照射山路周遭,一时不见两人踪影,于是朝四周喊叫,远远地,她听到有喊救命的声音,吓一大跳,忙循声往山壁斜坡爬上去。她在高处拿着手电筒照射漆黑且树木杂草横生的山坡,终于看到另一边斜坡处的两人身影。
之后她打119求救,不久救难人员赶到,几个人用担架将昏迷的大哥带离山坡,搭上救护车送往医院急救。
大哥因撞到头部脑震荡而昏迷,在送医急救后所幸已恢复意识清醒了。
“我是……”夏千昶微蹙眉,想说明发生意外的来龙去脉,脑袋仍昏沉沉。
“夏大哥醒来就好,其他事以后再说,医师说你要多休息还要住院观察两天。”何家佳轻声说道,见他醒来总算放下一直高悬着的心,却仍心有余悸。
“真的多亏有家佳,大哥才能平安无事。”夏千愉再度庆幸道,对何家佳无比感激。
“家佳,谢谢你救我……”夏千昶声音虚弱地向她道谢。
“是千愉找到我们,才能打电话求援送你就医。”她庆幸夏千愉不多久便赶到并寻到他们。
“是家佳因大哥迟迟未返回兽医院,心生不安,担心大哥可能出事,这才通知我,我跟她各自出发前往那处山路。是家佳先找到大哥,守护在大哥身边,且嘶声呐喊求救,我之后才能发现你们。”夏千愉详细解释,见大哥安然清醒,她放松紧绷的心绪,向大哥描述他昏迷中所不知的事。
那时家佳将身上雨衣脱下来给大哥穿,不在意自己淋雨,还怕大哥继续置身雨中体温会更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大哥拉到一棵树下躲雨。
家佳紧拥着大哥大声喊救命,期望稍晚上山的她会看到路旁他们的车而停下,继而能听到她的求救寻到他们。
她还听家佳提起,原本想背大哥离开,无奈她使尽全力也做不到,甚至害大哥又摔跌,她更自责担忧,只能选择勉强将大哥移到最近的一棵树下,而她相信那也足以耗费家佳全身气力了。
夏千昶当下虽陷入几近昏迷的状态,但他隐隐有感觉何家佳卖力想背起他却体力不支跟他一起摔跌。她心急地叫唤他,大声哭喊求救,以及她费力地将他拖移到树下,紧拥着他,跟他说话要他撑住,边不断继续大声求救。
他原本有些分不清那是不是梦境,如今听妹妹所言,证实是她救了他。
此刻,望着她红着眼的泪颜,他心口一抽疼。
醒来看到她那刹那,他对她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早在她发现落难的他当下,他微张眼看见她,心湖泛起波澜震荡,令他意识到一个真相——
他喜欢她。
不是视她如妹妹般的喜欢,是属于男女间的情感悸动。
也许,他早在不觉中对她隐隐萌生情愫,却一再被他理性定义为手足情谊。
在他失足而翻落山坡,头部撞到石块将昏厥之际,脑中浮现的脸孔竟是她的笑颜。
他之后陷入半昏迷状态久久,完全无力动弹,甚至因被细雨濡湿身体感到有些寒冷,意识几近昏迷之际,突然听到她一声接一声的焦急叫唤,他勉强撑开眼皮,看见她无比担忧脸容;他伸手摸到她脸颊温度,内心一暖,完全不在意生命是否就此结束。
能再见到她一面,他感到很宽慰,很平静。
如今顺利得救,再次仔细瞅瞧眼前的她,他心绪澎湃,有千言万语想向她言表,只不过现在不是适合告白的时机地点。
他抬起没吊点滴的手臂,大掌再次轻抚上何家佳脸庞。
她因他举动微怔了下,心口一怦跳。回想起他落难后看见她,也是这般温柔地抚摸她脸庞。
“你也受伤了,去给医师检查搽个药。”他柔声提醒。她脸上发上还沾着些许泥土,脸颊有擦伤痕迹,衣服更满是泥泞污渍。
她狼狈得让他很心疼。
“我没事。”她摇摇头,一点小擦伤并无大碍。
“千愉,带家佳去给医师检查她的伤。”他转而对站在病床旁的妹妹交代,担心她是隐忍着伤处不适。
“喔,好。”夏千愉点点头。
她怎么感觉醒来后的大哥看家佳的眼神有点不一样?好像多了几分特殊的温柔。
翌日,何家佳一早就来医院探望夏千昶,还带着几名同事托买的水果礼盒跟鸡精礼盒向他表达慰问之意。
“千愉不在?”她纳闷已来一段时间都不见夏千愉。
“我让她回家休息。今天你陪我就可以。”靠坐在病床的他朝她温润一笑。
昨晚十点,他从急诊室病床被转进个人病房后,原要妹妹跟她一起搭计程车回去,他只是住院观察并非行动不便需要人看护,但妹妹坚持留在病房陪他一夜,他今早便要妹妹回家休息。
父母原也打算来探视他,他认为没必要也谢绝员工来探病,不想搞得自己伤势非常严重似的。
除了因脑震荡现象必须住院观察,他身上仅有几处擦撞伤,伤势并不严重。
今天醒来,他神智已很清晰,没什么不适的后遗症,只不过他却刻意要她陪伴,只希望跟她独处。
“夏大哥吃过早餐了吗?”她神色自若问道。
方才他朝她露出的笑容感觉特别温煦,望着她的眼神有抹奇异的温柔,教她心跳怦然,感觉气氛似乎也有些异样。
是她多想了吧?
“护理师给过早餐了。你吃了吗?”他关心问道。
“嗯。我妈要我吃过早餐才能出门。”原本她连早餐都没心思吃,甚至昨晚回去仍对住院的他感到不放心,整夜辗转难眠。今天起来就急着要赶来医院再探视他状况。
一进病房,看见坐躺在病床上的他精神奕奕,她这才完全放心。
“那帮我削个苹果。”他柔声要求。
“好。”她笑咪咪地应诺。
她从水果礼盒拿出一颗大苹果,这才想到没水果刀,匆匆转出病房去护理站借,还一并借了盘子和叉子,接着又返回病房,坐在病床旁为他削苹果,且工整地切片去籽。
他静默看着她微低头,认真仔细地替他削切苹果,不免觉得心情很好。
“呐,好了。”片刻,她将切妥的一盘苹果递向他。
他以叉子插起一片苹果,却不是送往自己嘴里,而是递向她嘴边。
她抬眼,怔愕地看他。
“嘴巴张开。”他指示道。
虽觉得纳闷,她仍听话地张嘴,他随即将一片苹果塞进她嘴里。
她因他的行为又是一怔愕,张大眼瞅着他,心口失序怦跳。
“苹果甜吗?”他淡扬唇角,神情自若问道。
“嗯。”她缓缓咀嚼着,轻轻点头。
他又插起一片苹果,送进自己嘴里品尝。“是满甜的。”
她怔怔地望着他,视线不由得注目他蠕动的俊唇,心口又一怦跳。
他接着又插起一片苹果,递向她嘴边,她眨眨眼,奇怪他再次喂食的举动。
“一起吃,这么大颗我也吃不完。”他一副很自然地与她分食。
“那我……自己拿。”她感觉脸庞微热,怕他再喂食下去会让他识出她暗恋他的情思。
“叉子只有一支。还是,你介意共用一支叉子?”他探问。
“也……不是。”她轻摇头,有些尴尬道:“只是这样有点奇怪……”
此刻,她认为不是自己一时错觉,他对她的态度行为确实有些不寻常,难道是脑震荡的后遗症?
“哪里奇怪?我倒觉得两人一起分食一颗苹果挺好的。”夏千昶笑说,柔声命令,“嘴巴张开。”
她虽觉不妥还是乖乖张嘴,接受他又递上的一片苹果。
“如果是削梨子就不好分吃一颗了。”他插起一片苹果自己吃食,补充说道。
“为什么?”她愣愣地不明所以。
“因为分梨等于分离,不是有这忌讳?”他望着她,声音温润解释。他并非迷信,不过是藉题发挥暗示她。
也许,他突然表现出跟她亲昵的行为会令她感到突兀不自在,但在他识清对她的感情后,他不再否认逃避,不再当她仅是如妹妹般的邻家女孩,要视为喜欢的异性对待。
他先刻意积极地拉近两人关系让她感受到他的行动力,继而再向她表述对她的情意,改变两人原本单纯的兄妹情谊。
她因他的话怔愕,心口扑通扑通急跳着,她是听过“分梨”的谐音忌讳,却讶异他会刻意提起,仿佛在暗示什么?
她在他喂食下,心慌意乱地与他分吃完她削切的苹果。
他接着又有异常温柔举动——
“卷起裤管,我看看你膝盖的伤。”昨晚他要求妹妹带她去检查伤势,之后听妹妹转述她膝盖及手肘因跌撞造成瘀青及红肿。
“已经好多了。”她委婉推拒他检查。
“我看看。”他跨下病床,坚持要亲眼查看她的伤。
她只能坐在椅子上,听话地将两边裤管卷高至膝盖。
他蹲在她身前,一手略抬高她的左小腿让她的膝盖向前向后稍做弯曲,另一大掌触摸她左膝盖瘀青肿胀处。
“会痛吗?”他担心问道。
“一点点……”她低着头轻声说。
比起疼痛,她更明显感觉心跳鼓噪的声音,脸庞赧热,实在无法掩饰紧张羞怯心清。
他接着换捉握她右小腿,轻轻前后弯曲她的膝盖,询问她的疼痛状况。
即使昨晚医师已替她检查过,但他不放心仍要亲自做检查确认,他转而又检查她手肘、手臂的瘀青,确认只是肌肉外伤,手脚关节无恙这才放心。
“你去护理站要两个冰袋。”他交代。若非手背上还插着点滴,他会亲自去要。
她一时没多想,点点头随即前往护理站要冰袋,待她返回才纳闷疑问:“你要冰敷哪里?头不舒服吗?要不要我请护理师来替你量个体温?”担心他身体有异。
“坐下,我帮你冰敷。”他柔声命令。
她怔愣。还是顺从他的命令再次卷起裤管,让他拿着两个冰袋替她冰敷膝盖红肿处。
“我自己来。”她再度尴尬羞赧。他未免太过温柔。
他却坚持为她服务,她只能任失序的心跳,持续鼓噪不休。
她陪他在病房待了一日,她甚至有些分不清是她来探他的伤,或来让他看顾她的伤?
何家佳发现夏千昶不仅在医院时对她态度有异,出院后跟她相处也不同先前。
早上她来上班,他给她一盒中药贴布,说是对撞伤化瘀青肿胀很有效,要她早晚敷用。
“这要给我?为什么?”午休时间将结束前,他返回兽医院,交给人已在柜台的何家佳一支新手机,教她无比错愕。
“你那天上山救我,不是把手机摔坏了,算是补偿。”他微微一笑。
“哇!是苹果最新款耶!”一旁看到的陈玉萍,惊叹道。
“我那支手机用很久了,不用特地赔给我。”她不好意思接受这太贵重的新手机。
“买都买了,难道要我退货?晶片卡是用你原门号申请的。”他不容她推拒,语带一抹命令,“收下。”
“那……谢谢。”她似乎对他的话总轻易就顺从,也难以真的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