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花圆圆继续装病。幸亏她才生过一场大病,说自己病情加重,将风声传出去,外头的人一定信,那么花家便可以治病为由,把女儿送到竖城三伯父那儿养病,藉此避祸,离开是非之地。
七日后,花圆圆准备好行李,悄悄坐上马车来到渡船码头。
在渡船口边,花圆圆由奶妈和贴身丫鬟碧儿、锦绣陪着,还有一起上路的两名护卫阿武和阿九,她在码头上与爹娘拜别,打算搭船前往三伯父家。
此时正值春暖花开的时节,花圆圆虽然舍不得离开爹娘,但是对于能够前往三伯父家,却是很期待的。
不同于文官的爹爹,三伯父和堂哥皆是武官,驻守在竖城,性子爽朗,有武人的直率。
花圆圆想起小时候曾经在三伯父家住过几日,三伯父和三伯母没有女儿,所以特别疼她,她和堂哥小时候也常玩在一起。
在送行这一天,花老爷不厌其烦地交代她。
“爹已经去信给你三伯父,你到了竖城码头,他会派人来接你。”
“是,爹。”
一旁的花夫人也叮嘱。“你爹在所有兄弟中,和你三伯父感情最好,竖城离咱们这儿远,你在那里自可安枕无忧,不过毕竟是去人家家里作客,凡事要谨慎,别给人家添麻烦。”
“是,娘。”
在爹娘的再三叮咛下,花圆圆只是乖巧地点头。
以往对于爹娘长篇的说教,她或许还会反驳二7认为爹娘老把她当小孩子;不过现在她不但不反驳,反而一一领受,因为此刻她感受到爹娘浓浓的关爱和担忧。
说教,不是不信任她,不是真的怕她不懂事,只是担忧的表现,必须经由说教和叮咛来发泄内心的不安。
以往她不懂,可是现在却能深深体会,同时也明白唯一能安抚他们的方法,便是不管爹娘说什么,她照单全收,尽管答应就是了。
在她含笑听着爹娘叮咛时,码头上净是来来往往准备上船的客人。
她所搭乘的这艘客船,船票价格不菲,买得起船票的都是身家有底的人,只见有的指挥仆役把行李抬上去、有的一边向家人招手,一边依依不舍地上船。
这时候,有一群人向码头走来,为首的一名男子,长身玉立,行止从容,头戴着纱帽,纱帽遮住了他的面容,而他身后跟着四名家仆,看似是位家世不错的公子。
在他们经过花家人身边时,为首的男子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朝花圆圆看了一眼。
花圆圆还听着爹娘叨叨絮絮的叮咛,加上人来人往,并未注意有道视线特意盯住她。
那道视线透过纱帽,落在她被阳光映照得晶莹剔透的脸蛋上。
其实花圆圆也是个清秀佳人,肤质甚好,只不过贵女多美人,所以平日她在贵女中并不突出。
但此刻她恬静地站在那儿,脸上带着宁静温婉的浅笑,不管爹娘对她说什么,她都认真点头,偶尔还会俏皮地对爹娘眨眨眼,露出小女儿的娇态,这样的她,甚是娇美可人。
四名护卫也顺着自家主公的视线,朝花圆圆看去,元仁认出她,便在主公耳边低声说道:“听说那花家女儿前几日生了一场重病,花家人正打算送她到亲戚那儿静养,不过据属下调查——”
后面的话,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和主公才听得到。
在元仁汇报完关于花家的消息后,庞玉堂唇角微扬,将视线收回,继续踩着船桥上甲板。
花圆圆似有所感,不禁往一旁看去,但是身旁来来往往,皆是忙着抬货的家仆和其它船客,并无可疑之处。
适才,她好像感应到什么,却又抓不住那奇妙的感觉,想了想,不由得笑了笑,注意力又回到爹娘身上。
“爹‘娘,女儿一定会遵守嘱咐的,请勿挂心。”转过头,又对一旁的奶妈好生安抚。“奶妈,你就陪爹娘好好享清福,别跟着我去折腾了。”
奶妈含着泪,哑着声音说:“小姐,都怪我年纪大了不中用。”
“哪儿的话,锦绣和碧儿都是机灵的,有她们跟着,你且放宽心吧。”
一旁的两名丫鬟听了,也开口附和道:“咱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姐的,绝对不让小姐受委屈。”
花圆圆见时辰差不多了,向父母拜别后,便领着两名丫鬟和两名护卫,一起上了客船。
护卫将小姐的衣箱抬进船舱客房,花圆圆的房间居中,丫鬟和护卫的房间则在左右隔壁。
客船在船工大声吆喝之下,终于驶动了。
花圆圆也和其它船客一样站在甲板上,朝码头上送行的亲友挥手,浪花拍打着船身,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浪纹,直到客船驶入茫茫江水中,码头上的人群终于成了一小点,船客们才各自散开,他们也回到自己的舱房里。
前三日,她和两名丫鬟因为晕船想吐而食欲不振,过了三天后,总算有点适应了。
第四天用完早膳后,花圆圆已经精神大好,可以到甲板上晒晒太阳、吹吹风,看看江岸上的风景。
锦绣和碧儿托小姐的福,有机会出一趟远门,心情都很亢奋,对四周风景贪看不已,不时陪着小姐说话,加上有阿武和阿九陪伴,这一趟旅程对他们来说,是不可多得的良机。
在甲板上看风景的不只他们,还有其它看似身家不错的船客。
遇到生得不错的公子或是姑娘,其它人也会多看一眼,也有不少目光往花圆圆这儿瞟来,只不过碍于粗壮威武的阿武和阿九,像左右门神一般护着,有心想上前攀谈的儿郎只好打消念头。
当花圆圆在甲板上随意走动时,突然有东西碰到脚边,她好奇低头一看,发现是个白色瓷瓶。
她捡起来,一旁的锦绣和碧儿也凑过头来。
“咦?小姐,这哪儿来的啊?”
花圆圆轻轻摇头。“不知道,大概是哪位船客弄丢了,滚到我脚边来。”
说着她还四处观望,果然发现有位书生打扮的男子,正低头在甲板上找着,那人或许就是失主。
她向锦绣示意,锦绣立即上前叫住那位儒生,不一会儿,便把那儒生带过来。这儒生生得斯斯文文,肤白秀气,却比一般儒生高大,来到花圆圆面前,当他见到花圆圆时,眼中闪着晶亮。
“这位公子可是在找失物?”花圆圆含笑问道。
儒生恍然大悟,连忙点头。
“是呀、是呀!姑娘捡到我的东西了?”
“不知公子遗失的物品是什么?”
“是一个白色小瓷瓶。”
花圆圆听了抿唇一笑,这才把瓷瓶拿出来。
“是这个吗?”
对方见了大喜,眼角也笑弯了。“没错,就是这个,我找好久了!”
花圆圆将瓷瓶递给他。
“还给你,小心别再弄丢了。”
她才说完这句话,当对方伸手接过时,蓦地一阵突如其来的感应,令她身子一僵。
不过对方并未发现她这异状。得回白色瓷瓶后,儒生向她道了声谢。
待对方走后,花圆圆抬起目光直盯着那人的背影,胸口彷佛正被惊涛骇浪拍打着。
一旁的锦绣见小姐脸色有异,不禁感到奇怪。
“小姐,怎么了?”
花圆圆回过神来,她望着锦绣,过了一会儿,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适才她从那儒生身上感觉到异样,这异样令她心头大跳,彷佛有什么事将要发生似的。
想到自己那敏锐的感应,每次都能让自己逢凶化吉,她更不敢轻忽。
“小姐,上头风大,可要回房休息?”
“我想再多走走。”
她说道,便在这甲板上散起步来,婢女和护卫也跟着。
大多数的船客不是在甲板上看风景,便是与人谈笑。
江面无波,船行平稳,花圆圆看似散心,其实是想找些线索,或是在经过其它人身边时,看看有没有异常感应。
她逛了一遍又一遍,当感应到什么时,她便刻意停下来,假装看着江岸景色,如此逛了近一个时辰后,她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甚至有些苍白。
“小姐,您不舒服吗?”
“小姐又晕船了吗?”
锦绣和碧儿紧张地问,花圆圆只是摇头。
她的神情十分认真,一直逛着甲板,从这头逛到那头,又从那头逛到这头,甚至还将甲板上的每个人细细打量过,尤其当她感觉到那令人心惊的感应时,便朝对方打量得更久。
“小姐?”
“走!”
她突然命令,转身便走,身后的婢女和护卫虽然一脸奇怪,但忙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