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打了几十通电话,她没开机,问郝父郝母,只说她有打回去报平安,应该没事。但他很清楚,怎么可能没事?
昨天廖语敏那席话彻底摧毁了他的信心,他无法再逃避去面对,当他和廖语敏相继走出饭店时,咏娴那像失去所有知觉的眼神。
他耐着性子等到早上正常起床时间打电话给她,却是关机状态,上午的记者会他没心思出席,请秘书代去,自己则在不惊动她家人和朋友的状况下四处找她。
可是找了一整天也找不到人,他心急如焚,就在他犹豫着是否该主动告知郝家人昨天发生的事,然后报警找人时,她便自己撞了过来。
裴易行将她扶好,发现她神智涣散,衣服凌乱不整,尤其是胸口衣襟甚至有被撕开的样子……
他皱眉更靠近点看,发现她的脖子有几处红印子,明显就是……
“咏娴,谁欺负你了?!你快说!”他抓紧她的臂膀,一副想杀人的模样。可惜郝咏娴神智还在恍惚中,她用力撑开眼皮,看清楚眼前的人,下一秒使尽力气想推开他,却推不开。
“走……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可惜现在的她,力气比不过一个小学生,裴易行哪可能被推开?
他重新将她扶稳,又发现她手里还握着破杯子。“你在干么?你手都流血了你知不知道?!”破掉的尖剌边缘剌入了她的肌肤,他不敢硬生生地掰开她的手。
“这样……才不会昏倒……”她勉强地回答。
“你到底发生什么事?告诉我!”
“那个……不行……拜托……医、医院……送我去……不要让我爸、爸妈知……”话还没讲完,郝咏娴最后一丝清醒也教药效给淹没,昏倒在他怀中。
方才出了事,她直觉就是先躲回安全的家,现在却害怕让爸妈担心。
裴易行见状差点吓破胆,但他马上恢复冷静,先叫了出租车前往大医院,接着不忘打电话联络郝家人,只简单交代咏娴在他身边非常安全,要他们不用担心。
挂上电话,看着昏倒在他怀里,衣衫不整的郝咏娴时,廖语敏的话再度浮现在他心头。
他真的伤了她了。
他真的让她痛了。
咏娴,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好吗?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却在这时留下了眼泪。
泪水滴在郝咏娴的脸上,一点都没有惊动到她,虽然气息尚存,虽然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但他怎么觉得……她随时都要离他而去了?
***
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一片,不用多想,马上就知道是在医院。郝咏娴试着动动身体,发现手背上插着针头,原来是在打点滴。
当她清醒的那一刻,昏倒前所有的事马上回流进她的脑海里,还好药并没有让她失忆。
所以,那个人呢?
转转脖子,发现送她来医院的裴易行正趴在病床旁睡觉,不知道照顾了她多久?
她不想惊扰他,觉得自己应该有力气自理,所以慢慢从病床上坐起,想伸手把点滴瓶拿下来去上厕所,哪知头晕加上全身无力,还没碰到点滴瓶,反而身子一个重心不稳,头撞到了床头柜。
“咏娴?”因为她这一撞一裴易行醒了过来。“你醒了,需要什么?我来。”他起身帮她调整好坐姿,想让她舒服一点,但手才碰到她便遭她挥开。
“你走!走开!我不想看到你!”
“咏娴,你不要这样,你身上有伤,医生有检查过,你被下药……你发生什么事,可不可以告诉我?”
昨晚一到医院,他就主动把她昏倒前看起来神智不清的状况告诉医生,安排了检查,而医生也做了深入的检查,万幸的是,除了身体上一些轻微抓伤和碰撞的小伤之外,没有大碍。
他是安心了一些,但心还是悬得很高。
是她不小心遇到意外,还是在被他伤了之后,自暴自弃让自己遭人欺负?
不管是哪种原因,他都应该完全负起责任。
曾经,他信誓旦旦说要保护她永永远远,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丝伤害,可看看他现在让她变成了什么样?
郝咏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表情地转回头。
既然没有力气与他争,就随他吧,反正对她来说,他要如何都无所谓了。
“我要上厕所。”她平静开口。
裴易行也知道她不会马上原谅他、与他谈,目前他只能静观其变,因此也没进一步要求,只是顺她的意帮她拿下点滴瓶,扶着她到厕所,然后退到门外等她。
稍晚,医生来做了检查,也顺便说了情况,为了确认郝咏娴体内的药性完全代谢掉,建议在医院多住一个晚上,明天若抽血结果是正常的便可出院。
“咏娴,你想要我帮你通知家人吗?”裴易行问。
“不用,我不要他们担心。”
她不要他们担心,却不管他一颗心焦灼得简直不能自已,还要努力维持淡定。“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已经忍很久了,他决定提起勇气,再度开口。
“不关你的事。”她只是淡淡响应。
“咏娴……”
她一副不想讲的样子,他也不能逼她。
裴易行慢慢拉过椅子坐到她身旁,她的脸马上转到一边去,这让他的心又再次像被万根针同时扎了几回一样。
深呼吸一口气,他开口,“咏娴,你知道我的,我和廖语敏……”
他才提到这名字,郝咏娴立刻双手捂住耳朵。“不要讲了!我不想听!”
裴易行头一次看到她如此歇斯底里,他不得不承认廖语敏说得没错,现在的她不管他说什么,早就不相信他了。
不过没关系,他帮她安排的是个人病房,不管她要怎么发泄,他都无所谓。双手搭上她有些冰冷的手背,执意地将她的手拉下,好好听他解释。“咏娴,对不起,我虽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但我知道我的方法错了。”
不管怎样就是先低头认错,因为她的样子让他好心痛。
双手被他控制住没办法捂住耳朵,郝咏娴掉着眼泪,只能尽力别开头不去看他。
“咏娴,你听我说,我跟她待在饭店房间里,只是明白告诉她我跟她之间不可能,我让她在房间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好好哭完、宣泄完,因为我不想让事情再拖下去,之后一切回到原点……咏娲,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一整晚,床让给她哭,我没睡,坐在椅子上等她哭完后,最后送她回家……咏娴,我跟她说清楚了,所以以后见面我们顶多点头打个招呼,你……你相信我、原谅我好不好?”
郝咏娴起初没响应他,只是安静流泪,她心里觉得,相不相信,现在有很重要吗?
这段感情已有了裂痕,不是他跟廖语敏有没有怎样的问题,而是他跟她的问题。
她知道,如果他跟廖语敏有什么,现在不会在这里。
他是一个说断就断得干干净净,不然就全心全意投入的人,当她在家门口撞到他时,她就知道他跟廖语敏没什么。
但,那又怎样?
是不是每次遇到问题,她就得看着他演戏,然后等他演完之后,她再当回他女朋友的角色?
这样的感情,禁得起什么考验?
她闭了闭眼,心中下了决定,缓缓开口,“明天出院后,可以让我安静三天吗?我好好想想,再回答你。”说完,她没理会他的反应,径自闭上眼休息。
闭上眼的郝咏娴没有看见,裴易行拼命忍住的泪水,还有满脸懊悔的模样。
***
隔日,医院检查过没什么大碍,郝咏娴便在裴易行的帮忙下办理了出院。因为不想让家人担心,裴易行自作主张先打了电话向郝家人报备要带咏娴去散散心、到处走走,过一段时间再回家。
但这次郝咏卿铁了心,虽然不能回家让家人看到她这个样子,但她也不愿去裴易行家,于是联络公司满要好的单身同事庄淑丽,窝到人家的小套房里。
庄淑丽当然欢迎,她知道这一阵子以来郝咏娴受的委屈,虽然听她解释过裴易行这样做的用意,但同样身为女人,怎么样就是不可能容忍这种事。
原本想要学连续剧那样帮朋友出口气,给负心汉坏脸色的庄淑丽,没想到却先被对方以礼待之。
“庄小姐,真的不好意思,短时间内可能要麻烦你替我照顾咏娴了,是我做错事,请尽量安慰她,缺什么尽管告诉我,我来准备。”
裴易行不只礼数周到的行礼鞠躬,甚至还买了整整两大箱的东西,有日用品、有食材,甚至还买了两台iPad,不只是怕郝咏娴无聊,连她这个“保姆”都有分。唉,这样她脸色还摆得起来吗?
“你啊,回去好好反省一下,咏娴我会照顾她,有什么状况会和你联络。”最后,庄淑丽只能奉上几句聊表她捍卫朋友的心意,但实在没什么火力就是了。
新系统一上路,马上就大显神威让行统和御皇在整个业界无人能敌。
两家也因为这个新系统,进一步协商了某些异业结盟的合作。
这不仅让行统增员扩土,也让御皇重新振作了起来。
裴易行更因为身为这一次新系统的总执行者,让许多企业肯定了他的商业策画谋略,纷纷聘他为公司顾问,做为管理咨商的重要裁决者。
裴易行的脑袋让事业得意,但在爱情上似乎无用武之地。
什么策画、什么谋略,到他心爱的女人面前一律都被打了回票。
“咏娴,你出来吃一点东西好吗?”
今晚庄淑丽去参加一个联谊会,知会了裴易行,做了个人情给他,好让他发挥一下。
不是她心软,实在是这个男人有诚意得不得了,不仅电话照三餐问候郝咏娴的状况如何,只要一得空,马上就买东买西的大包小包扛过来。
而郝咏娴有的,她也一样有一份,完全懂得怎么孝敬……呃,不是,是回报她这个恩人。
这样的人,不做人情给他行吗?
再者,庄淑丽也不是看不出来,郝咏娴虽然拒绝再与裴易行有任何牵扯,但这么长的一段感情,哪是说断就能断?
她将他排除在心门之外,却也将自己锁在牢笼里,两边都不自由。
“咏娴,开门好吗?”
裴易行不断在房门外温柔呼唤,但那厢就是安安静静。
唉,这一阵子来,他一边忙着重整公司内部,一边积极发展新的系统,但没有人知道他最想花时间精力的,是挽回心爱女人这件事。
如果不是他自作聪明,如果不是他自作主张,现在他不仅会事业有成,还能抱得美人归了。
他也彻底体会人家说的,就算再成功,若身边少了心爱的人一起为你开心,那再多的成就都没有意义。
他的意义还锁在房里,不肯出来。
这几日听庄淑丽说,咏娴平时也是微笑待人,还会租片子和她一起看,看的都是喜剧,还笑得比她大声,可是常常不经意间就能补捉到她空茫的眼神。
庄淑丽试着与她聊关于他的事,但只要一谈到这个,她就会绕开、打断,甚至捂住耳朵拒听拒谈。
他听到她这样子,心好痛。
难道,真的挽回不了吗?
“咏娴,可以开门吗?吃口饭也好,拜托。”他放软语气哀求她。
房里仍旧没有半点声响,此刻房里的郝咏娴背靠在房门上,屈腿坐在地上,一边听着门外的哀求,一边无声流泪。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和这段感情了,有太多太多的伤痛和猜疑,在系统事件落幕之后——被检视。
她也是后来才发现,原来不是他解释了她就不会在意,而是她得拿着他的解释不断说服自己不用去在意。
可是,那些在心里滴着的泪水已经累积太多太多,最后满了出来。于是,她变得不像自己,笑得没有真心,这样的她怎么面对他?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已经没了声响,从底下的门缝有张小纸条被塞了进来。
咏娴,对不起,我知道我做错事了,再多的解释都弥补不了我造成的伤害。我说,我对你从来不曾改变过心意,这不是在求你原谅,而是想跟你说,这样的心会一直等,等到你愿意原谅我、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为止。
我爱你。真的很爱你。
无声的泪在她脸上奔腾,但她也只能紧紧握住纸条埋头哭泣,什么都做不了。她从来不知道,爱可以让人这么难过、这么痛苦,又这么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