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上电话,池以桓枕着双手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享受由音响中流泻出来的音乐,甜甜柔柔……乐音在空气里回荡,晕染成一片粉色、酿造出一次次心动。
原本没预计回台湾要带回什么的,没想到遇上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女生,看来这次带回美国的会是一份放不下的牵念呀。池以桓轻勾唇角,自嘲的笑。
明知道自己还有许多选择——若他坚持留在台湾,展傲云也奈何不了他。可是,他想,总该有时间沉淀一下,好好厘清这份朦胧得近乎缥缈的喜欢……或是爱。
曼曼在他心中是很特别、很特别的。她太可爱、太懂他、太聪明而甜美,他没有办法用对待其它女人的态度来面对她;他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能给她幸福,所以得要好好的想一想,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曼曼永远是他这辈子最不想辜负、最想照顾的人……
算了。池以桓,承认吧,你是喜欢曼曼的……他讪讪的笑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音响里悄悄地播放出一首歌曲——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
一双迷人的眼睛
在我脑海里
你的身影
挥散不去
握你的双手感觉你的温柔
真的有点透不过气
你的天真
我想珍惜
看到你受委屈
我会伤心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不敢让自己靠得太近
怕我没什么能够给你
爱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
想念只让自己苦了自己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唱:庾澄庆 词:张国祥 曲:汤小康——情非得已)
这次,他真的栽了,是不是?
*
仲夏的骄阳炽热张狂得让人睁不开眼,玻璃帷幕折射出了一道道刺目光线,台北的午后,仍是热得让人消受不了。
池以桓倚在车门旁,戴了一副深色墨镜,遮去半张脸。尽管如此,附近仍有不少女人盯着他看,若不是他等人的意味太明显,恐怕会忍下住上前搭讪。
其中一个女人眯起了细长的丹凤眼,审视良久才蹬着高跟鞋一摇一摆的定上前,声音娇媚。“先生,等人吗?”
池以桓略一皱眉,不记得眼前这身材火辣的女人是谁。
“怎么?等情人吗?”女人千娇百媚的一笑,十指正要爬上他的胸膛——这么做虽然太大胆了些,但女人像是看准了他是那种标准的怜香惜玉型男人,不会当场给谁难堪才敢这么做。
池以桓眯起眼睛,眼捷手快的握住了她“心怀不轨”的手。“小姐,我甚至不认识你,这么做会不会太快了?”
“你喜欢我就够了,不是吗?”女人眨眨眼,使尽浑身解数诱惑他,另一只手反握住他的手。
这样的女人他见多了,那赤裸裸的欲望正在张牙舞爪……池以桓轻叹一口气,脑子里不期然忆起曼曼清甜的笑靥,那样纯粹而美好。
“小姐,你不是最大胆的一个。”他放开了她的手。“当然也不会是让我想爱一辈子的那一个。”
女人见他不领情,高傲的抬起下巴,神色一变。“少自命清高了,你们这种男人想要的不都只是女人的身体?哪里有什么真感情。”
池以桓听完,只淡淡一哂。“你错了。或许这也正是你找不到真爱的原因。”他的感情岂容得了人这样随意践踏。
“你!”女人一跺脚,恨恨的看着他。“我看上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你以为你是谁?”
“我没有以为我是谁。”池以桓有些感慨,怎么同样是女人,个性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呢?“所以,离开吧小姐,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语调仍是一贯的温柔淡漠。
那女人忿忿离去,池以桓则将视线调转回来,叹了口气——看来是等不到人了。
虽然不知道曼曼那儿究竟出了什么事,但他几乎可以肯定曼曼今天是不会来、也来不了了。
三点四十分。曼曼已经迟到了两个小时又十分钟。
池以桓上了车,驱车离去。
*
诡异的静默在房里蔓延。
“不公平!”曼臻陡地抬起泪流满面的小脸,大声哭喊道,一双睁得老大的眼睛不甘又愤恨的控诉着。
“有什么公不公平的?”男人双手背在身后,背对着曼臻;偌大的寝室内只有一盏晕黄的小灯,男人的身影在光影中晃动。
“你应该知道,你根本没得选择。”男人的声音依旧冷漠。
“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我和妈妈?”曼臻凄厉的声音回荡在房内,久久不散。
“放过?什么叫放过?曼曼,你是我女儿,一辈子都是。”男人猛然转过身,脸上有种诡异的温柔。“你永远都无法否认的,是不是?”
曼臻跌坐在地上。够了够了,她好想逃离。
“展傲云救不了你的,傻孩子,放弃吧。”男人蹲下身,仍是温柔的睇着她,可吐出的却是最残酷的现实。
男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有一双太美太魅惑的眼睛,五官俊美阴柔得诡异,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在暗影中更显阴侧。
“妍妍死得太早了……”男人微仰起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否则我们可以一家团聚的。”
“我不稀罕你这样的父亲!”
“呵。”男人轻轻笑了,对曼臻眼里的惊惶视若无睹。“跟我回去吧,曼曼。”
“不要!我一辈子都不会跟你走!”曼曼别过脸,眼底流露的是最深的惊惧。她怕她的父亲!七岁那年,她曾看过他一次,那也是妈妈死前唯一的一次。那天下着好大的雨,妈妈带着她站在一幢华丽的别墅前,好久好久。后来爸爸从那栋别墅里走出来了,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们母女一眼就又进屋去了。她记得他那双眼睛——像魔鬼一样的眼睛。
妈妈死后,爸爸便三番两次的来找她,要她跟他回意大利。
半晌,男人凝望着曼臻。
显然是女儿的眼泪打动了他。
“曼曼,不要再哭了。”他温柔的拭去她睑上晶莹的泪,脸上的线条忽然柔和起来。
“我不要回去……”曼臻的声音宛若小猫,低低泣诉。
男人再度背过身,曼臻瞧不见他的表情。“不回去就不回去吧。”
“这次来,只是想为妍妍做点什么——我对不起她。”男人再度开口。“不要怪我绝情,有很多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什么意思?”曼臻疑惑了。对于父亲,她一无所知。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开口:“我不会再来打扰你。找个男人好好照顾你吧,不要像你妈那样平白被糟蹋。”将一生岁月用在守候上。不值。
“爸爸……”曼臻望着男人远去的高大身影,似乎明白了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于是鼓起勇气问了:“你是爱我和妈妈的,对吗?”
男人的身影僵了,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静静的推开房门离开。
这是最后一次,曼臻看见她的父亲。一直到多年后,她才明白从前怨过恨过的,不是最该受惩罚的;而那些深信过的,原来只是一桩可笑的谎言。
曼臻在房里哭了好久好久,一直到眼睛酸涩发疼才沉沉睡去。
与池以桓的约定,就这么错过了。
这一别,就是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