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若雪小姐不怪大小姐之前那么对你?”
云若雪笑柔了脸,摇摇头,淡淡说道:“那些都过去了不是吗?以德报怨才能少去更多的仇恨,如果一天到晚记着那些不必要的仇恨,那多累啊!”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她情愿以宽恕和包容去看待,这样对自己何偿不也是种解脱,况且她的性子从来就不爱与人争什么。
“今日听闻若雪小姐一番话,邢某实在获益良多,更加佩服若雪小姐的豁达,当然,也要替大小姐感谢若雪小姐的不计前嫌。”
再多的成见,也会因这番话而撤去,邢无命扬起唇角,心里的疑惑都已释然。
以往,他从未认真审视过云若雪这位没什么地位的偏房小姐,如今,他不禁要激赏起她的个性和为人。
“邢护卫别这么说,若雪受不起。”男人大方的褒扬令云若雪赧红了脸,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忽地,想起放在珠钗盒里的虎玉,忙起身去拿了过来,“对了,这东西可是邢护卫的?那日见从你身上掉出来,便先替你收下了。”
邢无命瞪着放在眼着的虎玉,俊眉掩不住讶异的微挑。
这两天他忙着奔波云碧瑶的事,倒没发现这块贴身的虎玉丢了。
“是,确实是在下的,多谢若雪小姐。”他拿起虎玉小心检视后才妥当收起。
见他一脸慎重其事的谨慎模样,云若雪更加好奇,语气犹豫的起了头,一边觑看他的脸色,深怕自己太过唐突,“呃,怒若雪冒昧,有一事想请教邢护卫。”
“若雪小姐请说。”
“这玉……是不是不只一块?”她问得小心翼翼,还是察觉到他听闻后的紧绷。
邢无命悄悄握起拳头,浑身绷紧似弦,一双眼眸更危险的眯起,他语调骤寒,冷声问道:“若雪小姐何以这么说?难道小姐知道了什么?”
这虎玉本是一对,是先帝赐给他们邢家的,后来爹娘把这对玉分别给了他和欢儿,而邢家遭恶徒袭击那年,恶徒杀了爹娘不说,还放火烧了邢家,若不是总管大叔机警,带着他和欢儿先逃,只怕他们都要一同葬身火窟。
可惜逃难之中,他和欢儿走散了,从此没了欢儿的下落。那一年,他不过十四岁,欢儿也才七岁。
云若雪会这么问,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还是——他知道欢儿的下落?
“因、因为我也曾在一个人的身上看过。”云若雪缩了缩脖子,偷咽了一下口水。
“什么?”邢无命猛地起身,激动的抓起云若雪的手腕,欣喜若狂的急声问道:“那人是谁?她在什么地方?快告诉我!”欢儿没死!她见过欢儿了!
砰——刹那间,破门而入的声音,终止了房内动静。
门外闯入的男人,手里握着长弯刀,肃穆的脸庞极为冷酷漠然,而低沉的语调如十二月的风雪,严寒刺骨。
“放开她!”
刀戒天冷眼睨着眼前拉扯的二人,脸色铁青,满含愤怒,一手已握住刀柄,仿佛随时就可抽刀奋战。
他本想趁着用膳前,绕到房里看看妻子的睡颜,顺便唤醒她,岂料才走上回廊就惊觉有人闯入他们房里,深怕她出了什么事,便急着持刀破门。
“邢无命,你在这里做什么?”他认得这男人,他是云碧瑶的手下。
传闻这人是本活的秘笈宝典,天下各家大宗武学都能略知二一,可自从云家来了,云碧瑶失踪后,他也没了消息。何以他跟若雪会有牵扯?
邢无命松开云若雪的手腕,与刀戒天两相对峙,不动声色的暗自打量。
“刀门主识人功夫果真了得,不过邢某尚有要事在身,恕不能多聊。”该死!
方才急着想知道欢儿下落,却没注意到刀戒天已跟来。
“哼,你以为刀门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说来就来、说去就去?”刀戒天举刀就要挥去。
“天哥不要!”云若雪挺身而出,挡在二人之间,她侧头对着身后的人悄声说道:“这边有我先挡着,邢护卫你还是赶快离开吧,救人要紧。”
“若雪!?”她这是在做什么?
“天哥,别为难邢护卫好吗?他没有恶意的。”软声相求之际,她亦急声催促着邢无命,“你还不快走!”
“多谢小姐,那无命就此别过。”微点了一下头,他便翻身往窗外一跃。
“想走?没那么容易?”刀戒天跨出一步,却被身后跟上的云若雪制止。
“天哥!”她心里一急,上前拉住他的衣袖。
“我回来再听你怎么跟我解释!”气愤的扯开牵制的力道,刀戒天追出门外。
“不!”云若雪跟着来到门边,已看到缠斗在一起的两道人影。
糟了,以天哥的个性,势必非拦下邢无命不可,她得快点跟上去阻止。
打定主意,她连保暖的披风都没穿上便快步走出门房,跟着恶斗的两人来到中苑的树林里。
双方交手数回,刀剑铿锵迸出火光,随着二人剑起刀落,林内被斩除削落的断枝残叶落了地,一片狼籍。不下百招后,剑终不敌刀劲,邢无命右肩被划出一道血口,霎时鲜血自伤口愤溅而出。而一本书册便自他的襟内掉出。
他踉跄跪地,却仍以剑身拄地,勉强撑住失血的身子抬眼瞪着刀戒天,嘴边却挂着讽刺的笑容。
“邢无命,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刀戒天暂且收刀,睇着眼前负伤的男人。能和他交手过百招,倒是个可敬的对手。
“哼!谁胜谁负可不一定,少在那大放厥词。”
邢无命不屑的冷哼一声,抚着自己的肩口,发现书册已经掉出,正打算捡回,却被刀戒天的质疑声给止住了动作。
“逆位易筋心经?这本经书会在你手上?”刀戒天眯起眼,瞪着地止那本再眼熟不过的泛黄书册,大掌已悄然收握手中弯刀。
脑里许多念头闪过,他赫然想起昨日独留若雪一人在书房里,除了她便没有别人再进去过,几经推测,唯一的可能都指向一个事实——是她偷了那本经书!
此本心经,唯有青虹弯刀的传人才配习得,为不违师命,说什么都得杀了邢无命不可,不过更令他气愤的是——她,背叛他!竟敢利用他对她的信任来背叛他!
“你该死!喝——”被人出卖的不甘,化作更多的愤怒,刀戒天气愤的举起长刀俐落一挥,就是要置人于死地。
“不要啊,天哥!”
闻声而至的云若雪,一心想着救人,随即冲到邢无命的身前,张臂挡着,眼睁睁看着那道急猛的刀光迎面而来,她惊恐万分的低下头,害怕的紧闭起双眼。
“不!若雪!”弯刀方落,便发现那个无端冲出的女人,竟找死的挡在邢无命身前,刀戒天紧张的吓出一身冷汗。
眼看情势危急,没有时间多想,他急忙飞身护在云若雪和邢无命身前,再举刀挡住来势汹汹的刀气。两相较劲下,虽化去足以摧毁殆尽的凌厉刀势,但强劲的刀气还是反噬的伤了自己。
伴着强大气旋纷飞的风雪渐散,四周又恢复简单规律的呼呼风声。刀戒天放下弯刀,静静伫立着,只有急促的呼吸泄漏出紧张的情绪,就差一点,他就会失手杀了她;就差一点,他的右手便要废去,无法再拿刀!
预期中的疼痛并末发生,云若雪缓缓睁开眼,有些困惑的眨眨眼,检查着自己全身上下,确定毫发无伤,然后她抬起头,望着护在她身前的伟岸身影。
刀戒天是背着他们而立,所以无法看见他表情,但那因用力呼吸而剧烈起伏的身躯,还有握着刀微微颤抖的手臂,仿佛正在隐忍着什么。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拿着东西快点滚!”刀戒天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口。
愤怒的咆哮,唤回身后男女的神智。
“邢护卫,你快走吧,你放心,天哥不会对我怎样的。”云若雪连忙拾起地上的书册交到邢无命手上。
邢无命握紧手中的书册,感激的看了云若雪一眼,然后再向前方的男人说道:“刀门主,此本心经请借无命一用,明日自当亲自奉还,还望刀门主见谅,恕无命先行告辞。”语毕便飞身离开。
待邢无命离去后,云若雪愧疚不安的眼神望向始终没转过身的男人,粉唇掀了掀,尴尬得不知如何启口。她丧气的垂下头,咬着唇,暗忖着该如何打破眼前的僵局,蓦地,他袖口上沾染的斑斑红渍,吸引住她的目光。
她焦急的上前,拉起他染血的宽袖,心慌的查看伤势,“天哥,你、你的手流血了,会不会有什么事,我马上去找莲笙过来帮你看看……”
她喉头像被什么哽住似的,说不出话来。心里霎时内疚不已,眼眶也染上一层水雾。
只见他的衣袖让刀气给划破震碎,连右手虎口都因震裂而流出鲜血。
热烫的血,从手上抖搐的伤口,顺着青虹弯刀亮晃晃的锋利刀身婉蜒而下,在刀尖处汇集后,一滴滴的落下,将雪地迅速染成一片血红。
直到站在他面前,她才目睹他一身的伤。怪不得他不愿转过身来,想必是刚刚那阵刀气太过猛烈,他为了救她,勉强以身相抵,虽然弯刀护着,还是震伤了他。
可他却痛若的隐忍着,骄傲的掩住一身狼狈伤痕,而她却傻得以为他什么事也没有。天啊,她好内疚,对他好亏欠,这都是她害的。
刀戒天伫立不动,冷漠森寒的眸光淡然的瞅着她许久,才冷声启口:“你会在乎吗?你既选择背叛我,你还会在乎吗?”反问的语气很无力,在得知是她偷经书的那刻起,早已对她心寒。
她怎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背叛他?到头来才发现是被最爱的枕边人给出卖,如今心已碎、信任已失,这样的情如何能全?
“我、我当然在乎啊,我可以解释的,天哥你听我说——”
“住口!”狠狠推开她的手,他气愤的瞪视她,尔后放声狂笑,猖狂的笑声里尽是悲哀和心酸,“你怎能一次又一次教我失望呢?哈哈哈!”
“天哥,不是这样的……”话声一哽,她摇着头,眼里积聚的泪水顺势落下。
怎么办,他不会原谅她了,她该如何是好?
刀戒天静默的看着她落泪低泣的模样,半晌,他缓缓伸指拭去她脸上滑下的泪水,动作一样的轻柔,却不再带着往日的深情。
就在云若雪以为刀戒天会像过往一样,说出哄她的温柔话语时,薄唇已然掀启,吐出的冰冷字句狠狠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别哭,你已没资格在我面前流泪了,这一次,我不会再轻易的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