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酒惹出的祸事已经真相大白。
叶琇容被送回府的当夜,玉萍被杖打五十,虽周氏心善让她带着卖身契离开将军府,然而被名门大户撵走的下人,名声已经坏透,根本没人会雇用,往后的日子可以想见一定是糟糕透顶。
周氏没想过自己请来的客人居然会在府里闹出这等事,既是失了面子,又是损了自己的主母之威。
再想到当时自己因叶琇容煽风点火,一口咬定江初香就是祸首,周氏更是内疚难当。
面对此事,邹定睿没多说什么,反过来安慰母亲几句,更亲自传令下去召集了府中的总管、管事,还有嬷嬷们,要他们严加管束府里的下人,若是再有这样吃里扒外的佣人出现,管带的人也有责。
周氏为人宽厚,虽然治下颇严,但是到底不像邹定睿这样严厉,那些管事嬷嬷们都吓坏了,自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更加严格的管束下人。
用过晚膳后,周氏去了一趟云朗居,随行的丫鬟还端着几盘点心与热茶。
“娘亲也累了,不必特地为我张罗。”邹定睿在花厅里见了周氏,心中多少已经猜到她的来意。
是人都爱面子,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的错事,是以他不曾主动提及关于诬蔑江初香的事,彷佛此事从来不曾发生过,帮母亲守住了面子。
周氏坐在窗边的小炕上,脸上带着一抹歉然。“若不是我这个做娘的赶跑了你的妻子,让你的生活起居没人可以帮着照料,我又何必这般劳累。”
“娘亲千万别自责,这事初香也不对,玉萍是我拨去南园的下人,既然是她的人,她自己就应该管着点,而不是被奴仆联合外人欺到头上。”
邹定睿深知母亲的性子,话当然是挑着周氏喜欢的说,将周氏哄得欢喜。
“不管怎么说都是我错怪了她,也幸好那阵子你人在宫中忙着太子寿宴,否则要是真照我说的写了休书送去她那儿,我这张老脸真不知往哪儿摆。”
邹定睿笑了笑,只道:“都是天意。”
末了,周氏准备离去时,面色局促地对儿子说:“你要是还喜欢江初香,就找个日子将她带回来吧。”
“这事不急,娘亲就别担心了。”知道周氏心中仍有疙瘩,邹定睿又说:“初香那边我会跟她说明的,其实她很挂念府上的人,还托人送了几坛药酒过来,只是我怕母亲不愿收下,所以就退回去了。”
听见被逐出将军府的江初香非但没怨自己还送来了药酒孝敬自己,周氏心中一暖,既是愧疚又心疼。“下回要是再送过来,你就别拦了,让人送过来吧……也不晓得她一个人住在外边好不好,你得空的话就过去看看吧。”
“多谢娘亲关心,初香是我的妻,我会的。”邹定睿笑笑的点头。
照这样看来,母亲应该是认可了初香这个儿媳,至于父亲那边,本来对此事就没有太大意见……
唉,他金屋藏娇的日子还真是短暂啊。
待周氏走后,邹定睿笑了笑,朝外头喊了一声,“添旺。”
“小的在。”添旺立刻探头进来。
“备车,去兰园。”邹定睿从屏风上取下了天蓝色绣缠枝披风。
“少爷是想世子妃了吧?”添旺打趣的说。
“多嘴。”邹定睿要笑不笑的横了他一眼。
兰园。
江初香住进来一段时间后,才晓得这间宅子被起名兰园,难怪院子里外都种上了各种兰花。
“少爷喜欢兰花的清幽,所以当初就命人在宅子里种下了各式兰花。”当时添旺是这么解释的。
江初香听了面上没有太多反应,其实心中有点气馁,虽然两人的关系已经十分亲密,也有了夫妻之实,不过她对他的各种喜好还没完全摸透。
眼下两人没住在一块儿,他身为太子少傅又是安平侯世子,不是往宫里跑,就是在侯爷那边协佐处理军务,想挤出时间培养感情,彼此再做深入了解还真是有困难。
“唉。”江初香双手搭在香桧大浴桶边,望着屏风上繁复美丽的花纹叹了口气。
“好好的,世子妃怎么叹气了?”春荷一边将洗净的花瓣洒进浴桶,一边关心问着。
“虽然我跟世子爷名义上是夫妻,可是世上哪有一对夫妻对彼此的事情互不了解,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我懂了,世子妃是想念世子爷来着。”春荷吃吃偷笑。
“才不是。”她嗔了春荷一眼,又靠回桶边叹气。
“我忘了拿花露进来,世子妃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春荷边说边走出净房。
江初香也没怎么听,只是背对着她点了点头,继续发她的呆去。
不多时,身后隐约有脚步声,她没多想,一边沉思一边开口闲聊,“春荷,下回添旺要是来兰园,你记得帮我问问他,究竟世子爷都喜欢些什么东西,从吃的到喝的,喜欢的颜色和衣服样式,什么都要问……”
“既然这么好奇,你何不直接来问我?”
蓦地,她身后响起了一声沉厚的男人嗓音。
她一震,立刻缩进因加入了羊乳而浊白的热水里,小脸红扑扑地回转,果然看见邹定睿走进了净房。
他脸上带着笑,顺手解下披风往屏风上一挂,然后走至浴桶边,蹲下高大的身躯与她困窘的目光平视。
“你怎么这样,没看见我在净身吗?”她被他露骨灼热的眼神盯得全身发烫。
“看见了又如何?”他邪气的挑高了眉。
“你这人还真是不害臊!”她嗔他一眼。
“伺候娘子沐浴,有什么好害臊的?”
“伺候……等等,你想做什么?邹定睿,你别乱来……”
一阵惊慌失措的娇嚷,外加双手遮眼后没多久,另一具高壮的男人身躯也进了浴桶,冒着白烟热气的水被挤得晃动,溢出了不少。
幸好浴桶够大,勉强可容得下他们两人,否则可能要闹笑话了。江初香将手从脸上拿开时,心里只想着这个。
邹定睿好笑的看着她满面羞红。“平时看你挺大胆的,怎么一见到我就变了个人?”
“害臊跟大胆是两码子事。”她哼了一声,佯装若无其事的贴紧身后的桶壁。
不料,那个老喜欢调戏她的男人也靠了过来,宽阔的胸膛贴近她的前胸,长臂一伸将她搂进怀里,这一刻两人肌肤相亲,彼此间除了热水之外,再无任何隔阂。
原以为他想干“坏事”,岂料他不过是这样抱着她,没再有其他不安分的举动,渐渐地江初香松懈下来,静静感受着这一刻的亲昵。
“怎么会突然好奇起我的事?”过了良久,他的下巴靠在她的肩上,半垂的目光与语气全带着佣懒。
“我听添旺说你喜欢兰花,才发现我对你的喜好没太多了解。”
“这还不简单,今天晚上你把想问的都问了,我一定知无不言。”
听出他话中的好兴致,她侧过脸仔细端详起那张绝色俊容。“你的心情似乎很好,发生了什么好事?”
“我爹命人送叶琇容回府了。”他的嘴角染上了笑意。
“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邹定睿将在将军府正堂发生的事,简洁的说了一遍,江初香一边听一边忍不住噗哧大笑。
“哈哈哈,叶琇容心里一定呕死了,居然栽在自己的心虚上。”她还以为情敌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不过尔尔。
“我娘对错怪你一事感到很愧疚,要我带你回将军府。”
“真的?”她大喜。
“不过,不是现在。”他说。
“我知道。”她点了点头,开始分析起来,“眼下要是我回了将军府,难保夫人不会误以为我是趁势得意,不过要是不回去的话,夫人也会以为我拿乔,故意抬高身价不给她面子。”
邹定睿一脸欣赏的睨着她。“所以我已经告诉我娘这事不急。日后你只要继续送药酒回去,偶尔回将军府探望她即可。”
“我懂了。”她点点头。
“不过你不冋府,惨的可是我。”他忽然一脸认真的说。
“怎么说?”她纳闷。
“我正值年轻气盛,夜里却只能孤枕难眠,你说我这样不惨吗?”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彷佛真的需要人同情似的。
她羞笑了起来,才想推他一把,手腕已经先被他擒住,拉高到耳边,扬着一抹贼笑的俊脸凑近,就这么亲了上来。
水气氤氲间,她垂下眼,脸儿酡红似醉了一般。她在这个男人面前,从来就只有乖乖听话的分,真是不公平……
“邹定睿,你的手在做什么?”察觉到水面下有双手正在突袭自己白润的身子,她忍不住羞呼。
那个老爱挑起火势的男人,竟然端着一张妖孽美颜,很无辜地说:“我这是在帮娘子沐身,有什么不对。”
“你、你少给我乱来!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夜还长着,有什么问题等我们沐身完再谈吧。”
“喂——”
胸前的柔软忽被男人的手掌抓握住,她不禁打一个颤,怒呼成了娇喘,原本想站起的双腿一软又坐回浴桶里,自投罗网。
他贴在她的耳侧,用着低沉的嗓音低喃,教她全身骨头都酥麻了,只能半推半就的迎合他接下来更孟浪的抚弄……
事毕之后,江初香已经累翻了,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邹定睿则像在哄猫似的帮她擦干了身子,将她抱上软炕。
她昏昏沉沉的又不甘心就这样睡去,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用着蛮横的口气质问了好些事。
诸如他喜欢吃哪些东西,又喜欢喝什么茶什么酒,还有喜爱的颜色花样,反正当下脑中想知道的全都仔细问过一遍,这才罢休的阖上双眼睡去。
那一夜,邹定睿含笑看着一手搂在自己颈后,靠在他胸前沉沉熟睡的女人,就这么看上一整夜也不想睡。
作梦都想不到会有这一天,曾经让他只想避而远之的女人居然成了他的心头宝,世事果真难料。
邹定睿低下头吻了吻怀中人,再次搂紧了那软绵绵的娇躯,然后才心满意足的闭起眼入睡。
隔日一早,邹定睿倒不急着回府,想留在兰园与江初香一块儿用早膳。
结果那个小妮子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只留他一人在屋里等着。
他从房里的小几上随手拿了一纸她写下的药酒配方,漫不经心的浏览着,却在看见那娟秀的字迹时微微一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