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了。”派翠克心烦意乱地在厨房里踱步着,地板都快被他踏出个洞来了。
“葛安菲吗?”一名年纪与他有一段差距的男子问道。
“该死的混账东西!”蒲扇般大手一挥,桌上的水杯及碗碟应声落地,碎裂成一片。
那名男子始终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派翠克发怒的模样。
“该死的雷欧!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你怎么没有告诉我……”派翠克大步走到男子身前,扯着他的衣领,怒气冲冲的吼着。
“爵爷,你先冷静下来。”雷欧面对着他的狂怒,还是不改一贯的表情,没有畏惧,也没有惊慌。
“那个该死的女人是从哪里把人给带来的……难道她私底下调查过我?”派翠克甩开他,反复想着:葛安菲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她们很早之前便认识了。”雷欧蹲在地上捡拾碎裂的杯盘,一面说道。
“你说什么……”派翠克瞪着蹲在地上的雷欧,不明白他这话从何说起。
“我前两天才听小叶说葛安菲离开了,匆忙之间连只字片语都没留下,她很担心,所以我便私下调查了一下。”将所有碎片都放到托盘上后,雷欧走到洗手台前,抽出几张纸,小心地包起那些碎片,这才放进垃圾桶里。
“重点!”派翠克走到他身边,没心情听他从头慢慢说起。
“她们同在一家孤儿院中长大。”言简意赅,可惜大少爷仍不满意。
“就这样?”派翠克快被他给气死了!每次说话不是太过长篇大论就是太过简短,他就不能一次说完整吗……
“爵爷,你曾经见过葛安菲,在很久很久之前,你忘了吗?”这个算是意料之外的收获吧,雷欧好心地提醒。
“我见过她?”派翠克的眉皱了好几褶,想不起自己跟葛安菲在何时寻显荀。
“你当时还曾跟她交谈。”雷欧决定再给他一点提示。
“我跟她交谈过?你就不能好好把话说清楚吗……”派翠克此时的心绪烦乱得很,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想。
“爵爷,我得出去一趟。”雷欧说完随即离开,没让他有发问的机会。
事实上,雷欧还查出了不少内幕,因此他得先去向某人求证,接着还得转告给爵爷的双亲知道。
“喂!雷欧!”这个该死的混账东西,最近愈来愈目中无人了。
派翠克气冲冲地走上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在白色钢琴前坐下,掀开了琴盖,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游走,想着刚刚雷欧说过的话。
他跟葛安菲在很久之前曾见过9.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原来是雷欧传了封简讯给他,他打开简讯一看,却只有短短一行字。
最后的提示:十年前。
派翠克差点克制不了自己把电话给摔到地上去!下次见到雷欧的时候,他一定要扭断他的脖子!什么烂提示!
他又不是个会每天写日记的人,怎么可能会记得十年前发生过什么事!又不是十天十个月,是十年!叫他上哪去找回那些记忆……
将手机放在钢琴上,他坐到钢琴前,想象此时葛安菲就坐在他床沿,从来没有离开过。
他缓缓地转过身,看到床上的被单端整得像是刚熨烫过一样,不要说有人来过了,甚至连只蚊子都没有,是他想太多了,葛安菲不可能在这里出现。
他将手指放在琴键上,才刚弹了几个音,就已无力地放下,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弹琴,他脑海里全是葛安菲的身影。
他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水,却一个下小心将水杯打翻了,透明的水溅在他黑色的衬衫上,湿了一大片。
猛然间,他脑海里似有些片段记忆闪过,那是什么?怎么好像这情境曾发生过?在哪里?是谁?
他右手拿着水杯,左手扯着衬衫,那双充满害怕又自卑的双眼、那个女服务生……竟然会是她……
十年前,母亲为他在台湾举办了一个盛大的生日派对,起初他还百般不愿,不想回台湾,后来母亲一直游说,他才勉强答应。
那天从一早开始就什么事都不顺,无论是他订制好的衣服还是宴会场地,怎么都达不到他的要求;这些已令他满肚子火,加上晚宴才刚开始,那个女服务生就拿了杯酒洒了他一身。
虽然当时他笑得温柔,但内心却觉得这女服务生可能是故意引起他注意;很多女人都是这样,期望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所以他并不认为她是例外。
他故意调戏般地靠近了她的脸,她却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当时他觉得自己就要笑到内伤了,接着他望进了那双乌黑的双眸里。
那双眼里有着害怕、恐惧,还有深深的自卑。显然这个女服务生是吓坏了,吓得连身子都颤抖了起来;而那因长期操劳造成的粗糙小手也变得冰冷,她看起来一点也不漂亮,甚至说不上好看,一点也不好看。
可她的那双眼却是出奇地清澈,像是对他完全没有妄想,仿佛连幻想一秒钟都不敢,因为有着自知之明,也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所以眼里没有任何期待。
她这样的反应让他感到些许失望,还有一点点的不满。天知道他干嘛要觉得不满,不过就是个不怎么样的女服务生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根本不值得他大少爷去想。
有那么点故意的,他握住了她的手,为她搓揉取暖,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没想到有反应反而是他自己。
当他触碰到她的手时,他感觉内心起了微妙的变化,像是突然有阵风吹过,却细微得教人容易忽略,可是他确实感觉到了。
等她的手不在冰冷后,他放开了她的手,这次,他清楚看见了她眼里隐藏不住的爱慕。是了,他知道自己的优越感又再次胜利了,他要的只不过是这样的爱慕,他只不过想证明自己的魅力无远弗届,并非真的对她有什么感觉。
于是,他放心了,也就笑着离开。他自觉这一切都跟自己想象的一样,她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女服务生,而他仍是高高在上的贵族世家大少爷。
他们永远不可能有交集。
当时的他年轻气盛,始终都是这样认为的,而从那晚之后,他便没有再想起过那个女服务生,甚至忘了有这个人存在。
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女服务生竟是葛安菲!那个让他心动却又无法给她承诺的葛安菲!那个让他朝田心暮想却无法给她爱的女人!怎么可能……这是上天在惩罚他吗?要他尝尝挫败是何滋味吗?
回想起第一次在机场见到她时,她似乎呆住了,甚且连站都站不稳,这是不是意谓着当时她已经认出他来了?
还有,当她住在古堡里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的用着眷恋眼神看着他,眼里像是存着一抹微弱的希望,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承受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然后再提起精神重新开始。
瞧瞧他到底干了什么好事!他让她这样爱恋了十年,到头来却什么都不能给她,除了一场心碎。
“葛安菲,你究竟在等什么?十年了,难道你从来不曾感到灰心?真的有那么爱?那么爱一个人做什么……”他的手一个使劲,便把手上的玻璃杯捏碎了,碎片扎进了肉里,红色的血慢慢泌了出来,可他却只是红着眼眶,不停地问自己,到底他有什么值得她这般爱恋。
他什么都没给过她,什么都没为她做过,她何需这样恋着他?他清楚知道单恋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多快乐的事,她这十年来到底是用着什么样的心情爱慕他?他真的好想问问她,好想亲口听她说。
他突然觉得愤恨不平,他不要她那么爱他!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那一点都不公平。他根本不需要感到内疚,她要爱谁是她的事情,根本不关他的事!
如果,她爱的不是他,那么的确不关他的事,可是,偏偏她爱的就是他。
为什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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