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朱棡!
郭菀央依稀记得这个名字。这似乎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失败者,似乎是因为谋反事泄,死在洪武三十一年?
是的,死在洪武三十一年!
郭菀央的脸色白了。
郭菀央知道,自己也曾经与马夫人说过,要多方投机,可是那是郭菀央与马夫人敷衍的借口。
郭菀央与燕王一线交往,那是建立在郭菀央已知燕王必胜的基础上。
可是郭菀央没有想到,可能正是因为自己当初这么一个敷衍的借口,却让马夫人等人做出了这样的决断。
让自己姐弟与燕王两个儿子交往,让自己的父亲与辽王藕断丝连,却让郭蔓青嫁给了晋王的密谍!
马夫人还留了什么手?
冷汗涔涔冒出来,郭菀央低声说道:“所以你不愿意再在家里多呆了?”
郭玥低声说道:“虽然姐姐你正受宠,可是我也知道,这些事情真的爆发出来,就是您再受宠也不管用。既然这样,我不如早日从家族里脱身出来。”
郭菀央缓缓点头。郭玥小小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心中不由有几分心疼,伸手将郭玥的眉头抚平,说道:“你即便去想办法出去做官也不成。在这个世界里,我们所有的人都是家族的,你还未曾成年,再努力也不能逃脱家族的阴影。除非咱们能与家族断绝关系……可是与家族断绝关系的人,往往成为所有人斥责的对象。除非……你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显露最大的才能,引起皇上足够的重视;然后找出足够的理由,与家族断绝往来!”
郭玥的小手一片冰冷。低声说道:“晋王这个人,姐姐也曾听说过的。晋王的儿子,我们也曾见过的。这个人……绝对不是能成大事的人。只怕事情泄露之日,我们难免要……承受池鱼之殃。而且蔓青姐姐……”
是的,更重要的是郭蔓青。郭菀央知道,晋王事败,牵连到的人不计其数。郭蔓青一家是在劫难逃,郭家作为儿女姻亲,如果能做得好一些,或者还能置身事外。可是,郭蔓青一家的皇商生意,却是马夫人牵线。
如果皇太孙要追究,不管郭家如何辩解,这个牵线的过错,是定然要惩罚的。
一瞬之间,郭菀央就已经将这些思路都整理清楚,当下说道:“捕风捉影之说,只怕不能说服祖母。现在办法不多,第一就是怎样想办法,让蔓青姐姐和离!或者让蔓青姐姐的丈夫破门而出……不过那不可能!第二就是想法逼着她们家将蔓青姐姐休回娘家!第三就是你想办法做官,想办法立下足够的功劳……用这个功劳,再加上我立下的功劳,将来或者能护着郭家与三姐姐!”
“第一个办法与第二个办法其实是一个办法,就是让三姐姐能从他们家脱身。可是……这很难。”
郭菀央的脑子飞速运转,面色渐渐沉冷下来,终于说道:“如果……想办法将你弄到扬州去做官呢?你有没有把握,逼三姐姐回娘家?”
“逼三姐姐回娘家……这当然做得到。可是姐姐……三姐姐既然是他家的人了,这被休……三姐姐受得了?”
郭菀央微微摇头,好久才说道:“三姐姐定然受不了。可是再受不了也比随着夫家灰飞烟灭强。”
郭玥沉思了片刻说道:“到时候我再想办法说服三姐姐。可是姐姐,你要用怎样的办法,将我弄到扬州去做官?”
郭菀央迟疑了一下,说道:“我没有十分把握,但是可以试上一试。弟弟你可知道,现在民间借贷,都是几分利息?”
郭玥摇头,说道:“我不清楚。但是母亲却是有不少钱放在外面放高利贷的,好像是六分利……嗯,姐姐,你的月钱还在母亲手中,母亲还在放高利贷呢,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要回来。”
郭菀央又问道:“弟弟,你读过史书,当初大宋王相公实行青苗法,刚开始的时候朝堂之上也有不少叫好声,缘由却是为何?”
郭玥说道:“这我倒也知道,那就是民间利率太高,下层百姓深受其害,青苗法利息比较低,朝廷之上有见识的官员也知道此举对于最最下层的百姓有好处,又能增加国库收入,因此就一片叫好之声。”
郭菀央站了起来,说道:“弟弟不知道,我们现在民间高利贷,寻常的利息都是七分以上。皇上是穷苦出身,若是将此事奏报皇上,皇上定然会重视你这个半大小子。只是……此后的事情实在重大,我又不放心让你去操作。”
郭玥小小的胸膛挺起来,说道:“姐姐你只管吩咐,哪一件事情我都会办得妥妥当当的。”
郭菀央缓缓点头,说道:“你拿纸笔过来,我写一条,你记录一条,等下你再整理。”
郭玥依言。心中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关系到自己的生死存亡,当下小小的脸上一片肃穆。
郭菀央说道:“第一条,你最近这几天,别忙着读书了,反正你也不打算参与科考。你可以派遣手下的人出门,四处打探各地的高利贷利息。我听说,有些地方还有地下钱会,将一群人的钱都集中起来,借给他人收取利息的,也闹出不少事情来……你将这些事情都整理出来。”
郭玥听着,点头。说道:“钱会的事情,我也曾听说过一些。说是利息比寻常人家都低一两分,然而收债的时候却着实凶狠。因为讨要利息,着实就闹出不少人命来。又听说有钱会将钱都借给某个商人了,却不想那商人做生意赔了老本,吊死了。他死了干净,结果钱会之中最没钱的那个,日子也过不下去,竟然买了一碗河豚子将一家子都毒死了……这些事我们当初在辽阳的时候也听说了不少呢……将这些故事都收集起来,告诉皇上?”
郭菀央点头,说道:“第二条,那就是这几天你再琢磨琢磨,拟写出一个办钱庄、将钱会的事情合法化公开化的条陈出来。”
郭玥迟疑道:“钱会闹出这么多事情,正要请皇上将钱会全部都取缔才是正经,怎么可以请皇上下旨让钱会公开化合法化?”
郭菀央笑了下,说道:“你却只见到了其弊端没有见到其好处。京师百姓,大半都是从各地迁居,聚族而居的很少。如果遇到一点困难,想要找家族本家借贷,基本无门。如此就只能找钱会借贷,承受的利息虽然高一些,却比私人借贷低上一两分。这就对穷苦百姓有吸引力了。如果请皇上取消钱会,那么穷苦百姓借贷无门,不是立马将他们逼死?”
郭玥还是不大明白。郭菀央继续说道:“我的办法,就是取钱会之利去除钱会之弊。你请皇上下旨,凡是以借贷谋利的组织,必须申报官府批准。官府必须审核过他们的资产,认定他们有足够的资产来做这钱会的事情,并根据营业额缴纳赋税。否则私下借贷谋利,都视为非法,下层百姓,可以有借不还。”
郭玥目瞪口呆,觉得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郭菀央笑了下,说道:“唯有这样,才能杜绝私下借贷……算了,私下借贷还是免不了的,但是发生纠纷的时候这样才有法可依,也算是为下层百姓做了一件好事。当然,钱庄必须还有营业地点,必须要有工作章程。钱庄借贷钱给别人,而那人必须拿出一点不动产来做担保,如果全无钱财,可以请人帮忙做担保。如果到期还不上,钱庄可以向官府申请,让官府帮忙催要,或者查封之前用来做担保的不动产。唯有如此,才能保证钱庄的钱借出去之后,不至于乱打人闹出人命来。如果钱庄乱来,那么官府也可以制裁钱庄。”
郭玥想了想,才说道:“姐姐的办法,其实还是从青苗法上来。只不过安石相公的法子,却是拿官府的常平仓做底子,由官府来主持此事。姐姐却是将这个事情的主事权交给商人了。”
郭菀央点头,说道:“安石相公的错误之处,就是过高的估计了官员的清廉程度。事实上,天下若是没有合适的监察制度,官员是绝对管不过来的……即便我朝用了严刑峻法,也是如此,何况对文人太过纵容的大宋朝?所以我想过,必须要让官府与钱绝缘,否则就难免贪污。官员只要掌管着监察之权就可以了。”
郭玥点头,说道:“这几天我想得仔细一些,拟出一个合适的条陈出来。只是姐姐你进了宫……却是没有办法找您商议了。”
郭菀央看着郭玥,说道:“弟弟能说出这一句,就足见弟弟已经长大了。你尽量想周到一些,我若是有办法,二月二再想法出来一趟。”顿了顿,又说道:“第二条,那就是你必须参加二月份的科举考试。皇上身体已经转好,定然会亲自过问卷子。你是有名的神童,他定然会看你的卷子。既然这样,那么不管策论出的是什么题目,你就将话题转到这个事情上!即便离题也不在乎!”
郭玥笑了一下,说道:“照着我的学识,就是认真考,也考不上的。”
郭菀央深深吸气,说道:“皇上是爱民如子的性子,见到你的奏折,定然会召见你。那时候就是最要紧的时候了……你要将钱庄的事情仔细说明白,仔细说明白其中利弊,而且……必须让皇上看到,其中有利可图。”
朱元璋皇帝陛下其实是一个不大爱钱的皇帝。可是即便是最不要钱的皇帝,见到有利可图还是难免欢喜。郭菀央这叫做投其所好。
郭菀央又说道:“钱庄放一定数量的不动产在官府这里做担保,而作为补偿,钱庄有吸取民间富余资金的权利。当然,吸取民间富余资金,必须保证随时能换上,而且要向民间支付一定数量的钱做利息。这样,一个钱庄就能运转起来了。老百姓手中有了闲钱,就会放到钱庄就生利息,也免得他们东想西想,总是想要借高利贷出去,又生怕血本无归。”
郭菀央说得有趣,郭玥也笑了,一屋子愁云惨雾,竟然一扫而空。
郭玥又问道:“怎样才能将我弄到扬州去?”
郭菀央说道:“这就是关键了。”当下细细说了一通,又说道,“其实也没有十分把握。但是依照着皇帝陛下的性情,这事情或者有五六分。尽力而为罢。如果不行……那么咱们另外想办法。”
又絮絮说了一些细节,两人说定了,郭菀央回宫,也没有别的话。
过了两日,朱允炆却得了皇帝的任命,兼任应天府尹。众人都知道,这是为了让皇太孙更快的熟悉政务做的准备。另外,将应天府尹的职务交给皇太孙,如果有个万一之事,京师局面也好处置。这是应有之义,谁也不在意。
只是朱允炆的事情却更多了。上午读书的事情就挪移到傍晚了,郭菀央的生活也发生了重大变化:每天上午陪着朱允炆出宫上应天府处理政务,下午回来处理宫务。晚上又去书房,陪太孙读书一个时辰。
这天陪着朱允炆看了一些卷宗,朱允炆却突然将一份卷宗合上,问道:“这些日子,怎么这类钱财纠葛的案子这么多?”
郭菀央心中一动,知道郭玥按照自己的路子走了。当下也不接嘴。朱允炆看着郭菀央,皱眉说道:“这类事情说大不大,审理下来也有法可依,可是……怎么会这么多?”见郭菀央依然不说话,当下就忍不住了,说道:“你只管说说。”
郭菀央欠了欠身,才说道:“其实这类案子是一直都很多的,不过是太孙身在深宫之中,不曾直接面对这类案件罢了。现在主持应天府,才知道这类事情之多,如此而已。”
这等回答等于没回答。朱允炆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不是说要尽心竭力辅佐孤么,怎么这样一次就学会三箴其口了?”
郭菀央抬起头,看着朱允炆,真诚的说道:“殿下,这类事情,究其根本,就是天下穷人太多。穷人多,就有借贷的事情,有借贷的事情,就难免有还不起债务的事情。手上有钱的人又想要用钱来生钱,于是等别人还不起债的时候,纠纷就发生了。”
朱允炆喃喃自语说道:“让天下人都有钱,让天下人都不借债……”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孤能做到吗?”
看着朱允炆的神情,郭菀央没来由的有几分感动。几乎就忘了自己之前定下的计划。好久才说道:“殿下,如果要减少这类事情……殿下是否可以试着让天下降低利息?”
朱允炆愣了一下,说道:“降低利息?这是与天下有钱人作对了。再说,即便朝廷制定了利息最大限度,那些富人不愿意借贷,岂不是让穷苦百姓过不了眼前的难关……”
郭菀央涩然一笑,殿下也不是白痴,这做法要面对多少困难,自然能够想到。
朱允炆猛然又笑了一下,说道:“孤再好好想想……嗯,让天下人降低借贷利息,与天下富人作对,难度不小,但是……孤岂能因为畏难而不行?”
朱允炆神色之间,竟然有几分神采飞扬的样子。郭菀央心中感动,说道:“殿下,我们慢慢想,总会有办法的……天下事情都是人做出来的,不是吗?”
朱允炆哈哈笑起来,说道:“也对,天下事都是人做出来的。当初蒙古入侵华夏将近百年,人人都不曾想过皇祖父居然能将他们驱逐出中原;现在孤又怎么可能畏难不前?”
郭菀央知道时机已至,当下含笑说道:“殿下有此心,自然是百姓之福……前些日子回家,倒是与兄弟说起这类事情来着。钱会横行,兄弟也是颇为义愤,恨不得将天下钱会都取缔了才好。”
朱允炆倒是怔住,说道:“你兄弟,郭四公子?却不知名满京师的小神童,对这些事情,却有什么看法?”
郭菀央微笑说道:“能有什么看法,难不成还真的上书皇上,请求取缔钱会?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他已经着手在调查了,想要调查出一点什么来,或者能从中想到一点什么。”
朱允炆叹了一口气。当下打开卷宗,继续看文书,再也没有对话。
郭菀央做下了这个铺垫,心中却也是砰砰乱跳。这样的闲聊或者不算什么,但是如果朱允炆是多疑之人,一旦日后郭玥因此出彩,会想起今天对话,就难免要怀疑起郭菀央来;如果朱允炆不是多疑之人,那么这事情就为将来做了一个绝好的铺垫了。
总之这是在冒险,但是这样的冒险,郭菀央不得不做。
朱允炆不是多疑之人,他对自己的信任,没这么快就用到头!
时间很快就到了二月。这期间倒是没什么事情可以记述,太孙妃倒是想要找郭菀央麻烦,可是有皇太孙罩着,太孙妃想要动手也只能忍了。宁妃却也因为要服侍皇帝,没有多余的精神打理后宫,于是就将后宫主持之权交给了另一个无子的端妃。知道郭菀央与宁妃的关系,对郭菀央也还可以。不过毕竟是宫里的人,也不敢得罪太孙妃了。
转眼就到了会试的日子。这天陪着朱允炆读书,上课的却是黄子澄。上完《孟子》,侍从就送上橘子来,金灿灿的,却是朱元璋赏赐给朱允炆、朱允炆又分了一只来孝敬先生的。黄子澄谢过太孙,当下就在皇孙跟前用了,又掏出手绢来擦了擦手。朱允炆看了站在一边的郭菀央一眼,说道:“先生这手绢脏了,就留下罢,郭尚功,另外送两块手绢上来。”
郭菀央倒是不明白皇太孙的意思,好在给皇太孙准备的手绢很不少,都带在身边,当下就取了两块,恭恭敬敬送了上去,顺路将手绢给替换了下来。
好在黄子澄也没有想到很多,让郭菀央很顺路的将手绢给收了来。
送走黄子澄,朱允炆就对郭菀央笑,说道:“你却如何谢谢孤?”
郭菀央却是不明白,说道:“殿下此言何意?”
朱允炆微微一笑,说道:“你这么聪明的人,还给孤装傻?不好好谢谢孤,那就将黄大人的手绢拿出来罢?”
“黄大人……手绢?”郭菀央这才醒悟过来,将手绢拿出来,心中却是一片感动,轻声说道:“我做姐姐的都不曾想过,殿下却是帮我做了。”
黄子澄不是别人,却是大明朝的第一个三元及第,真正的科举牛人。这些年,每到了会试时节,就会有人开口向黄子澄求取一些东西,笔墨纸砚诸般日常用品不等,用来做压考篮的宝物。可是人多了,黄子澄也不胜其烦,这些年也都回绝了。另外的,黄子澄也曾多次担任各类考试的考官,也实在担心卷入什么舞弊案件的漩涡,又生怕中举的人因此送贿赂什么过来。自然,朱允炆开口向黄子澄索要,黄子澄是绝对不会拒绝的,但是作为天下嗣君,朱允炆又怎么能做这等没营养、容易惹人笑话的事情?
因此就有今天的事情了。朱允炆不动声色换下了黄子澄的手绢,却让郭菀央拿着。
一方面是因为郭菀央从来不曾想过这类吉祥物。作为一个穿越数次的无神论者,郭菀央向来不相信拿了黄子澄的东西就能让自己的兄弟一举得中。另一方面也是郭菀央知道郭玥的水平,十来岁就想中进士,暂时没门,因此也没有想过要向黄子澄要点东西。
只是没有想到,朱允炆竟然主动帮她做了。虽然觉得男人用过的东西有些腻腻的,却依然塞进口袋里,含笑说道:“既然是殿下赏赐了,下臣再还给殿下,却是不合规矩,这太过失礼了……下臣却要禀明端妃娘娘,派人回家一趟。”心中却想,要先将这手绢好好洗上一洗。
这与福气吉祥什么的无关,只不过是一个纯粹的无神论者,郭菀央觉得这东西肯定有很多细菌,如此而已。
将手绢放好,脑海之中却不经意的闪过另一个男子的形象。那个男子……似乎没有朱允炆细心?
笑了笑,将头脑中的形象甩掉,自己已经做出选择了,没有什么后悔的。
提着宫灯,脚步轻快的向自己的院子走去。去陪太孙读书不能带茱萸,因此这些日子都她自己一个人提着灯回去,皇太孙也曾说要派太监陪着她一起回去,不过她回绝了。
前面是长长的甬道,四下里除了一盏宫灯之外都是一片黑暗。心情愉快,又是熟悉的道路,也不觉得害怕。正在这时,耳边却突然听见了脚步声。
非常急促的脚步声,就出自自己的身后……似乎是有人向自己追来!
郭菀央也曾经学过几辈子武功,但是这辈子却是手无缚鸡之力。耳边听见那脚步声非常急速但是脚步又很轻捷,就知道那是学了几天武功的人。当下再不迟疑,将手中的宫灯一吹,身子就闪进了边上的一个门洞里。
这甬道两边,再也没有任何卫士巡逻;甬道两边有门洞,不过那些门现在都已经落钥。
也就是说,如果这条路上发生什么,郭菀央将求助无门。
后面脚步声逼近,那声音根本不带任何好意!
接着,郭菀央听见了一个带着嬉笑的声音:“本王知道郭七小姐你就在前面,你熄灭了灯,是不是正好等着本王……”
声音并不熟悉,但是显然,说话的是一个熟悉郭菀央的人。
郭菀央躲在门洞后面,一声儿也不敢响。只是这样的躲避并不能能解决问题,后面的那个声音很快就发现了前面的人没了声音,当下呵呵笑道:“乖乖儿原来是在等着本王了……”
郭菀央悄悄的取下灯笼的壳子,又拔下了灯笼里的蜡烛。灯笼底上有一根插蜡烛用的铁钉,倒也尖锐。拿在手里,略略心安了一些,心中却是明白,自己这么一点个子,又在这叫不到人的地方,有一根铁钉没一根铁钉,对事情帮助并不大。
虽然有了主意,但是郭菀央还是希望后面那个不怀好意的家伙能够错过自己这个门洞……可是她的想法失败了。
后面那个家伙显然是有些武功的,发现郭菀央失去了踪迹,立马放缓了脚步,呵呵笑道:“郭七小姐,是在等本世子了不成?”
世子?本王?郭菀央的眉头一挑。
这个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面前是一片黑暗,但是那人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郭菀央的呼吸声,当下呵呵笑道:“果然是在这里等着本王了……”
张开双臂就抱了过来。
郭菀央正躲在门洞里,躲也无法躲闪。这个藏身之处,竟然成了一个致命的缘由!
就在这当口,郭菀央竟然避无可避!
只是那人张开双臂向郭菀央抱过来,也是听准了郭菀央的呼吸而已。甬道之上一片黑暗,可是到底有些天上的星光。郭菀央之处却是绝对的黑暗。
这样一抱过来,郭菀央能看见一个黑魆魆的人影,那人却是什么也没有看见!
就在这当口,郭菀央手中的钉子,对准了那人左边的胳肢窝,猛然刺出!
又快又准又狠!
胳肢窝本来就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孩提时代玩过游戏的人都知道,挠人家的胳肢窝,能让对方在最快的情况下丧失反抗能力。
那人显然想不到郭菀央会来这么一手,略一迟疑,郭菀央手上的钉子已经刺进了胳肢窝,虽然不甚深,但是也足以让他半边身子一软!
而郭菀央就在这当口,狠狠一脚,跺在对方的脚板上。
脚板又是一个脆弱的地方。那人显然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年少女孩竟然是一个百战高手,即便手无缚鸡之力也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条件发挥自己最大限度的战斗力。
那人脚上吃痛,人身子就站立不稳,身子就晃了一晃。
就在这当口,郭菀央身子就从那人右边的腋下,窜了出来,不等那人反应过来,她就对准那人的腰眼,再度狠狠一刺!
腰眼还是一个极其要紧的部位……大家都知道,凡是不能挠痒痒的部位都是要紧部位!
这一刺,又让那人在短暂时间之内丧失了战斗力……
接着是狠狠的一脚!
这样一脚,将那人狠狠的砸在了门板上,发出刺耳的“嘭”一声!
郭菀央伸手,一根铁钉已经对准了那人的后颈大动脉,厉声说道:“你到底什么什么人,说!否则我就杀了你……这个部位也能死人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后面听见风声,郭菀央厉声说道:“不许过来,否则我要杀人了!”
后面听见了一个苦笑的声音:“郭七小姐果然是好能耐,我方才得到消息,急急忙忙赶过来,却不想郭七小姐已经自己解决问题了。”
声音却是很熟悉。郭菀央依稀辨认出,那说话的人就是当日在郭莲珠房间里见过的,一个姓袁的锦衣卫头头。当下松了一口气,说道:“你来看着他。”
那锦衣卫当下上前,拿着兵器对准了那个贼人,冷声说道:“小心一点,转过身子,与我说话!”
却是没有动静。
那锦衣卫再度说了一遍,然后伸手去拿那个贼人。却不想触手却觉得不对,那个贼人的身子虽然还温软,但是软绵绵的一点力量都没有,竟然……似乎是死了!
那锦衣卫将那人翻过来,那人就这样软绵绵的躺在地上,一点也没有。锦衣卫苦笑了一声,说道:“郭七小姐好大的手劲,竟然将他就这样弄死了……”
后面又有纷杂的脚步声响起,却是一群侍卫闻声赶过来。
郭菀央诧异道:“怎么就弄死了?我手上虽然狠了一点,可是我却是一点武器也没有的,难不成就这么一点铁丝一点尖刺就弄得死人不成?”
面前是黑魆魆的一片,那锦衣卫俯下身子,仔细探听那人呼吸,又抚摸那人胸口,说道:“确实是没气儿了……”
郭菀央叹气说道:“死了就死了,反正你也知道主谋是谁……”
就说话的功夫,地上的“尸首”猛然之间从地上窜起,抓起郭菀央,将郭菀央扛在肩膀上,手上铁索爪子飞出,竟然就抓在了那甬道高墙的墙壁上;身子一窜,一借力,就这样扛着郭菀央往高墙之外飞了去!
那锦衣卫大声呼喝,面前的一切,却是让他的面子全都丢了个精光!
那锦衣卫想要翻墙追赶,可是手上却没有趁手的翻墙工具。正打算寻门追赶的瞬间,却见后面的一群侍卫追赶上来,兵器就往他身上招呼:“刺客,抓刺客!”
姓袁的锦衣卫大怒,却因为职责关系,他与这群侍卫也是素不相识。自己得了消息急切赶来,也不曾与宫中守卫通过气,当下也说不明白。却又因为这不告而入宫的关系,不能明目张胆的与这群侍卫骂架。理由么,很简单,锦衣卫是皇帝最贴身的近臣,可是这皇宫里说明白的还是侍卫们的地盘,你就这样明目张胆的不告而入,到底理亏了是不是?
姓袁的锦衣卫却到底是有些见识的,否则也不能这样顺当的坐上高位。见事情不是自己可以分说的,又见那边郭菀央已经被俘虏,当下对着劈过来的刀剑,也不躲闪,伸手就钳住了对方的刀尖,脚下一发力,身子就腾空飞了起来!
那刀的主人显然想不到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来,当下条件反射一般的,奋力一甩,就要将敌人甩脱。却不想这一甩,姓袁的锦衣卫就得到了借力的机会,单手就抓上了高墙的墙头!
再一翻,身子就翻了墙头,往那边郭菀央两人的去处,追了过去!
可是这么一耽搁,墙头这边,却已经是悄悄的没有了声响。
墙的这一边,就是浣衣房了。现在是晚上,宫女太监们都已经歇息,面前黑魆魆的一片,也不知那贼人走哪边去了!
想起世子的委托,想起这个女孩子对世子的重要性,姓袁的锦衣卫真的连死的心都有了……可是偏生却不知道,现在不是死的时候!
当下只能厉声长啸,将一群侍卫都吸引过来。只有借助那群侍卫的力量,才能找到郭菀央!
也只有一群侍卫追赶的情况下,那个贼子才没有时间对郭菀央轻举妄动!
这边心急如焚,那边,郭菀央的心却是缓缓定了下来。
刚开始的时候,郭菀央还计算着如何反抗,可是到了后面,郭菀央却是很合作了。听着后面隐隐传来的呼喝声,郭菀央低声说道:“走左边,左边没人,右边有人!”
那贼人很诧异的“嗯”了一声,接着就照着郭菀央说的做了。
面前却是墙壁,没有任何道路。可是后面杂乱的追赶声也消失了。或者说,还要很晚才能追上来。郭菀央低声说道:“放我下来。”
那人依言将郭菀央放下,看着郭菀央,却突然笑道:“郭七小姐果然好胆识。难道不怕我对你不利?”
郭菀央微微笑道:“如果想要对我不利,只要方才当众撕破我衣服,或者一掌将我打死,那就行了。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在皇宫里七弯八绕的,多半不会想着要将我弄死。”端正了脸色,问道:“我只是想要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看着郭菀央。黑魆魆的夜色里看不清那小姑娘的脸色,只是依稀觉得,那小姑娘的脸色非常嘲讽。当下淡淡说道:“你错了。我奉行太孙妃之令,要对姑娘行奸杀之计。姑娘选定的这等地方,却正是好地方。”
说着话,人缓缓向前。高大的黑魆魆的影子,却正对郭菀央形成了威压。
郭菀央冷笑了一声,说道:“若是真的奉行了太孙妃的命令,你如何能等到现在?方才差点就失了手,能抓到我的时候,应该第一时间就下杀手……若再拖延,让我逃脱,你岂不是无法向太孙妃交代?”
那人站住。声音里带着微微的笑意:“郭七小姐果然是非常聪明……事实上,我是奉行了皇太孙的旨意。”
郭菀央略怔了一怔,说道:“奉行了皇太孙的旨意?”
那人含笑说道:“正是。皇太孙之意,不是想要对姑娘不利,而是有意通过伪造姑娘已经失身的事实,让太孙妃从此安心,不会再对姑娘不利。”
郭菀央微微笑起来,说道:“我失身的消息传出去,张家再舍不得我也得退亲,是也不是?”
那人笑道:“姑娘好生聪明,果然一语中的。太子也借机在表面上疏远姑娘,等过几年,姑娘就有一飞冲天的机会。”
郭菀央面色一冷,说道:“你也说过我好生聪明,何必七绕八绕的拿些莫名其妙的话来搪塞我。”
那人叹息了一声,说道:“果然是皇太孙的主意。虽然黄大人解大人多方劝谏,可是皇太孙对姑娘确实已经走火入魔。还望姑娘稍稍合作一番,忍受一时之辱却能成百年好事,何乐而不为?”
声音诚恳无比。
郭菀央冷笑了一声,说道:“果然是好计谋!如若我真的是无能之辈,说不定就上当了!你却告诉我,你到底是谁的人?到底想要与我说些什么?你也知道,我虽然不懂得武功,但是面对着你,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那人怔住。好久才说道:“公子说你不会上当,却果然不会上当。”
郭菀央冷笑着看着他。
那人微微叹息了一声,说道:“郭七小姐,我们见过面的。”黑暗之中一点火光闪起,照亮的那人的脸庞。
郭菀央大怒,说道:“你疯了!这样随便点火,将人引过来怎么办?”
那人叹息,将火熄灭,说道:“听小姐这样说话,就知道小姐其实已经确定我的身份了。不过我还是要点一下火,总要让郭七小姐看清我这张脸。我们当初在船上,见过面的。当时我就在大公子身边,给大公子看船的。”
船上?郭菀央这才醒悟,原来这人就是一直跟在朱高炽身边的一个侍卫!却依然不肯相信,说道:“时间已久,世子殿下身边有什么人,我已经不记得了。”
那人沉声说道:“我名叫马三宝,这是二公子殿下给您的书信。”
马三宝?这个名字倒也熟悉……似乎是一个有名的历史人物?朱高炽朱高煦朱棣身边……哪一个青史留名的人物就叫马三宝?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了。
鼻子尖却隐隐闻到了一种气味,那是一种很熟悉的臭味……郭菀央知道,尿不尽的人剧烈运动之后往往就会有这种臭味……郭菀央这才想起来,这人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些尖利!
有些尿不尽的臭味,有些尖利的声音……朱棣父子身边的人……马三宝……郭菀央蓦然跳起来!
她想起这个名字了!事实上,如果面前这个人不改名字的话,马三宝这三个字将名垂青史!
只是后来他换了一个名字,反而使他的本名没落了。
郭菀央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声。当下却没有接那书信,却直接问道:“殿下到底有何话说?为何要你冒险进宫?”
马三宝说道:“二公子殿下只不过想要让您出宫罢了。”
郭菀央问道:“出宫?”
马三宝说道:“是的。我等下就走人,您趁机求肯出宫……太孙殿下定然准许。”
郭菀央叹一口气。她知道朱高煦的意思。朱高煦认为,皇宫之中太危险了,所以现在他改变主意了,要将郭菀央弄出宫去。即便是为了这个理由毁了郭菀央的名节也不在乎。
郭菀央知道,皇帝这一阵身子看起来似乎还好,但是去年冬天这一出,实在将人给吓坏了。
不觉微微苦笑起来,将自己弄出宫去之后,朱高煦会不会逼着张辅将自己的亲给退了?
为了让自己与燕王一脉断绝关系……这是极有可能的事情。然后安排自己出家?
出家做一阵尼姑,乖乖的等事情尘埃落定?
眼睛之中有酸酸涩涩的东西在涌动,但是那绝对不是眼泪。
从来也不曾想过……那个人,竟然会这么不了解自己……或者说,他根本不想了解自己?
马三宝说道:“我是刑余之人的身份,皇宫之中也少有人认识。若是给人看破阻拦,就说是奉行太孙妃的命令,太孙也不能找太孙妃对质。这样即便失败,也能在太孙与太孙妃之间扎下一根刺。为了让事情显得更真实,我还故意漏了一点口风给锦衣卫,却不想差点啥事都做不成。”
郭菀央突然笑道:“你武功既然如此高强,为何不接着这个机会将我弄出宫去?”话中是全然的嘲讽。
马三宝很认真的说道:“如果将您就这样带出宫去,难度很大。皇城之内非翻天不可,那时说不定会暴露,不如这样做,才是万全之计。”
郭菀央淡淡一笑,说道:“马三宝,你到底有多少真话,多少假话?”
马三宝一愣,说道:“我说的自然都是真话。”
郭菀央站起来,说道:“你走人罢。我是不会合作的。之前我就与二公子说过,我喜欢呆在皇宫里。依照你的说法,我或者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但是我却失去了名留青史的机会,也失去了保护亲人的机会……或者死无葬身之地,或者能借机功名成就,我就是一个赌徒,我不愿意如大公子所说的那样,庸庸碌碌的活着。或者将来我还能以小妾是身份进入二公子或者大公子的府邸……可是我不愿意那样的结局!”
郭菀央一番话,却是说的斩钉截铁。马三宝真正的怔住,吃吃的说道:“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郭菀央淡淡一笑,说道:“我是说,我不愿意依照燕王世子殿下所说,用自污的方法来谋求一个苟且偷生的机会。”
马三宝吃吃的说道:“你知道……这是大公子的主意?”
郭菀央仰起小脸,笑道:“我知道你是燕王的人,除了二公子,也只有大公子能差动你……甚至让你定下死志来做这件事。而我恰好知道,二公子……他是一个最能纵容我的人。当初我不曾向他求恳他就放我进宫,如今又怎么会因为一点危险就将我叫出来而不能让我如愿?你小看二公子了。”
郭菀央说得骄傲,马三宝却也不由动容。当下叹息说道:“果然是这样……只是郭七小姐,你可知道,殿下这几个月……过得很不好,他简直要疯了。”
郭菀央怔住。心软软的疼了一下,说道:“他……太紧张了。”
马三宝说道:“他每日练字只写一个‘郭’字。”
郭菀央低声说道:“然而他不会来逼我。”
马三宝轻声说道:“可是大殿下心里疼……你不要怪大殿下。”
郭菀央抬起脸,含笑说道:“怪?不会的……请你转告,叫他放心。我定然能保护好自己。现在这当口不是说话的时候。”
看着周围,轻声说道:“我这些日子当尚功,将皇宫里里外外都走遍了。这个地方是最安静的地儿。以后我隔上半个月就会来这里一趟,在这里做个记号。”看着边上的花丛,说道:“若是无事,我就折一支蔷薇枝条插在柳树树洞里。若是有变,那么就折断一根木槿枝条吧。如若我同时放了两根,那就是有非常紧急之事,你要马上冒险来见我。”
马三宝看着面前的小小女孩。很小的女孩,正当撒娇耍赖的年纪。脸色却是一片坚毅。
沉稳如水。
郭菀央沉声说道:“外面就是小巷。你做好准备。”
马三宝还没有反应过来,郭菀央蓦然伸手将马三宝的手抓着,张嘴大叫起来:“贼人就在这里!”
这片地方虽然寂静,可这么大叫,就是鬼也给吓出来了,更何况那群侍卫正在搜索整个皇宫?立即就有人朝着这个方向追了过来。
马三宝吓了一大跳,随即怒道:“你这小姑娘竟然花言巧语骗了我,瞧我不杀了你!”伸手将郭菀央甩开,刀就砍下来。
郭菀央闪过。那边大群侍卫已经涌过来,马三宝见情况不妙,当下翻墙,走人。
郭菀央不觉一笑。马三宝果然不是好人,骗了自己半天,自己才稍稍报复了一回,他就又给自己设套了……不过这个人,真的很好玩。
可惜是刑余之人。
方才这么片刻功夫,郭菀央算计了马三宝一次,那就是猝不及防大叫,让马三宝手忙脚乱逃跑;马三宝也算计了郭菀央一次,那就是“花言巧语骗了我”一句话。
郭菀央到底是如何花言巧语骗过贼人的?这就是马三宝留给郭菀央的题目了。郭菀央必须将谎话说圆了,给太孙一个交代。
与这个马三宝交锋两次,居然还吃了一点小亏啊。郭菀央苦笑着摇摇头,对着那群侍卫走过去。
一群人已经冲过来了。不少侍卫是认识郭菀央的,当下向郭菀央行礼,又问起贼人之事。郭菀央微笑着摇头,说道:“那贼人原本是想要做点坏事的,所幸我还有一点小聪明,也没有吃亏。那贼人错失良机,又被我伤了一个要紧地方,现在已经逃了。你们快去追。”
其实也不用郭菀央提要求,那些侍卫想要争功劳,很多已经追上去了。可是他们没有马三宝那么好的翻墙本事,此处又少梯子,仓促之间也没处寻找,只能用人墙战术。
这样一折腾,追出去的时候,马三宝早已不见人影了。
郭菀央也不休息了,当下就再去东宫,见太孙。
朱允炆早已等在东宫门外了,见了郭菀央,喜不自胜,当下说道:“方才听说有了意外,又听说你不见了,正慌张这呢,却不想你竟然回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郭菀央心中略略有些触动,却又不免想起“他每日练字只写一个郭字”来。心中微微苦笑,说道:“让殿下受惊,那是郭菀央之过。所幸没有大碍,郭菀央罪过不甚深。”
朱允炆伸手抓住郭菀央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说道:“没有受伤罢?还好……衣服弄了一点土,那人没有对你无礼?”
听到“无礼”两个字,郭菀央的眉头微微一跳。
朱允炆……毕竟很在乎“无礼”这件事啊。
当下微微苦笑,说道:“殿下,万幸。那人本来是想对女臣无礼。”
朱允炆的手劲蓦然加大,说道:“怎么……到底是什么人?”
郭菀央垂下眉头,似乎有珠泪闪过,说道:“请殿下不要问了,这事情并没有发生,女臣安然无恙。”
朱允炆抓住郭菀央的手,狠狠的抓着,厉声说道:“你竟然……连这样的大事都不愿意告诉孤?”
郭菀央是真的吃痛,眼泪都要出来了。当下抬起眼睛,看着朱允炆,说道:“殿下,这样的事情,请您就不要问了罢!即便我说了,手上也没有证据,您又能怎样?”
朱允炆松了手,神色有几分颓然。
郭菀央微微叹息了一声。这就是朱允炆……做什么事情都缺乏勇气又没有主见的朱允炆……只有那天在太孙妃跟前救自己那一次,算是最勇敢了罢?
自己是亏欠了他……可是这样的太孙,在朱棣面前,真的是没有还手的余地啊。
当下揉了揉手腕,轻声说道:“我只是与那贼人说了一句:你这样做,虽然讨好了太孙妃,却是与太孙结下了死仇……那人就定住了。之后我才有了反败为胜的机会。”
朱允炆的脸色有几分铁青,又有几分颓然。郭菀央轻声告退,只留朱允炆一个人,咬着嘴唇,瘫坐在椅子里。
这一回,朱允炆却是派了两个小太监来护送郭菀央。
这事情就到此为止。
郭菀央将手绢洗干净了,派人送到郭家给郭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