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的阳光非常温暖,桃花粉红如十六岁少女的笑靥,柳絮轻飞,整个皇城都笼罩在一片乳白色的梦境里。
郭家已经忙乱了好几天了。送郭菀央进宫,不等同于嫁女,但是这种规模架势,比当初嫁郭莲珠不知要隆重多少倍。连公主殿下也进进出出好几次,说是前来帮忙。丁氏忙也就罢了,陈氏也少不得抛下对丈夫的挂念对女儿的照看,时不时的过来帮忙管事。
好在郭家曾经送出过一个妃子,老人们都已经有了经验。又有马夫人坐镇,运筹帷幄,虽然匆忙,却也不见慌乱。
虽然说不用准备嫁妆,可是生活必需品还是要带的;进宫去做官,空手可不成,总要带一点钱,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派点小用场。可是纯粹的铜钱也不成,带着几大箱子铜钱进宫,那就惹人笑话也惹人疑虑了。必须换成合用的首饰。从价值几个钱的铜钗子开始上到价值数千贯的碧玉簪,各种价值的首饰分门别类,摆了整整一个箱子。又有春夏秋冬四个大箱子,摆的是四季衣服。虽然不及出嫁,郭家却也花了大钱。
因为郭家需求量大,所以京师的首饰店老板都笑翻了。
且不说这边忙乱。又有宫中来的尚仪徐大人,奉皇后命令,专程来到郭家,教育郭菀央宫中各色礼节。礼节不曾完备,不能进宫。
郭家虽然恨不得马上将郭菀央送进皇宫里去,可是也知道,礼节这玩意是非学不可的。当下也性急不起来。
徐尚仪不是寻常人,却是卫国公徐达的族孙女,年已三十,容貌或者并非极美,举止行为,却是极其娴雅,让人一见就忘俗。郭菀央数度穿越,也见过许多优雅高贵的女子,却从来不曾见过徐尚仪这般风度的。自己在外人面前虽然也算是落落大方,可是与徐尚仪一比起来,那就成了纯粹的暴发户。当下不由心生羡慕,却是陷入两难。
按照郭菀央的意思,自己还没有完全做好进宫的准备,这学礼仪,当然是越慢越好。可是看着徐尚仪这般优雅的风度,竟然是舍不得敷衍了。
郭菀央两难,郭家的其他女儿却是非常羡慕。就是头上包着纱布的郭撬亍�
第一天也没有其他的训练,就训练一个坐姿。头上顶着一只碗,郭菀央一动也不敢动,就这样坐着。徐尚仪规定,必须坐满一个时辰不动才算过关,可是第一次的时候,郭菀央才小半个时辰就顶不住,脖子稍稍动了一下……结果,碗打翻了。徐尚仪也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扫了郭菀央一眼,吩咐道:“伸出手来。”
郭菀央苦着脸伸出手。徐尚仪拿出戒尺,在郭菀央的手掌心里重重的打了三下,竹子与肌肉相遇,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三下过去,掌心里红了一大片。
守在一边的茱萸,不由心疼的眼睛都红了。
徐尚仪淡淡说道:“今天不过是手心挨打,等来日进宫,一个坐姿不端正,一顿板子就下来了。你是情愿现在挨打呢,还是将来挨打?”
郭菀央咬着嘴唇说道:“老师教训的是,菀央自然是情愿现在挨打。”
徐尚仪淡淡说道:“不要咬嘴唇,咬坏了嘴唇,可是你自己的。”
郭菀央微微点头,说道:“老师教训的是。”果然不敢再咬嘴唇。
又训练了一个时辰,郭菀央的手掌心已经肿的老高了。徐尚仪微微点头,说道:“今天上午先休息一下。你就坐着看看书罢。”
书是徐尚仪带来的,《女四书》。徐尚仪又说道:“你是大家出身,虽然进门稍稍晚了一点,可是皇后也称许过你是有名的才女,这些书自然不在话下,想来都读过了。只是我们女孩子,这些就是安身立命的本钱,多读上十七八遍,有新的领悟,将来才能一帆风顺,你是极聪明的孩子,自然不用我教导你这些道理。”
郭菀央点头称是。于是端端正正坐下来,才翻开书本翻看了几行,却见一根戒尺再度递到了自己面前,诧异的抬起眼睛,却见徐尚仪端着一张脸看着自己:“坐下来看书,才多少时间,你就得意忘形了?”
没法,郭菀央再度乖乖伸出手。小手手的确受不了蹂躏了,连摊开都有些疼。
看了小半个时辰的书,郭菀央连头发丝也不敢颤动一下。至于到底看进多少书……不足为外人道也。
听徐尚仪吩咐:“也休息够了,咱们继续训练罢。”郭菀央如蒙大赦,连忙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听到后面半句,又再度苦下脸来。可是这苦瓜脸还不能摆出来,郭菀央急忙将嘴角往上勾了勾,拉出一个笑容来。
却听徐尚仪吩咐茱萸:“去打一桶水来。”
茱萸只好去了,临走还递给郭菀央同情的一眼。又吩咐边上另一个丫鬟,去厨房多拿几个碗来。嗯,这边碗已经打碎不少了。
茱萸磨磨蹭蹭的,终于将水拎来了。徐尚仪在一个大海碗里注满了水,端端正正将它放在郭菀央头上,又吩咐茱萸:“赶紧去,给你家小姐多准备几套衣服!”
茱萸自然知道大事不妙,当下飞奔着去了。
郭菀央忍不住露出一个苦笑。虽然很快就将苦笑收起来,可是徐尚仪却是看见了,当下淡淡说道:“你若是怕了,那也成。现在也没有进宫,请武定侯腆着脸上报皇后,收回那份懿旨就是。”
郭菀央不敢吭声,当下端坐着不动,任凭徐尚仪将水碗放上来。
这下与空碗放在头上又不相同。重量上的增加还是小意思,更要紧的是心理压力!郭菀央知道,这一动,冷水就往自己的脖子里灌,现在虽然是春天,天气却还凉着,自己可受不了!
当下端坐着不敢动,眼睛就直勾勾的看着前面的沙漏。沙漏淅淅沥沥作响,就像是在下小雨。可是沙漏道现在还没有经过那道表示半个时辰的时间线!
近了近了近了。快要半个时辰了。马上就可以将头上的碗拿下来了……可是就在这时候,郭菀央的脖子上,不知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脖子不自由的微微颤了颤,头上的一碗水立马打翻了,倒在郭菀央的脖子里!
凉飕飕的,果然好滋味。
郭菀央不敢叫,郭菀央不敢跳,老老实实对徐尚仪行了礼,这才跟着茱萸去换衣服。
换了衣服,继续训练。
傍晚时分下了课,郭菀央回了东跨院,水芸香忙迎上来,看了郭菀央的手掌心,心疼的落泪,却勉力笑道:“徐尚仪如此严厉,那是对你负责。你明天要好生训练才是。”忙忙去翻金疮药。
郭玥愤愤说道:“我们先生虽然也会打手掌心,可是从来不会如此心狠。我看那徐尚仪是拿了皇后的鸡毛当令箭……早知道入宫如此麻烦的话,早些就该找借口拒绝!”
郭菀央笑着摇摇头,说道:“皇后懿旨下来,我们郭家岂有拒绝的道理?”
正说着话,却听见前面吩咐:“老夫人请七小姐上养荣堂说话。”
水芸香已经将金疮药翻出来了,却是去年进京的时候路上用剩的。对郭菀央说道:“先将手包上了,老太太那边延迟一会应当是不妨的罢?”
传话的青瓜笑着说道:“姨娘不用了,老太太已经知道了今天的事情,传话让七小姐过去就是给七小姐用药的。那边的药却是宁妃娘娘宫中赏下的,比寻常还要合用一些。”
水芸香感恩道:“老太太心疼孙女。”
郭菀央当下与青瓜一起走。到了养荣堂,李子果然已经拿了金疮药在备着了,当下给郭菀央的手心抹上,果然一片清凉,痛楚的感觉登时就消失了七八分。
包上了手,两个丫鬟都退下。
马夫人就眯着老花眼看着,片刻之后才说道:“徐尚仪对你果然是十分看重。莫不成……是你那日自作主张拒绝了皇后一次,所以皇后要给你一个回复?”
郭菀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马夫人淡淡说道:“你想要说什么?”
郭菀央低声说道:“皇后想要给孙女回复,那也该施行在进宫之后,而不是进宫之前。而且……孙女与皇后也曾经交谈过两次,皇后即便想要给孙女一个下马威,也不会用这等小手段。”
马夫人沉吟说道:“你年纪是幼小,却是皇后亲口定下的女官,一旦进宫,品级就与徐尚仪等同。徐尚仪年纪已经大了,你却是钦点的皇太孙身边的人,这方面也没有矛盾。再加上徐家与我家素来没有矛盾,又同是功臣世家,站在这个角度,徐尚仪也没有这般为难你的道理……却是为何,第一天就如此待你?”
郭菀央抬起头,低声说道:“孙女妄自揣测……徐尚仪的意思,似乎是想要叫孙女……知难而退!”
马夫人眼睛看着郭菀央,说道:“你怎么有这样的猜测?”
郭菀央说道:“徐尚仪曾经淡淡说过:如果你现在不想训练,知难而退还来得及。”
马夫人眉头皱紧,说道:“徐家与我家素来没有矛盾……为何却想要算计我家的孙女,让我家的孙女不敢进宫……”百般思想,却是没有答案。当下说道:“你却回去睡觉。你却放心,我明日将我郭家的女儿都带去拜她为师,总要分散她的注意力才是。”
郭菀央想不到马夫人竟然想出了这等主意,当下说道:“只恐连累了各位姐姐妹妹。”
马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纵然要让你的姐姐妹妹吃亏也没有办法,我只恐训练到了半月之后,徐尚仪进宫参奏一本,说你礼仪之上不过关,到时候就惹笑话了。不但进不了宫,你还要成为全京师的笑柄呢。”
郭菀央这才知道这事情原来是如此严重,当下答应了,说道:“请祖母放心,孙女定然不会再让徐尚仪找出这么多错来。”
只是明天真的能做到让徐尚仪找不出错来么,郭菀央还真的没有把握。
次日早上,徐尚仪过来,却见马夫人出来迎接,后面站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儿,内中一个,头上还缠着白色的纱布。马夫人先请徐尚仪坐了,才笑嘻嘻说道:“徐尚仪,老身却有一个不情之请。您既然来教我们央央了,对于我们其他几个女孩子而言,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对于女孩子而言,坐立行走诸般姿势,最能见修养,所以也算是至关重要。所以昨天这些孩子来找老身央求,说是想要随着徐尚仪,学一点宫廷礼仪……好歹这几个孩子虽然蠢笨一些,却是难得的好学,如此好学,想来也能吃苦,想来也不会给徐尚仪多增加麻烦……不知徐尚仪能否允了老身这个不情之请?”
徐尚仪倒是想不到马夫人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当下看着一群少女,沉吟着还没有说话,就看见郭蔓青款款上前,躬身说道:“我们也知道,这般请求,不免唐突。学生也无有其他表示,谨呈五十两银子做谢仪,还请老师勿要嫌少,还望收下学生的一番心意才是。”
说着话,后面的小丫鬟已经端了满满的一盘银子过来。有了郭蔓青带头,不管徐尚仪收还是不收,小妹妹们轮番上前,各自呈上五十两银子,跟着郭蔓青,殷切的跪倒,请徐尚仪允许她们旁听。
徐尚仪倒是当真没有想到,郭家的姑娘们竟然摆出这样一副姿态来。心中却是不甚明白她们到底是为了什么。然而伸手不打笑脸人,马夫人一个侯爵夫人如此低声下气的与自己说话,又有几盘银子在边上摆着,总不能回绝的太死。当下微笑说道:“本官奉命给七小姐做宫仪培训,那是公务,当然不能借机挣钱。若是受了几位小姐的银子,那就是贪贿了。还请几位小姐将银子收起来,本官是断断不能收的。”
马夫人当下笑道:“就你们几个小丫头心事多,就担心徐尚仪不肯收了你们,一定要准备银子来。现在看到了,昨天多心了罢?还不赶紧上前了,行了拜师之礼?”
一群姑娘听闻马夫人这般吩咐,当下莺莺燕燕一起上前,按照长幼次序跪倒,果然行了拜师之礼。徐尚仪当下竟然是不能拒绝。当下无奈,只能受了。心中却是明白,马夫人这只老狐狸,是预先与自己的孙女们演练过的,一唱一和,故意曲解自己的话,让自己没有拒绝的机会。
受了三拜九叩之礼,师生名分已经定下。
虽然说定下师生名分对徐尚仪没有多少好处,可是对于郭家的姑娘们而言也没有多少好处。有了师生名分,老师就真正的压到了学生的头上。所以徐尚仪也不担心郭家的一群姑娘敢捣乱。
收了一群学生,就带着一群学生一起去训练。徐尚仪打定了主意,郭菀央是要继续虐的,她是自己的主打学生;其他学生么,也要严格一些,免得让人看出厚此薄彼来。只是下手要稍稍轻一些,毕竟不能将郭家上下全都得罪了不是?
只是徐尚仪的如意算盘算是打错了。今天练习的是走路。郭菀央走路的姿势其实已经相当不错,只是作为宫廷女官,要求严格一点总不错是不是?
练习的方法其实也简单,就是让姑娘们头顶着一个罐子,一只手扶着罐子小心走路,不能让罐子摔下来。一程也不算长,不过是房间里走一圈,不过是十来丈路而已。郭菀央第一个走,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罐子居然没有掉下来。走完一程,当下松了一口气。
徐尚仪脸色一沉,说道:“七小姐也是大家闺秀,当然要知道走路的时候最要紧的就是仪态风度。罐子虽然未曾掉下,可是你连上的神情,却是战战兢兢,貌似大祸临头一般。肩膀高耸,颈项却是低垂,这般形貌走路,皇帝陛下皇后娘娘看见了,难道会舒心?昨天教导你的‘端庄大方’几个字要诀,你却忘到哪里去了?你将手伸出来,我要罚你!”
徐尚仪这般刑罚,郭菀央心中自然不服。只是心中也明白,徐尚仪是跟自己过不去了。今天祖母拿出这么多银子贿赂,徐尚仪都不肯接受,那就是打算继续跟自己过不去。
既然这样,郭菀央也不打算求饶。当下将手伸出来,却端庄的微笑说道:“老师您惩罚,戒尺能否不要再打手心?”
徐尚仪听郭菀央这样说话,眉头一皱,说道:“宫廷规矩,不能放松!”
郭菀央含笑说道:“学生自然知道不能放松。学生只是说,能否不要再打学生手心,转打手腕胳膊?学生手心已经红肿,学生只怕十余日之后进宫,被人看见,说起学生蠢笨也就罢了;只怕不知情的,只说老师虐待学生,那就有损老师声誉,学生就万死莫赎了。多打几处地方,等十余日之后也就消肿了,别人也不能因此饶舌。”
郭菀央含笑说话,徐尚仪不由被憋了一憋,噎得说不出话来。郭菀央这是威胁,可是这厮的威胁竟然不带任何烟火气。相比较而言,自己这般赤果果的举动,竟然落了下乘。当下一面是恼怒,一面却又有几分羞愧,沉着脸,冷声说道:“既然你这样说,那就打胳膊罢!将袖子捋起来!”
其实现在天气已经转热,郭菀央身上也只是穿了一件夹衫而已。但是显然徐尚仪大人已经与尚未进宫的郭尚宫大人杠上了,就这一点也丝毫不肯放松。
戒尺落下,脆生生作响。胳膊上的皮肤比手掌心要嫩得多,一鞭子下去,马上就红肿,接着就浮出一条乌青的血痕。郭菀央穿越次数多了,也多受了苦楚,也不算无法忍受。
只是这一鞭子落下,徐尚仪就听见一声尖叫“啊……”声音高亢,穿云裂石,显然痛楚无比。徐尚仪心中略略生起了一种成就感……毕竟,能让这么一个学生叫出声音来也算是压住这个学生一头了是不是?
可是徐尚仪马上就呆愣了一下。因为她看见了站在面前的郭菀央神色如常,仅仅只是皱了一下眉头而已。惨叫声发生于自己身后。恼怒的回头,却见郭撬靥稍诘厣希嘤肓硗庖桓鲅诀撸Ψ銎鸸素。
徐尚仪皱了皱眉,努力摁下心中的怒气,问道:“怎么回事?”
却见郭菡翠上前,柔声回禀道:“老师息怒。六姐姐素来要强,可是她偏偏身上有病。声音略略响了些,刺激了一些,她就有些头疼欲裂的感觉,方才是听见戒尺的声音,竟然抵不住了。”
徐尚仪听说过有晕血的病症,却没有听说过居然还有晕声的。心中有些明白,可是这头上的病症却是最复杂的,自己偏生无法戳穿。当下还不能生气,只能温声说道:“既然身子不好,那就歇息着,回去躺着罢。”
此时郭撬匾丫鹄矗裳诀叻鲎牛腿缡欠缇硌盍话悖面脣枊栆∫』位巫叩叫焐幸敲媲埃档溃骸袄鲜ο⑴肜鲜η虿灰铣鋈ァ徊还怯行┛志逭饨涑叩纳舭樟耍咳桃幌拢Ω貌换嵩僭诶鲜γ媲笆б恰肜鲜η虿灰铣鋈ァ!�
郭撬厮祷埃羟诳遥素神色,楚楚可怜。徐尚仪冷下脸来,说道:“你既然身子不好,又何必苦学?”
郭撬厣粑⑽⒂行┓⒉档溃骸把仓雷约荷碜硬缓茫墒钦蛏碜硬缓茫懊嬉丫朔蚜颂嗟墓庖酰忻衫鲜Σ黄市硌诒呱吓蕴仓痪 7讲胖皇且皇辈痪酰旁诶鲜γ媲笆Я死褚恰;雇鲜υ俑桓龌幔ㄈ徊恢劣谠俜咐嗨拼砦蟆!�
经过郭撬卣庋淮虿恚焐幸侨词谴虿幌氯チ恕S植荒苷娴木鸵虼私素赶走。当下沉着脸,说道:“既然这样,就好生坐在边上休息。”举起戒尺,继续打了郭菀央两下。声音却是轻了很多。
郭菀央的目光掠过徐尚仪的身后,郭撬囟怨已氚诔隽艘桓霾永玫男α场9已胄闹幸焕郑蛭宰判焐幸牵桓以谏裆媳硐殖隼矗毕轮荒芙犯拖氯ァ�
接下来,继续训练。因为有会晕声的郭撬卦诒呱希嗟热硕济挥邪す涑摺�
顶着罐子走了四圈,大家过关。接下来就是第二步:在每人的裙裾上夹了很多铃铛。徐尚仪要求也不算高,走路的时候,铃铛不能发出声音。
郭菀央走第一个。问题又出来了……铃铛声音虽然断断续续的,可是竟然一直都没有断过!
停下来,看着徐尚仪,郭菀央知道,又难免挨打了,当下乖乖的将袖子捋起来。
徐尚仪回头看了郭撬匾谎邸9素伸手掩着嘴巴,而边上的丫鬟却帮她掩住耳朵,两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这样子装模作样?我倒是想要看看你能有多少花样呢。徐尚仪想着,戒尺就敲了下去。却不想,清脆的声音刚刚落下,又听见了尖利的叫声!
这叫声不是郭撬氐模词枪素的贴身丫鬟的,那丫鬟紧紧抱着郭撬兀裆挥О档溃骸靶〗悖颐遣涣妨耍颐钦饩突厝ズ貌缓茫俊�
却是郭撬厮淙幻挥蟹⒊錾簦词怯址叛劬υ喂チ恕�
当下又是忙成了一团。郭撬睾芸炀托压矗诀叻捶锤锤此档囊痪洹拔颐腔厝ズ貌缓谩保毕虏挥纱笈迕汲庠鸬溃骸昂貌怀善鞯难诀撸⌒焐幸谴笕死粗傅嘉颐牵耸翘齑蟮母F慵倚〗愣寄苋滔吕矗阕鲅诀叩模纯拮拍肿潘凳懿涣耍空嬲嫫裼写死恚 庇窒蛐焐幸乔笄椋档溃骸把讲胖皇蔷睬那淖牛⒉辉⒊錾舻仿摇U飧鲅诀咭仓皇腔ぶ餍那校缛羰且蛭诀卟缓茫液浅馑氯ゾ褪牵胂壬虿灰腋献摺!�
徐尚仪彻底无语。
自己方才不该一时心软让郭撬亓粝拢搅苏獯危谷幻挥欣碛山素赶走了!
徐尚仪并非蠢笨之人,郭撬卣庋厶诹肆酱危褂惺裁床幻靼椎模�
徐尚仪也见多了豪门闺秀,也见多了豪门闺秀之中的勾心斗角。这个郭家的情景虽然不清楚,但是想来二房与三房的矛盾也应该是非常尖锐才是。却不想自己想要折腾二房的女儿,三房的女儿竟然折腾出这么多花样来,就是一心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其他女儿也如此配合,不觉心中竟然略略有些松动。当下依然皱着眉头,淡淡说道:“也罢了。你们主仆且起来。”
听徐尚仪放过丫鬟,主仆二人都是欢天喜地。徐尚仪微微摇头,当下对郭菀央说道:“看在你姐妹的份上,这几巴掌暂时先记下了,你要好好学习才是。”
郭菀央连声诺诺。郭撬囟怨嗟萘艘桓龅靡獾难凵瘢已氲兔剂材浚膊挥奢付V皇切焐幸蔷驮诿媲埃膊荒芊潘痢�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再详细叙述了。徐尚仪虽然依然严厉,但是一群姐妹在一边不停的折腾出花样来,下手竟然松了很多。一天下来,手上虽然也增加了不少新的伤痕,只是比昨天的情况,竟然是好了许多。
不过老师如此严格,却也有些好处,郭菀央一天下来,竟然也学到了不少东西。晚上送走了徐尚仪,就有青瓜前来传话:“老祖宗请各位姑娘上养荣堂用饭。”
一群姐妹当下就往养荣堂走。一边走着,郭菀央却是忍不住用眼睛去打量自己几个姐妹。郭蔓青也就罢了,自己姐妹两人相处一向也算和睦。其他几个人,今天竟然如此一力相助,难道仅仅只是因为老夫人命令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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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菀央长长躬身,说道:“六姐姐今日如此相助,做妹妹的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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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郭蕊香捂着嘴巴笑道:“六姐姐现在还是有些矫情。昨天晚上姐姐与妹妹说什么来,今天不如与七姐姐一道说了罢,大家姐妹也算说开了,可好?”
郭撬氐档溃骸澳钦饫镆膊皇撬祷暗牡胤健!�
说话之间,就到了养荣堂。李子已经在堂前候着了,当下迎接上来,告诉姐妹们:“饭已经摆好了,诸位姑娘先用饭了,等下再上老太太屋子里说话。”引着一群人都到后面小饭厅。郭蔓青站住,问道:“却不知祖父祖母两位大人用过饭了没?”
李子回答:“已经用过了。老夫人说了:让她们一群姑娘陪着我们两人用饭,没来由的让她们不自在。不如让她们自己一群人用罢。”
郭菀央听着,心中隐隐有些意动。
当下一群人坐下来用饭。郭菀央再度向诸位姐妹道谢了,郭撬匾廊挥行┑纳裆9辔⑿ψ潘档溃骸捌呙妹每推恕D翟勖鞘墙忝茫褪峭桓龈镒∽诺囊蝗盒∶ㄐ」罚∫黄鹁昧耍簿陀辛烁星椋鸬锈榈男乃家彩怯械摹T勖腔ハ喽范房梢裕墒且桓鐾馊讼胍雌鄹涸勖牵幻拧!�
郭蔓青几句话,有些刻意的稚气。郭菀央一群人不由都笑起来,郭撬亓成系纳裆菜沙诹恕�
小妹郭菡翠也是笑着附和:“外人想要多欺负咱们,咱们就合起来给人捣乱……这是昨天祖母说的。”
郭菡翠虽然早熟,但是到底年幼了一些。听她言语却是真正的稚气,一群人又再度笑了起来。郭撬赝蝗徽酒鹕碜永矗派肀叩墓锵悖掷斯沾湟话眩艘坏溃蚬已牍硇欣瘛�
郭菀央倒是吓了一大跳,急忙侧身避开,说道:“六姐姐,这可是怎么回事?”
郭撬刂逼鹕碜樱朴频奶玖艘豢谄档溃骸爸笆墙憬悴欢拢鞣俏沧隽恕恍┤妹妹猛诽鄣氖虑椤V皇翘煜轮燎谆故枪侨猓庖淮稳舨皇敲妹孟蚧侍镉牖屎竽锬锴笄椋妹梅赶碌拇蟠硪膊恢崮值胶沃值夭剑岵换崃鄹盖住舨皇敲妹么鹩θ牍伲墙憬愕母盖住膊恢问蹦艽余蜞糁型焉怼=憬恪淙幻嫫け。恢么酰墒敲妹谜夥荻髑槿词羌亲诺模裉焖膊还锹月曰股弦凰慷选!�
郭菀央这才明白,原来三房几位姐妹,却是将叔父出狱的功劳,能从夺嫡战争中脱身的功劳,记在了自己身上。心中暗自纳罕。这些事情与自己虽然有些牵涉,但是绝对不是自己的功劳。是谁让她们有这样的误解?马夫人,还是马皇后?
想起马皇后的思想,郭菀央悠悠叹息了一声。当下也不能辩解,好在她穿越过几次,脸皮已经训练出来了,只是说道:“姐姐妹妹们何必如此客气。我们到底是一家人么。”
郭蔓青拉过郭撬赜牍已氲氖郑档溃骸懊妹谜饣凹恰N颐堑降资且患胰嗣础K淙恢耙苍舜嘶ハ嗫床凰逞郏墒羌热挥行彝渡谕换思遥毙樟斯颐蔷褪且患胰肆耍刹还芪颐窃敢獠辉敢猓际且蝗倬闳僖凰鹁闼鹆恕O衷诹妹妹苫屎笄嘌郏砩弦牍饪墒枪业拇笫拢颐悄睦锘褂心敲炊嗫障惺奔渥约捍蚰帜兀妹盟凳且膊皇牵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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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菀央也说道:“姐姐教训的是。”心中明晰起来,原因郭撬丶父鋈擞胱约汉徒猓歉屑な且桓龇矫娴脑颍蛭约杭唇胍趾米约菏歉匾脑颉�
一点喜悦也烟消云散。
不过到底是好事,是也不是?至少不用太担心后院起火了。
郭蔓青将两个人的手牵在一起,笑道:“还说什么客气话呢,咱们都是一家人……”眼睛里似乎有泪光闪动,说道:“姐姐已经订婚,婚期也就在近日。七妹妹又即将进宫。欢乐日子何其短暂,将来的日子何其漫长!今天咱们好好吃了一顿饭,好好说些闲话罢。”
一群人都称是。于是郭家的一群姑娘们,吃起晚饭来,一桌子和和睦睦,其乐融融。
吃了饭,就上了马夫人的屋子。马夫人先问了郭菀央身上的伤,吩咐给郭菀央用药,又仔细问了今天的事情,抚掌微笑,又拿出体己来,赏赐了诸人,尤其是郭撬亍9素连声谦逊,不敢接受,最后却还是接受了。
说了一阵闲话,马夫人吩咐众人散了,又吩咐郭菀央留下。郭菀央看着马夫人,不免在心中揣测马夫人的想法。
马夫人慵懒的侧过身子,吩咐青瓜将银灯灯芯剪短了,才淡淡说道:“你不用猜测什么,关于你与三叔父出狱之间的事情,是我编造给小六听的。不但在她面前如此说,就是在你三叔父面前,我也是如此暗示。”
郭菀央沉吟着说道:“愿意听祖母高见。”
马夫人淡淡说道:“高见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是你进宫在即,我总不能让自家人在背后使绊子,让你担心这娘亲与弟弟,心中不安。你却放心,郭家定然不至于成为你的拖累。”
听她说得诚恳,郭菀央心中却是不由冷笑。郭家不至于成为郭菀央的拖累,那是因为郭家想要借着郭菀央的力量保住两朝更替时候的平安。
现在竟然假惺惺的来卖人情了,当初逼我进宫时候的猴急模样却是到哪里去了?
面上却露出感动神色,说道:“祖母远虑,孙女感激不尽。”
又说了两句闲话,马夫人又说道:“徐尚仪为何待你如此,你可知道情由了?”
郭菀央低头说道:“今天有了几位妹妹在一边打岔,徐尚仪倒是客气了很多。只是还不清楚徐尚仪如此严厉的真正原因。”心中却是隐约有些明白了。
徐尚仪之前对自己如此严厉,今天却明显松弛。难不成就因为是几个姐妹故意捣乱的功劳?
徐尚仪若是奉行了皇后或者是谁的命令要给自己颜色看,那么就绝对不会因为几位妹妹胡闹就松弛下来。那么只剩下两个原因,一个是出自于徐家的授意,一个是出自于她自己的心思。
要么是徐家讨厌自己,不想要自己进宫,想要自己知难而退。要么就是徐尚仪讨厌自己,不想让自己进宫,所以趁机想要虐虐自己。
如果是因为徐尚仪自身的原因,那就不需要担心了。如果是出自徐家的指示,那就要稍稍动点心思。不过这些分析,郭菀央是不想说给马夫人听了。
马夫人皱眉,说道:“不管如何,你都要坚持下来。如果你叫了苦,或者做得不好,那就真的如了外人的意,就是郭家的脸面也给你丢光了,你可省的?”
郭菀央连声称是。
接下来的训练就不记述了。徐尚仪对郭菀央依然异常严厉,只是郭菀央低眉敛目一声不吭全都承受下来了。再加上郭家的几个姐妹也时不时想办法帮忙,半个月过去,任徐尚仪再挑剔,也找不出郭菀央的错处来了。
这半个月里,郭莲珠也想办法回了郭家一趟,与郭菀央叽叽咕咕说了半夜的话。
这一天,天气晴朗惠风和畅,正是郭菀央进宫的好日子。别了娘亲与弟弟,郭菀央登上了马车。
因为是功臣之女进宫,虽然不是嫔妃是女官,却也给足了郭菀央面前。一辆马车载着郭菀央,后面三辆马车载着郭菀央日常所用,从小角门入了宫。下了马车,换乘小轿,郭菀央先去了皇后所在的宫殿。皇后召见了,宁妃也随侍在侧。温言吩咐了两句,安排了郭菀央的住处。
竟然就在东宫。
郭菀央的宫中生活并不算复杂。明朝承隋唐故事,建尚功局,主官尚功,辖司制、司彩、司织三个部门。按照制度,尚功应该有两人,不过马皇后与皇帝崇尚节俭,认为宫中的事务不算多,因此只选了一人。如今原来的梁尚功已经年满二十,皇后准许其出宫回乡成亲,于是就令郭菀央进宫补上。尚功下有典、掌、女使,分管各个部门工作。虽然说尚功要主持大局,但是平时事情已经形成了制度,其实也没有多少事情。
虽然说后妃之间争宠夺爱是常见现象,作为一个女官也难免要被殃及池鱼,可是在马皇后的整治之下,后宫表面之上竟然是一团和谐。郭菀央原先担心的,这个抱怨给的丝绸颜色差了,那个抱怨衣服做得不合体之类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至于手下的宫女太监们,虽然暗地里难免要斗斗什么的,但是毕竟有很多营生要做,不像郭家后院里的姑娘,每日没事就将心思放在勾心斗角上了。
现在郭菀央最重要的任务,竟然是陪太孙殿下读书。
说起来,皇后娘娘的安排,的确是很不合理,而且有分工错乱之嫌。皇太孙身边,自有自己的女官,要服侍陪读什么的,自然有侍读。要一个女孩子陪在太孙身边作甚?
可是皇后就这么安排的,郭菀央也没有办法。
对于这事,黄子澄诸人,也觉得有些意见。虽然说自古以来就有侍女红袖添香夜读书的典故,但是这可是风流文人的故事。咱要皇太孙好好坐着读读经史,要一个女孩儿站在一边,引得皇太孙心猿意马,那算是怎么回事儿?
好在这个女孩儿也算是有眼色的,每次都悄悄的站在皇太孙的身后,不该出声的时候绝对不出声,不该出现在皇太孙面前的时候绝对会让皇太孙忘记她的存在。可是毕竟碍眼是不是?何况皇太孙虽然端端正正坐着,心神却难免有些飘渺,谁都知道,皇太孙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后呢。
黄子澄咳嗽了很多次,皇太孙也坐得端端正正的,只是……味道还是不对!
黄子澄忍耐不住,将书本一合,于是就开始讲史了。这一回,讲的却不是贤明君王的历史故事,讲的却是吴王宠西施的历史。虽然说郭菀央很喜欢听故事,但是听着这么赤果果的话,还是不由皱起了眉头。
郭菀央皱起眉头,朱允炆听着也不是滋味。朱允炆也知道,这几天郭菀央陪着自己读书,自己明显的不在状态。虽然说自己对这个稚龄女子并没有太多的男女心思,只是知道了皇祖母的心思之后,哪里能不欢喜?又知道郭菀央虽然年幼,却是博学多才,母妃也曾多次称赞的,因此很想听听她对几位先生所教导的学问的看法。因此总是将注意力集中在后面。
可是,先生竟然借机敲打自己了。
心中难堪加上愠怒,却发作不得,只能毕恭毕敬的听着。却听黄子澄滔滔不绝的继续:“由此可见,贤明之君,定然不能宠信女子。唐朝武后乱国,更是可以作为教训……”接着又打算开始讲唐朝武则天乱国的故事了。
郭菀央本来也不打算乖乖听着了,可是今天不知如何,似乎有些感冒了,喉咙有些发痒,当下实在忍不住,悄悄转身出门,想要将喉咙里的痒痒给咳出来。可是还没有等她迈出三步,却听见黄子澄蓦然发怒:“好生无礼的侍女!既然侍奉太孙读书,不告一言,就自己推门出去,目中可还有太孙殿下?可还有老夫?”
郭菀央被黄子澄这么一呵斥,怒气也上来了。努力吞咽了一口唾沫,将喉咙的痒痒给吞下去,努力克制咳嗽声音的分贝,当下微微躬身,面上是微微带着笑意:“大人请原谅,方才倒不是下官无礼,实在是因为嗓子坏了,又生怕咳嗽出来影响大人的谈兴,因此就想出去。却不想惹大人生气,真的是下官的罪过。”郭菀央现在也是有官职在身的,因此自称“下官”,也不算无礼。她是借这个称呼告诉黄子澄:你是官,我也是女官,可不是你家的奴婢,你不能太过分!
黄子澄见郭菀央虽然服软,脸上却是若无其事。更有太孙殿下,眼睛就看着郭菀央,眼神里竟然有几分心疼的意思。不觉更是愠怒,沉声说道:“方才老夫的言语,你也听见了。既然皇后让你陪着太孙殿下读书,你就要好生勤勉做事。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做的不要做,千万不可为祸,否则皇上与群臣,都饶不了你,可记住了?”
我已经服软了,你居然还喋喋不休的继续?这么威胁,就差点没有指着郭菀央的鼻子说出“你祸国殃民”四个字了。这老夫子的道理,郭菀央还真的不敢苟同,当下站着,微微笑道:“大人的意思,下官是知道了。不过下官也算是粗粗读了几遍青史,对大人方才所说的,却是有些不敢苟同。”
郭菀央这是在抗议了。不过黄子澄倒是觉得这才正常。虽然这个郭菀央也算是女儿的手帕交,女儿对她也颇有赞誉之词,但是那到底是女人是不是?现在年纪尚幼太孙殿下就为她神魂颠倒,长大之后那还得了?少不得敲打敲打,让她知道好歹!
当下就冷声说道:“你不敢苟同,却是哪个地方不敢苟同?”
郭菀央轻声说道:“其实唐人就已经有诗句了……敢问大人,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武后果然误国乱政,可是大唐皇朝,似乎武后之后并未亡国?若是君王亲近某个女色就要亡国的话,却不知一个皇朝能传承上几年?”
郭菀央这是偷换概念了。亲近女色与宠信一个女人并非同一个意思。可是听起来却是那么一回事,黄子澄脑子慢了一点,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反驳。
郭菀央笑着说道:“若是皇帝亲近一两个女子就要误国的话,那历朝历代的君王,也别想着传宗接代了。后宫佳丽统统都放回家中,从此之后再无男女之色,各个朝代,都一代而绝……”
听郭菀央说得有趣,朱允炆忍不住莞尔。很快就知道自己不该露出笑脸,当下就侧过头去。
可是还是迟了,看见太孙殿下莞尔,黄子澄面皮紫涨,厉声说道:“本官方才说的根本不是这个意思!本官是说,为人君者,宠信女子,当有尺度。若是不讲求限度,只怕再国家朝廷,就因此耽误!”
郭菀央微微笑道:“大人一直在说女色误国,但是下官曾经听闻,当今皇上尚是布衣之时,就十分爱重当今皇后。听闻大人这般一说,下官就迷惑了,难不成当今皇上也不该爱重皇后不成?好像国家朝廷也未曾因此而耽误呀,真正奇怪。”
郭菀央将皇帝皇后牵扯出来,那就让黄子澄不能接嘴了。又担心郭菀央借着今日今天这番议论断章取义说出去,传到皇后耳朵里,那可不是玩的。皇帝陛下可对皇后爱重之极。当下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厉声说道:“你这却是狡辩!本官何曾有说过当今皇上皇后的意思。当今皇上皇后乃是圣人,岂可一概而论?”
郭菀央诚恳的笑道:“下官知道大人的意思了。大人是说,当今太孙殿下,远远不及皇帝陛下。”
这简直是比方才黄子澄说的更加赤果果了。黄子澄那是赤果果的骂人,而郭菀央却是赤果果的挑拨离间!
说郭菀央的话不对?那万一传到皇帝陛下耳边,自己岂不糟糕?不反驳郭菀央的言辞?太孙殿下面上却不好看!
任何年轻人,只要有几分傲气的,都会以为自己是英明神武世上无双。黄子澄虽然经常提点皇太孙要谦虚谨慎经常听听臣子的意见,皇太孙也虚心接受了,可那是官面文章。这样的挑拨,谁知道皇太孙心中会怎样想?
当下只能呼哧呼哧的喘气,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郭菀央见黄子澄如此神态,知道不能再逼这位老先生,当下裣衽为礼,含笑说道:“下官年幼,本来是不敢进宫的,可蒙皇后错爱,不得已进宫担任官职。虽然也算担任了官职,却是步步小心,只生怕做错了事情。幸好皇后娘娘也是知道下官情况的,特特意将下官安置到此处来,其实就是给了下官一个聆听大人教训的机会。大人若是不嫌弃下官驽钝,还请大人多加教导。下官年轻稚气,有些不当的言辞,大人大人大量,当然不会与下官计较,当然也不会给下官传扬出去,给下官保住些许颜面是不是。下官恳请大人原谅,一并在这里谢过了。”
郭菀央一番话下来,黄子澄是真的无话可说。还能怎么说?话都让人家说去了。
不过也放下心,这个小姑娘既然这样说,就是像自己保证这些言辞不会外传了。
当下松了一口气。朱允炆见郭菀央占了上风之后就忙着息事宁人,当下也松了一口气,含笑说道:“你既然知道自己年纪幼小,就一定要记住藏拙的道理。今天一番言辞,在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左右也才三个人,也不会有旁人听见。若是在外面还这样乱说,只怕就连孤也保不住你。”
郭菀央急忙跪下,说道:“下官知道错了。”
郭菀央虽然占了上风,但是心中也清楚,自己与黄子澄的嫌隙暂时是无法化解了。不过也懒得烦恼。熬到黄子澄下课,陪着朱允炆出了门,朱允炆就悄悄拉着郭菀央的手,说道:“与孤一道上东宫去。”
郭菀央急忙收手,还未曾说话,却听见背后传来咳嗽声,接着传来一个冷厉的声音:“好生大胆,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勾引皇太孙!”
郭菀央回头,就看见一个年近四十的官员,满面寒霜,站在自己身后。
那人将近四十的年纪,穿着六品官服,看起来颇有些眼熟。手中一叠书册,大约是来找朱允炆奏事的。
黄子澄也出门来,见那官员,也是微微一怔,站定。
朱允炆露出尴尬的神色,说道:“方大人误会了,方才孤与郭小姐并无逾越举动。”
方大人?郭菀央这才想起来,原来面前这个男子,居然就是方孝孺。当初在码头的时候远远见过一面。
没有想到现在在皇宫之中遇见了。不是说朱元璋不乐意用他么?看他的衣服,似乎是东宫的属官?
方孝孺对朱允炆行礼,说道:“殿下,此处乃是求学处理政事之所。您不应在此处……”
方孝孺又要抬大道理出来了,朱允炆只能唯唯诺诺的听着,而且不断的表示赞成:“先生教训的是,孤再也不会了,方才是孤失礼……”
方孝孺滔滔不绝,朱允炆诺诺连声,想不到朱允炆在方孝孺面前竟然如此老实,郭菀央不觉笑了一下。
见朱允炆认错,方孝孺却不肯收兵,当下指着郭菀央说道:“此女子双目不正,有狐媚之相,请殿下将这女子送交他处服役。”
狐媚之相?这话骂得严重了,郭菀央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住要与方孝孺吵上一场。只是朱允炆在前,不敢放肆。
朱允炆皱眉,说道:“先生此言差矣,此女子乃是皇后亲自任命的女官,专职服侍孤王读书的。皇后有识人之明,所谓狐媚之相,是否是看错了?”
方孝孺沉声说道:“此处学宫,有圣人坐镇,此女子照样能勾引太孙殿下心猿意马,如何不算狐媚?至于皇后任命之事,后宫之事不知多少,皇后日理万机,看错了也是有的。何况殿下学业之事,乃是外廷之事,皇后派人,也不合规矩。”
方孝孺说起来,也是条条有据,非将郭菀央赶走不可。说实话,郭菀央也不愿意陪着朱允炆读书,当下就站在一边不说话。
朱允炆听方孝孺这样说话,却不觉怒了。当下抬高了音调,说道:“先生曾教导孤,为人行事,当以孝顺为本。既然教导孤以孝顺为本,为何却一而再再而三要孤违拗祖母之意?先生如此指责皇后不是,难道是人臣之道么?”
朱允炆发怒,方孝孺却也不甘示弱,当下说道:“何谓孝?当年魏颗不从父亲之乱命,才有后来结草衔环的佳话。皇后赐予女官,当然是好意,但是皇后选人不能尽善尽美,为何不能与皇后言明,请皇后收回成命?殿下如果连这是非都分不清楚,将来又何以治理天下?”
朱允炆见方孝孺一再坚持,却又退缩了,当下对方孝孺说道:“先生勿要生气,等孤有空闲,前去禀告祖母,请皇后收回成命罢了。”
方孝孺知道朱允炆回答的敷衍,但是做臣子的也不能威逼主上太甚,当下躬身,恭恭敬敬说道:“那就等殿下妥善处理此事。”
朱允炆知道方孝孺不信,却也没有其他办法,当下对方孝孺说道:“先生可是有政事拿来处理罢,那就请先生与黄大人一道看了,先将意见草拟出来,孤过了中饭就过来看。”
方孝孺恭恭敬敬答应了,与黄子澄两人,恭送朱允炆离开。
回到东宫,自然有宫女前来,给朱允炆换衣服。朱允炆将宫女呵斥开了,转身,对恭恭敬敬站着的郭菀央怒道:“方先生黄先生什么都好,也有见识,但是他们根本不相信你……根本不相信一个女子!总觉得女人是祸水……这不,非逼着孤将你赶跑不可……”
郭菀央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殿下既然为难,那么就与皇后娘娘禀明经过,请皇后娘娘收回成命就是。郭菀央在宫中也有职司,本来也不应该跟着太孙殿下读书。”
心中却又长长叹息了一声。为人君者,当有主见,能驾驭群臣,至少要能坚定不移的推行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现在朱允炆与方孝孺黄子澄是一个怎样的关系?两人劝谏,肆无忌惮,朱允炆面上唯唯诺诺,心中却是根本不服。虽然有些礼贤下士的模样,但是与真正的礼贤下士却是相差甚远。
心中不服,却不敢反驳,一个君主,在臣子面前摆出这等模样,这个君主又怎么能长久?
所谓的君臣相得,不过是面子功夫而已!与唐太宗魏征的关系,相差十万八千里!
且不说黄子澄与方孝孺两个人的见识与名声相差甚远,名不副实!
收起心中的失望,郭菀央又诚恳说道:“如今下官的身份也极尴尬,方大人黄大人两位大人才是国家的根本,才是太孙殿下将来的柱石。既然是这样,还请太孙殿下勿要以下官为念,直接去禀告了皇后才是。”
朱允炆见郭菀央这等懂事,心中亏欠感更深,当下握住郭菀央的手,说道:“这是孤亏欠了你……然而真的禀明了皇后,皇后不免以为你做事不周,你难免成为皇宫之中的笑谈,难免要被旁人看轻。要么……孤再拖延几天。”
朱允炆能为郭菀央着想,虽然看不起朱允炆,郭菀央还是难免有几分感动,当下低声谢过了,却是坚决说道:“殿下不能再拖延。再拖延敷衍,黄大人方大人难免认为殿下为美色迷惑,两人虽然是忠臣,却也难免失望,君臣由此疏离。请殿下为将来为国家考虑。”
朱允炆听郭菀央说得坚决,看着郭菀央的小脸片刻,才说道:“天下的臣子,如果都像你这般,能为主上着想,能忍受各种委屈……那就好了。你却放心,孤一定上皇祖母跟前详细禀明这件事经过,断断不能让皇祖母因此看轻了你……今天还有杂事,等晚上我们一道过去罢。”
郭菀央答应了,心中却是窃喜。
窃喜之后,却是有些惘然。
自己对朱允炆是有贰心,但是朱允炆对自己,却是真正的信任。怪只能怪朱元璋,将他安在了不合适的位置上。
好在马上就能离开朱允炆了,也不用承担这样的心理压力了,郭菀央又欣喜起来。
午饭之后,朱允炆去处理政事,郭菀央也去处理公务。今日也没有其他事情,不过是印染坊那边,调颜色的时候,放错了比例,将几匹雨过天青色的绸子染成湖蓝的,郭菀央将有关人等处分了,又记了账目。正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听闻门外有脚步声匆匆而来,就有宫女进来禀告:“宁妃娘娘请尚功大人过去,有要事。”
郭菀央当下收拾了,与前来报讯的宫女一道前往宁妃宫中。宁妃已经在等着了,听闻郭菀央前来,当下就急急忙忙出来,看了一下郭菀央的打扮,就说道:“娥眉,将郭尚功的头面首饰给摘了,你先收起来。”
郭菀央诧异道:“宁妃娘娘,这是何意?”
这边宫女娥眉已经端了一个楠木盒子过来,说道:“这个盒子是是空的,暂时就放郭尚功的首饰头面罢。等一下拿出来也方便。”
宁妃又吩咐另一个宫女:“现在回你自己屋子换衣服是来不及了。你这女官服又太鲜艳了一些……嫦娥,将本宫的那套月白色的家常居服拿来,喏,就是白色粉绿绣竹叶梅花领褙子与雪青马面裙那一套,你身材与我接近,就是稍稍矮小了一点,应该可以穿的……”
嫦娥躬身说道:“娘娘,那件白色粉绿绣竹叶梅花领褙子前些日子勾破了一个小洞,送到织补局去了,还没有拿回来呢。奴婢倒是有一个主意:我们宫里的月香身量与郭尚功接近,娘娘前些日子赏赐给她一套月白的家居衣服,她已经改小了,却还未曾穿过,不如借过来给郭尚功先穿上一阵。”
说着话,边上一个宫女,已经将衣服送上来了。当下就给郭菀央换上。
郭菀央见这等做派,心中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只是不敢询问。
很快就换了衣服摘了头面,宁妃就带着郭菀央往坤宁宫方向走。郭菀央见着方向,就已经隐隐猜到什么,当下不由有些黯然。
宁妃这才有空,低声对郭菀央说道:“皇后突然痰厥了,说是痰厥之前说了一个‘郭’字。皇帝陛下下令让宫中所有名字里有‘郭’或者有类似读音的宫娥嫔妃都赶过去……现在皇上守着,太医也正在抢救,我就急忙将你找来。”
郭菀央只能低声说道:“皇后吉人天相,定然能转危为安。”
心中却知道,自己这话不过是安慰之词罢了。皇后这把年纪了,比起之前的历史,她已经多活了很多年。之前就隐隐觉得皇后身子骨已经不好,现在皇帝又那么慌张……
想起之前的一场对话,想起那时那个意气风发的皇后,不由心中空落落的。
皇后将自己当做这个时空之中唯一的知己,可是自己却不将皇后当做知己。因为皇后穿越是被动的,自己穿越却是主动的。自己可以肆无忌惮的一穿再穿,所以对历史,对历史上的那些人物,难免要带着些高高在上的态度。
皇后却不同。她不知道自己这一世死了之后会去哪里。所以她将全部的生命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这段历史里,她虔诚的希望自己能改变华夏民族的命运。
想到了这里,郭菀央竟然有几分惭愧了。
很快就到了坤宁宫外。侍卫守着宫门,宫外空地上,已经整整齐齐站着很多女子,环肥燕瘦,却都是一色的素装,静默的站着,没有一丝儿声音。
站在最前面的是几个穿着各色宫装的宫妃,其中也包括郭菀央见过的硕妃娘娘。后面跟着很多宫女。见宁妃前来,几个宫妃以目示意,却都没有说话。
坤宁宫里面,传来一些细碎的声音与急切的脚步声。蓦然听见一个什么器皿砸在地上的声音,接着就听见皇帝的压低了的怒吼:“居然在这里砸东西,拉出去砍了!”
就见几个太监将一个宫女拉了出来,那宫女已经脸色惨白,连哭也哭不出声音来。
侍卫上前,要将宫女带下去。
宫女终于发出一丝绝望的声音:“救我……”却不知向谁求救。
一群人都是不敢吭声。郭菀央也隐隐知道里面的事情,多半是这个宫女将什么器皿给打了,皇帝正在震怒之中,就借着这个由头发作出来。
这下子就是一条人命呢。
郭菀央轻轻拉了宁妃一把,宁妃转头,对郭菀央轻轻的摇摇头。
郭菀央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却毫无办法。
却见硕妃上前两步,对领头的侍卫说道:“袁统领,能否暂缓行刑?”
袁统领向硕妃行礼,说道:“娘娘,此事是皇上下令。”
硕妃轻声说道:“皇上震怒之中。可是这个宫女却是皇后宫中的,皇后对宫女向来爱惜。皇后转瞬之间就会醒来,若是让她知道这等事情,只怕心神受到影响,到时候对皇后身子也没有好处。到时候皇上又难免生气。所以本宫请袁统领为皇上皇后计,暂缓行刑。凡事都等皇后醒来再说。”
郭菀央在一边,不由暗自敬佩起硕妃来。果然是聪明母亲养出聪明儿,硕妃轻轻巧巧几句话,就能劝说一个侍卫统领将皇帝的命令暂时先放在一边,这说话的本事可真的不是盖的。明明是为这个宫女求情,一句一句却都落在皇后与皇帝身上,落在侍卫身上。为了避免皇帝可能出现的震怒,就是先将这个宫女的性命扣下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