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时辰,当她回到行辕,欲去制药室调整药方时,讶异的看到那名白衣姑娘和她的丫鬟正在行辕正厅,白衣姑娘喝着茶,石砚陪着,态度很是客气。
寄芙满腹疑窦,有些担心那白衣姑娘会不会再去隔离棚对病人施针,正想拉过石砚私下问那白衣姑娘是谁,外头顿时一阵骚动,皇甫戎和青龙、白虎、朱雀走了进来。
“王爷回来了。”石砚中气十足地喊道。
寄芙更奇怪了,平常主子回来,石砚也没这么讲究,今天是怎么了?
听到石砚的话,白衣姑娘马上搁下茶盏,站起身来。
任谁都能轻易看出走在前面那身着暗紫长袍的伟岸男子是这些人的主子,也就是显亲王皇甫戎,果真是丰神如玉,不愧为当朝第一美男子!
她向前两步,拱手施礼,英气十足地道:“下官太医院房俊丽参见王爷。”
皇甫戎一愣,其余人也一样,所有人都蔫了,除了已经知道的石砚之外,其它人对于皇上派来的竟是女医都很错愕。
寄芙心里咯噔一跳,这才明白房俊丽为何会在隔离棚里,又为何会动手要施针,原来对方是当朝独一无二的女太医啊!想到自己还跟她说明为何不能施针,真真是班门弄斧了,心中不由得感到忐忑不安,不知对方是否会怪罪她的唐突,甚至恼了她?
虽是意外,皇甫戎眨眼间便恢复了淡定,他举步从容地往上位一坐,说道:“房大人一路过来辛苦了,请坐。”
“谢王爷。”房俊丽落了坐,双眸不由自主的被眼前举手投足都异常尊贵的男子给吸引了。
在宫里,她拔尖的模样连很多嫔妃都比不上,有时她去某些王公大臣家中为其夫人千金诊脉,出众的外貌向来都会引起惊赞连连,可显亲王怎么见了她,眼里只有惊讶却不见惊艳?莫非他眼睛有什么问题,看不到她的美貌和卓绝的气度吗?
“房大人。”
闻声,房俊丽猛然回过神来。“王爷请说。”她忽然感到害羞极了,向来只有别人仰慕她的分儿,京城里再卓尔不群的男子,她也不看在眼里,觉得当今世上,唯大秦神医顾月磊配得上她,为何今日却独独对显亲王有了异样的感觉?
皇甫戎看出她神情有些游移,但他懒得理会,径自将目前江北疫情概略陈述,也不管她听进去没有便起身了。“关于疫病就偏劳房大人了,有什么需要可告诉司库官,其它所需自有此处总管打理,房大人只须专心研制对抗疫病的药方即可。”
房俊丽跟着起身,拱手道:“下官定会尽速找出时疫方子,不负王爷所托。”
“如此甚好。”皇甫戎朝她点点头,便走向了呆站在一旁椅子后头的寄芙,看了她一眼便责备道:“怎么眼里都是红丝?熬得太狠,半夜里又偷偷溜去制药室没睡了?自己也该知道用凉水敷眼睛,待会儿让石砚给你热碗牛奶……”
寄芙不等他说完,忙摇手。“不用了,王爷,那个……奴婢不喜欢牛奶……”
“不许不要。”他专制地道:“这里的奶牛是北边草原买来的上好奶牛,没有奶的膻味儿,有股香甜,你若不喝,就不许再去制药室。”
她无奈的蠕了蠕嘴。“好、好吧,那奴婢喝一碗,就一碗哦!”
两人边说边往侧门而去,青龙等人也跟了上去。
房俊丽听得好生奇怪,堂堂显亲王如此关心一个下人,他也未免太亲切了?
“房大人,房间已经备妥了,可以去休息了。”石砚这小总管做得上瘾,人家行辕真正的大总管都回来了,他还不放手,硬要当二总管。
“好好准备我的接风洗尘宴,务必要请王爷赴宴。”房俊丽真把石砚当行辕总管了,用命令的语气吩咐道。
石砚不以为然,但他是个人精,嘴上自是唯唯诺诺。“是是,小的一定好好将办大人的接风洗尘宴。”
房俊丽的丫鬟扔了一两银子给他。“赏你的,若是席面整治得好,我们大人另外有赏。”
石砚好气又好笑,送走了房俊丽主仆三人,他马上前去向皇甫戎禀告。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为她花心思整治洗尘宴?没有分寸嘛这是,依奴才看,这个房大人太不靠谱了,王爷若不想去,奴才便帮王爷推了。”石砚自顾自的说道。
朱雀似笑非笑。“房大人是皇上派来的,人家都开口了,王爷肯定是要卖个面子的是不?”
皇甫戎另有盘算,他不需要卖任何人面子,但他希望由房俊丽全权接手时疫之事,寄芙不要再插手,他不要她冒可能染了时疫的险,也见不得她再这么不眠不休,还做那些亲自搬运药材的粗活,为了那些贱民,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就照她的意思,将洗尘宴办得风风光光,本王会过去。”
由于皇甫戎的吩咐,接风洗尘宴办得甚是体面。
皇甫戎是主人,房俊丽是主客,她身后有两名随身丫鬟伺候着,皇甫戎身后则是寄芙在伺候,其它客人还有刘俊义、司库官跟几位制药的大夫。
几个平日里跟着寄芙一起制药的大夫,见寄芙不与他们同坐,反而在伺候钦差大人用膳,都感到很不自在,虽然他们知道寄芙本来就是钦差大人的家婢,可她平时是他们的主心骨,他们都听从她的吩咐,如今在席面上却是尊卑有别,教他们实在坐立不安哪!
“听闻房大人治好了太后娘娘的宿疾,深受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信任。”章大夫说道。
吴大夫马上接口道:“何止,房大人乃是太医院尤院使的得意弟子,更是我朝史无前例的女太医,万分难得。”
方大夫道:“房大人家学渊源,祖上五代均是太医,还有一位曾为太医院院使,最拿手的便是疫症,所谓将门无犬子,正是这个理。”
也怪不得众人要对房俊丽拍马屁了,太医院乃是当今杏林顶峰,掌管着天下所有的大夫和医馆药铺,随便和地方官府打个招呼,他们就吃不完兜着走,关乎生计,不能轻易得罪。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吹捧,听得房俊丽很是满意,她一向恃才傲物,原是懒得搭理俗物,想不到这些民间大夫也知道她的名声,也算难得了,因此她也破例与他们应酬几句,不过,她的重心还是摆在皇甫戎身上。
他已沐浴更衣,暗紫缎面织锦五彩蟒袍,纹样细密,极尽精工,皇亲贵胄的身分便显出来了。
房俊丽虽然才喝了几杯薄酒,但也有微醺之意,她有意无意的瞅着皇甫戎,有些陶然地想着他为何至今尚未娶妃,是在等那有缘之人吗?
众人继续歌颂,刘俊义突然很没眼力的问道:“如今房大人到了,寄姑娘还要继续制药和看照病人吗?”
房俊丽皱眉。“这是什么意思,谁是寄姑娘?”
“房大人不知道寄姑娘吗?”刘俊义有些惊讶,随即引荐道:“王爷身后的便是寄姑娘,房大人有所不知,寄姑娘医术精湛,且已研制出时疫药方,日前已有病人服下,如今已能下床。”
“是吗,原来已经有人研制出了时疫药方。”房俊丽一听便很不舒服,她直勾勾的看着寄芙问道:“请问姑娘师承何人?诊治时疫病人可有什么医书脉案的根据?”
寄芙一愣,老实答道:“我没有师傅,诊治的法子都是自己想的。”
“哦?”房俊丽挑了挑眉。“也就是说,无师自通吗?”
寄芙不知如何解释,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嗯,可以那么说。”
皇甫戎径自喝酒吃菜,也不帮她解围,他就是要她知难而退,不再插手时疫之事。
房俊丽不屑的冷哼一声。“说得好听是无师自通,弄不好就是江湖骗子了。”
她这话说得很重,也很伤人,但皇甫戎仍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这令房俊丽更加断定寄芙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下人罢了。
倒是刘俊义忍不住跳出来了。“房大人此言差矣,寄姑娘绝非江湖术士,她做的事大家有目共睹,她为了病人竭尽心力,毫无半分私心。”
房俊丽才不理刘俊义那豆点小官,她对皇甫戎拱了拱手道:“王爷,请恕下官直言,时疫非同小可,该严密防范细细梳理才是,怎可放任一个没学过医理的人胡乱诊治?用药之事,关乎人命,研制新药又岂是闲杂人等可以动念的?一个奴婢制药更是异想天开,如今竟还把胡乱做出来的药随随便便让病人服了,那毕竟是没经过验证的,如此托大,若是吃死了人,能负责吗?”
其它大夫虽觉得房俊丽这话说得太过,但都不敢出言替寄芙辩驳,只有刘俊义本想再回话,却被皇甫戎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
皇甫戎不用想也知道寄芙的心情一定变得低落,但他并未同她说些什么,而是朝房俊丽缓缓点了个头,微沉着嗓道:“房大人说的很对,本王的家婢只是一个奴婢,确实不宜再碰时疫之事,先前是因为房大人还未到,如今房大人到了,自然要交给房大人全权负责。”
见皇甫戎站在自己这边,房俊丽眼中暗藏得意之色,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
看来显亲王虽然面上冷漠,实则已然被她的英姿飒爽给深深吸引了,听说他不但尚未娶妃,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以他如此显贵的身分,实属少见又难得。
如此男子,配得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