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未央挨了哥哥好大一顿骂。
她私自闲逛花园,还冒犯了东巽国的雕龙太子,虽然没被识破身分,不过窦天琅已很是生气,甚至威胁要将她送回南襄国。
要不是办完差事,来与他们会合的出月替她向哥哥求情,日后会好好看着她,未央明白这次哥哥一定不会那么简单便消气。
不过骂归骂,隔日窦天琅前去与肃王、雕龙太子碰面时,未央还是瞒着出月,偷偷跟着哥哥来到水殿。
她藏于水殿旁的牡丹花丛,隔着曲桥,看着窦天琅正与其他二位太子见面,其中一个便是雕龙太子。
他今日穿着月牙色的蟠龙绫袍、金色玉腰带及头冠,在三位太子之中,依然是最显目耀眼的。
她一直等着,直到三人谈完话,起身告辞,她逮到机会快步避开哥哥,偷偷跟上了李重熙。
悄悄跟着来到靠近他所居的别院前的花园角落,只见李重熙遣退随从,独自站在一株老梅树前,未央见他的神情像是充满了心事,无尽忧伤地注视着梅树。
他在想什么?为何表情这么难过?
被他的忧伤神情牵引的未央也锁眉,彷佛受他感染地注视着他。
未央好想告诉他——人如果悲伤,心也会受伤的,一直这样的话,心会死掉的,所以他千万不要再难过了,就算真有难过的事,也不要回想……
怀着担心,她不禁往前踏了一步,却不慎踩到枯枝,发出一记断裂的声响。
发现周围动静的李重熙,立即大喝:“谁在那边?”
未央只好站起身,从另一棵树后缓缓走出来。“是……是我。”
李重熙的眼神微眯,她是怎么没被他的侍卫发现,竟跟他跟到这里来了?“你在那里干嘛?”
“我……我迷路了,这锦亨园有些大,我老是记不得路……”
李重熙在心底一啧,这种路痴的借口,她还真是爱用。“需要派人带你回去吗?”
“不,不麻烦太子殿下了!”她马上摇手,也向他坦白来意。“惊扰了殿下,希望殿下别见怪,我没什么企图,只是觉得殿下真的很像一位故人,而我很想知道他的下落而已。”
“你说那位子玉吗?”李重熙皱眉,她真是固执,他都说不是了,竟还来追究?
“是,他是我在东巽国结识的朋友,因为后来失去他的消息,我一直很想找到他。”她一边说,一边打量他的神情。“你……真的对子玉二字并无印象吗?”
“难道你认为本宫说谎,或本宫是个假太子吗?”
“不不……当然不是!”
“那就够了,日后别再来问这可笑的问题,本宫也没空与你这小随从瞎闹。”他拂袖要离开。
“你……等一下!”未央见他要走,着急地想拦下他,没想到脚一踏,她就绊到泥地上的石块,整个人立马往前跌了一跤。
“唉唷!”她虽然没有惨到五体投地,可是手掌、膝盖擦过了泥地上的碎石子,细皮嫩肉立即擦出一大片沁血的伤口。
李重熙回头一看,见到她的模样,眉头一皱,站定不动。“没事吧?”
“没事……我、我可以站起来。”她不想让他见到自己狼狈的模样,连忙伸手想撑住身子站起来。
只是手掌一使力,伤口也马上疼得令她收回手,进退两难。
他终于看不下去,上前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妄动。
“殿……殿下?”
“别再让伤口碰到泥地,你不知道那样会变得更严重吗?”他锐利地扫她一眼,教训之意十分明显。
他……是嫌她笨?未央见状,便真的再也不敢乱动。
接着,他从胸襟内抽出一条干净巾帕,撕成两半,一半轻轻为她擦拭手掌的伤口,然后命令她。“把裤脚拉起来。”
意思是他要看看她膝盖的伤吗?可是她是姑娘,男女有别,那怎么可以——
“不、不用了,我的膝盖没事,不用麻烦殿下了……”
“你怕什么?不是男子吗?难道以为本宫会对你有兴趣?”他故意这么说,明知道她是女儿身,却要试试她。
这……他说得对,如果她拒绝了,不代表心里有鬼吗?
未央紧张不已,小心地拉起裤脚,露出同样擦破了皮的伤口。
李重熙一见那伤口,英眉很快皱了下,却又迅速恢复正常。
当他伸出手,霸道而温柔地握住她白嫩的腿时,她心里忐忑了下,一时间,她只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还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热度,什么都没法想……
她恍惚似地望着他的俊颜。幸好他的目光不在她的脸上,否则他一定会发现她的小脸有多红,有多难为情……
他从容地为她清理好伤口,然后将另一半巾帕缠扎于她的伤口上,半拉半抱地带她站起身。“试试吧,还行不行走?”
“还可以……”她低着头,看都不敢看他。
“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想照顾天琅太子?”李重熙见她气势转弱,忍不住揶揄她。“换作我,肯定不会要你这种无用的随从,你不如回去南襄国待着好了。”
“我……我不能回去。”她赌气地抬起头。
“为什么?”
“因为……”她望着他的脸,心里乍现的理由却说不出口。“因为……”
如果说是因为他,他会怎么想?
会以为她有问题吗?还是以为她还把他当成子玉看待?
“罢了,反正那理由与我无关。”李重熙见她吞吞吐吐,便冷淡重申。“你只要记住,本宫并不是子玉,也不认识什么叫子玉的人,日后不要再胡言乱语就够了。”
见他又动怒,未央也不敢多说了。“是……”
“还有事吗?”
“我……”未央抬眼,忽地瞄见梅树,遂鼓起勇气地问:“对了殿下,那棵梅树……你刚刚一直看的那棵梅树,它怎么了吗?”
闻言,李重熙的脸色瞬间由怒转沉,像是未央刚刚见到的那样,闪过一丝忧伤。
可那只是很短暂的瞬间,因为转眼,他便藏住那抹忧伤,对她冷淡地丢出一句。“它不会开花。”
“不会……开花?”
“对,只是因为它不会开花。”说出这句话时,虽然轻描淡写,可只有他自己感受得到那火烧般的心痛。
就跟这棵曾经因火纹身而永不开花的梅树一样,他的心也跟它一样受罪,每当他看见梅树,便会这样痛上一回。
“殿下……”
“够了,你回去吧。”像被她狠狠触痛了心,李重熙终于不再应付她,背身走进别院。
窦未央难言地望着他的身影,明知可能是自己的问题惹恼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就算他不是子玉哥哥,她也不想看他难过的样子,不想他跟子玉哥哥一样。
因为那样的他,只会让她想起子玉哥哥,更想接近他而已……
不明白地望向那株梅树,她的眼前再度浮现他刚才的模样,于是她也学他蹙眉,望着那株没有花的梅树,不知道望了多久……
未央回到别院的时候,窦天琅跟出月还没回来。
刚好锦亨园的总管送来新鲜花材,于是她想到梅树之事或许可以问问这总管。“总管大人,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可不可以请教你?”
“当然,小兄弟请说。”
“我在雕龙太子居所前的花园看到一株很老的梅树,您知不知道那株梅树?”
“据我所知,花园那处栽植的几乎都是梅树,就不知小兄弟说的是哪株?”
“就是唯一没开花的那株梅树,瞧,现在园内的梅花不都开了吗?不过好像只有那株梅树没开花,您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开花吗?”
如果他是因为那株梅树不开花而闷闷不乐,要是它可以开花,那么……或许他就会开心了吧?
“那一株啊……”总管好似有了印象,“那一株梅树的确是与众不同,老实说,我在锦亨园已经十年了,也没有看过那株梅树开过花。”
“没有开过花?!”闻言,未央不禁蹙眉,觉得挫折。
如果它根本不会开花,她该怎么办?怎样才能让它开花?
“总管大人,您有没有办法呢?就算是让它开一次花也好……”
“不是我不愿意见它开花,只是那株梅树二十多年前曾遭火噬,如今还活着已经很奇迹了,要它开花,比登天还难啊……”
如果一切真如总管所说,那么或许要它开花真是没有希望的一件事吧……
她送走了总管,一个人坐在屋里,直到窦天琅跟出月回来,她还是满脸愁思的样子。
“怎么了?就算昨日被我骂了一顿,需要难过到现在吗?”未央一向不知愁为何物,就算被骂也能一瞬间抛在脑后,这么开朗的她,这会儿怎会皱眉发呆了?
“我才不难过。”她只是烦恼该怎么完成雕龙太子的心愿而已。
“不难过你皱着眉头做什么?”窦天琅伸出手贴在她的额上。“不是病了吧?还是哪里不舒服?”
未央拉下哥哥的大掌,难得不理会他此刻的关心。“我没不舒服,哥哥,你别烦我了,让我静一静吧!”到底怎样才能让梅树开花?她真的好想知道……
被拒绝的窦天琅有些讶异,毕竟妹妹无视自己,这可是第一回。
一旁的出月见状,机灵地出声。“殿下,公主可能心情不好,不如就让她静静吧。”
“嗯。”窦天琅沉吟,也只好转过身,打算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忽然,他的心口感到一股压力,不禁抚着胸口,脸上也露出了难受的神色。
“殿下!您怎么了?”出月首先发现他的异状。
“出月,我的心口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