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吹,曲瑶光止不住的落势,在中途被一株大树的树枝勾到,冲势却仍是止不住,倒是勾落了她的战铠及大刀,然后她又往下掉。
迎面的风吹乱了发,从上落到下短短的瞬间,脑中浮起了好多事,却总括一个都是他。
她就要见到他了。
见到他后,心痛就会消失了吧?
见到他后……
话一定要记得说啊!
她唇角缓缓勾起一朵绝美的笑花,就像春天初绽的第一朵红花。
那叫,欣喜。
亓官沂穿着她最爱的白衣,随着坠势落下。
四周的雪花不断落下,他凝视那片片白色雪花,隐隐忆起她也是喜欢白,总是穿着一身白,除了在战场上。
闭上眸,思绪突然飘回以往,那个煦阳灿烂的年华……
「为什么你总是喜欢穿白色的衣服?」那天,他趴在她面前的桌子,用着像小动物的眼神看她,吐出放在心中很久的疑问。
「为什么喜欢穿白色?」曲瑶光顿了下,放下手中的书微微思考,然后才给他一个答案,「因为干净吧。」
「干净?嗯,那黑色不容易脏,也算是干净的颜色吧?」他没有什么恶意的回道,外加一记如煦阳的笑容。
那时,她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她,喜欢干净。
也喜欢下雪,她说过雪降下大地,就好像将大地洗净,不论黑的灰的,全部都会变成雪白。
最干净,就是无。
什么都没有就是最干净。
而她也做到了,什么都没留下,连一丝可以给他回忆的东西都没有,只有过去的日子。疼痛狠狠冲击心房,他还是无法接受她的离去,更无法接受她在他面前殒落。
所以,他跟来了。
那个始终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女人,是需要有人陪在她身边,告诉她,不用再勉强自己。
她是需要有个人在她身边,告诉她,别再急着否定自己,这些并不是她的错。
她需要有个人对她说,别老是在乎别人的想法,她的想法并没有错。
所以,他来了,他来陪她,然后跟她说有他在,不用担心,这些都不是她的错,她只要好好的向前看。
他会张开他的双手,拥抱这个心太过温柔的女人。
拥抱这个曾经在某个夜晚,看透他心的女子。
回忆轻揭起一角,然后摊在他面前。
记忆中的黄烛摇曳,接到某封信后感到无力的他,依旧坐在她身旁。
知道很多事非自己能力所及,也知道很多事情自己无法插手,但使不上力的感觉还是无奈。
轻轻的,他在心底叹息。
她望着他许久,收回了目光,垂眸看着书册,却淡淡的朝他问了一句话。
「累了?」
他愣住,自认情绪藏得很好,怎么会被……摇摇首,他收起思绪,投给她一个灿笑。
「没。」
书页又翻过一页,她没看他,但却肯定无比的回他一句。
「你累了。」
突然,他心一窒,愣愣地看着这张他觉得很熟悉,却突然有些陌生的脸孔,涟漪轻轻荡漾,撞击着心里某个地方。
「很多事情并不是自己能掌控的,别想太多。」没抬眼,她只是平静的说着,「试着去遗忘吧。」
望着她,他好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她的面貌般,心中有个声音愈来愈大,望着望着,他觉得,他好像又醉了,沉醉于她。
「那你呢?你不累吗?」他问,发出的声音却低哑得令他认不出。
合上书本,她起身再自书柜上取出另一本。
「有你,不累。」
有你,不累……
轻轻的,他漾开了笑。
「嗯,有我,不累。」
那时他突然觉得今夜的风,不再那么凉了,因为有她在。
回忆的叶子一片片落下,在他眼前飞舞,每一片都如此清晰,彷佛昨日发生。无数的日子因为有她在,所以多了色彩。
她说因为有他在,所以不累,而他亦同。
他依旧落下,坠势不断。
撞上了树,衣裳也被勾破,在落地前却被一棵树牢牢勾住,止住了他的坠势,望着离地面不远处,有着他熟悉的物品。他眯起眼,抽出剑斩断树枝,跳了下来,落地时忍不住气血涌上,呕出血丝。
平日带笑的眸,难得的只有杀气。
亓官沂怒瞪着那群狼,正撕咬着战铠,而那件战铠是他眼熟得无法忘怀的……她身上的战铠,落在一旁的是她不离身的大刀。
她人呢?
嘴角不断流着血丝,他瞪着那群狼。
心在痛。
一个洞,破在他的心上,然后,逐渐被撕裂。
心很痛、很痛,痛到他叫不出声,只能瞪着眼,狠狠的瞪着眼前。
狼群看到他,发现他似乎比那件战铠还好吃,忍不住朝他低咆,然后扑上。
怒极攻心的亓官沂,没有一丝犹豫,手中剑立刻朝那群狼挥去,狼群发出哀鸣,但阻止不了杀红眼的他,血不断自伤口流出,不停呕血,却不肯停下杀手。
他要牠们全吐出来!
把她给吐出来!
杀光了狼群,因失血过多而早已看不清东西的眼仍张着,颤摇着身子,努力走到她的战铠旁,两脚终于无力的跪下,双手在地上摸索着她的战铠,血不停地自唇流出,脑海中却只有她。
瑶光……他来陪她了。
「瑶光……」最后一丝意识只有她。
无力的手,垂在一旁的河里,随手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