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雕刻精细的铜镜前,两位宫女雅儿和秀儿,正为甄月华梳妆打扮。
铜镜里照出她的宫装打扮,光是梳一个头,都要讲究一堆规矩,甄月华不喜欢繁文缛节,忍不住嘀咕道:“一定要这么麻烦吗?可不可以简单就好?”
宫女雅儿劝道:“公主,这是宫中的规矩呀!今日大王摆宴,仪妃娘娘和昭霜郡主以及各大臣的千金们都会到场,盛装出席是必要的。”
宫女秀儿也道:“是呀公主,盛装出席,以示尊重,若是穿得太朴素,反而会让人误以为公主对酒宴和在座的娘娘、公主们不尊重,那就不好了。大王特别交代,要咱们两姊妹好好的伺候公主梳妆打扮,大王这么做,也是为了您着想,因为大王不希望让人嚼舌根,在背后说您的不是。”
甄月华一点也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不过她也不是不识大体之人。
古人注重衣着打扮,以衣服的颜色和样式代表身分地位,而且不能随意露手露腿露肤的,襟口开左开右都有规矩,尤其在王宫中,宫妃和宫女的穿戴,规定得更是详尽和严谨,这一点她是明白的。
虽然明白,但是轮到自己当古代人时,就觉得十分麻烦。
“在盛重的场合要穿戴得体,所以必须穿这么花的宫裙,我认了,但是这簪花头饰的,不能少戴一些些吗?”她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雅儿和秀儿噗哧一声笑出来,对她讨价还价的模样感到好笑。
“公主呀,这些珠宝首饰,都是大王特别命人送来当赐给您的呀!换了别的公主和千金小姐,高兴都来不及了,偏偏您的反应不一样,尽是把珠宝首饰赐给奴仆们。”
甄月华垮着脸。“太多了,我用不到呀!”
上官逸给了她不少珠宝首饰,她觉得穿戴这些东西太累赘,而且她觉得几个宫女和内侍为人挺不错,待人诚恳,做事勤劳,于是她和他们闲聊着,了解他们的家境后,就把首饰项链分给那些宫女,把珠宝送给内侍,借花献佛也不错。
几经讨价还价后,虽然不用插得满头香,但至少要戴一些,以示对大王的感恩,及对酒宴和各位宾客的敬重,于是她建议代替那些簪花垂饰,选了一条用七彩玉石所做的饰品,让两位宫女为她别在头上,这么装饰反而大方得体,不会太繁杂,却也不失端庄。
雅儿和秀儿惊呼出声,忍不住赞叹。
“哇,真好看耶。”
“公主想得出这种配饰法真别致!”
她们都觉得甄月华想出的这种配戴法,十分特别又令人惊艳。
甄月华笑道:“你们也觉得行,那就表示没问题了。”其实这并不是她想出来的,她只不过运用了二十四世纪的审美观,像戴公主皇冠的方式一样,简单大方又不失高贵庄重就好。
打扮好后,她由宫女扶出宫苑,才跨出门,眼儿就瞥见了一名高大雄伟的侍卫正在门外候着,很难不引起她的注意。第一眼,她就认出对方,这人正是上回仪妃娘娘派人杀她时,出手为她挡住那一剑的侍卫,她的视线不由得落在对方包着绷带的手掌上。
宫女雅儿告诉她。“这位侍卫大人,是大王派来专责保护公主您的。”
她看向雅儿。“保护我?”
“是呀,大王担心有人对公主不利,为了慎重起见,除了命人在四周看守巡视,还特地派这位侍卫大人就近保护。”
听完雅儿的解释,甄月华的视线又盯回这名侍卫身上,她记得这个人好像是叫……对了,叫吴四维。她走近对方,诚心地向他道谢。“上回多谢侍卫大人出手相救,月华感激不尽。”
殷罗眼中闪过一抹光,垂首而立,压着嗓子缓缓道:“不敢,公主过奖。”
宫女秀儿扶着她往前走。“公主别客气,这是他应该做的。别让大王等太久,快走吧。”
当她和宫女走出宫苑时,她瞧见那名侍卫也缓缓跟在身后,他看起来很沉默,惜字如金,神情严肃,身上散发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奇怪,为什么她会有熟悉的感觉呢?
一时之间,她无暇多想,因为接下来的酒宴,让她无心去想太多。
大王为了慰劳臣子的辛苦,特于今日摆宴,将好酒和珍馔与臣子共享,盛装出席的郡主和千金之女,无不费尽心思打扮。此外,还有各位大臣及武官,也都恭敬列席。
上座以大王和仪妃娘娘为主位,大臣列位两旁,案席排成平行的两列,依官职而序位,中间的广场则是表演的场地,而郡主和千金们则坐在大王和仪妃娘娘身旁,同样依身分地位而序。
甄月华也得依宫中礼仪,走路有走路的规矩,仪表要庄重,可不能再拉着裙子大步快走。
当她让宫女搀扶着出现时,上官逸眼儿一亮,其他人也都把视线集中在她身上。
她的打扮令他惊艳,她头上的珠宝发饰是最少的,装饰的方式却是最别致的,她身上的宫裙虽然不是最华丽的,但是整体搭配下来,就是让人眼睛一亮,予人简单却隆重之感,不但不失礼,还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秦昭霜见了恨恨咬牙,她一直认为自己盛装打扮肯定惊艳全场,把所有最贵重、最华丽的首饰头簪都戴上了,这华丽的衣纱裙装还是她特地找全城最好的绣工师傅裁制的,可是此刻所有人的目光,却在那个抢尽了自己风头的臭女人身上!
她绝不让那女人抢了她的风头,今日的酒宴,她打定了主意要接近大王,因为她贵为郡主,理当坐在大王或是仪妃身边的位置,而她当然想占住大王身边的席位,可是她还来不及坐上,上官逸便开口道:“霜儿,仪妃娘娘最疼你了,你去坐在娘娘身旁,代本王好好的伺候母妃。”
上官逸漾着俊美的浅笑,这话说得让秦昭霜脸色一僵,却又无法拒绝,她急着往娘娘看去。
仪妃娘娘轻笑道:“本宫哪需要那么多人伺候呀?还是让霜儿坐在大王身边好了。”
秦昭霜欣喜,正要应答的时候,上官逸又开了口:“母妃体谅儿子,本王甚感欣慰。霜儿,你就坐在本王和娘娘之间吧,这么一来,既能满足娘娘的心意,也能代本王好好伺候母妃,一举两得。”
坐在仪妃和大王之间,也算是在大王身边的位置,因此秦昭霜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乖乖入席。
这抢位之战,看似是母亲的好意和儿子的孝心,其实是一场宫廷权力和争宠的角逐战,在场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甄月华看在眼底,内心暗暗惊讶,仪妃和昭霜郡主分明是故意不让她坐在大王身边,这点她是知道的,既然如此,她最好识相的离远一点。
她正打算选个比较远的席位时,上官逸突然唤住她。
“月华,过来。”上官逸向她伸出手。
当她还在犹豫要不要过去时,雅儿和秀儿很机灵,立即扶着她往大王身边走去。她们原本就是上官逸特地挑来服侍她的,她们深谙王意。
很明显的,上官逸身边的位子就是要留给她坐的。她暗暗叹了口气,看来逃不了了。她认命地坐在上官逸身边,眼角还可以看到秦昭霜妒恨的眼神,而仪妃娘娘则是神情严肃的不发一语。
她心中暗想,上官逸明知仪妃娘娘不喜欢她,却偏要她坐在他身边,不愧是大王,皮笑肉不笑的打太极,既不伤仪妃的颜面,也不让昭霜郡主得逞,谈笑之间,暗藏角力,她算是见识到了。
在御王的命令下,酒宴开始进行,除了有乐队吹奏弹琴之外,还有歌女们唱歌跳舞,美酒珍馔摆上桌,同欢共乐。
当她入席时,那位随身保护她的吴四维也站在她身后。
仪妃娘娘见了拧眉不悦,低斥道:“哪来的带刀侍卫,怎可站在女眷之中?没规矩,叫他退下!”
上官逸向母妃解释。“是儿臣命他守在月华公主身边。因为有人怀疑她是奸细,所以儿臣特命人监视她,好让母妃及霜儿放心。”
明明是派人保护她,却说成是派人监视她,好杜绝仪妃和秦昭霜的不满,这个上官逸可真有当政泊人物的天分。眼看仪妃和秦昭霜虽然不悦,却也无法反驳,让她很想笑,忍不住把脸转向一边,用扇子掩住自己唇角的偷笑。
而当她笑的时候,感受到一道视线盯着她,她好奇地往旁边瞧去,不经意对上吴四维的视线,他正看着她。
当视线交错的那一刹那,那股熟悉感又来了,她不禁好奇地与他对望。
那双深邃灼亮的眸子只瞧了她一眼,便将视线移开,望着前方,如一尊雕像站在那儿。
甄月华忍不住打量起这名侍卫,想知道为何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明明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人呀!
“公主。”秀儿推推她。
她猛然回神。“呃?”
“大王在叫您呢。”由于秀儿的提醒,她才赶忙看向上官逸,他正温柔地对她露出俊美的笑容。
“这是南国进贡的珍果,一年只结一次果,来,张开嘴,尝尝看。”上官逸手上拿着已经剥了壳的果子,递到她嘴边,摆明了要喂她。
她看看这果子,再瞧瞧秦昭霜妒恨的眼神,但这果子都已经到嘴边了,大庭广众之下,她不能不给上官逸面子,只好羞涩地张开嘴,咬了一口。
“果子好吃吗?”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好吃。”
上官逸不但喂她吃果子,还端起酒杯喂她喝。“这甜酒是西域来的,十分难得,来,尝一口。”
她抬眼看着上官逸,大庭广众之下,一双双眼睛在看着,上官逸以大王之尊,却亲自伺候她,让她推拒也不是、接受也不是,处在尴尬之中,犹豫了下,最后脸红的饮啜一口酒。
“好辣!”她低呼,酒香入喉,一股热袭来,灼烧她的喉,也灼热她的脸蛋,两颊蓦地变得嫣红动人,还忍不住呛咳了下。
上官逸忙拍拍她的背,心疼道:“是本王的错,本王不该劝你喝,可呛着了?”
他对她的宠爱尽现,身边的郡主、侍妾和大臣千金无数,但上官逸的关注始终在右边的月华公主身上,明显的不理会左边的昭霜郡他对这位月华公主的宠爱,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而被冷落的秦昭霜,则气得脸都歪了,却不敢有怨。
她忙摇头,不希望他对自己太过关注,但是上官逸显然心情很好,对她又是喂水果、又是喂酒的,并时而在她耳边轻声细语,灼热的气息也吹拂在她薄嫩的脸皮上。
他对她如此亲昵,又那么多人看着,不好推拒,只能尽量保持距离。
眼前的古典美人们载歌载舞他不看,偏把一双眼对着她瞧,含情脉脉地望着她,在他灼热的目光下,她不知如何是好。
不经意的,她在奏乐的众女之中注意到一个人,她长得很美,手上抱着琵琶,而那女人也在盯着她。是错觉吗?那眼神中,像是含着一股幽怨,在接收到她的目光之后,对方便移开了视线。
甄月华心中感到奇怪,那女子认识她吗?还是自己想太多了?
她没有闲暇多想,因为光是要应付上官逸便让她一个头两个大。
幸好殷罗不在,否则依他的性子,肯定会气得抓狂。上回他看到上官逸吻她,就气得烧掉了他的山塞,这回要是知道自己被上官逸搂在怀里,而且还吻她不只一次,说不定会气得烧了整座御王宫都有可能。
想着想着,她不禁心头一颤,突然全身起鸡皮疙瘩,感到寒气阵阵袭来。
奇怪了,为什么会没来由的背脊泛寒呢?
正当纳闷之际,一个念头突然闪入脑海——
吴四维?这四维二字合起来,不刚好就是一个罗字吗?
吴与吾同音,指的是我。
吴四维,我就是殷罗。
她整个人吓得全身一僵!不会那么巧吧?他的相貌虽不是殷罗,但那眼神……
一滴冷汗自她额头泌出,寒意倏地遍布全身。终于知道为何看见他时,会有一股熟悉感了,那体型、那气势,还有那眼神,都跟殷罗一模一样……不,她肯定站在身后的那名侍卫,就是殷罗本人!
这也是为什么当仪妃要杀她时,他会徒手挡剑,因为他就算牺牲生命也会救她,更别说用手去抓剑了。
妈呀!她的寒意从脚底窜到了头顶,如坐针毡。一想到殷罗就在身后,她面色苍白,牙齿忍不住打颤。
“咦?你的手好冰?”上官逸眉头紧拧,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关心地问:“不舒服吗?”
“我没事。”她想收回手,但上官逸却抓住不放,甚至抚摸着她的脸。
“你的脸也好冰,你冷吗?”
“不,我不冷。大王,我真的没事。”她是吓得背脊发寒啊!原以为可以瞒住殷罗,谁知道他竟然潜入王宫里,更糟的是,他看到上官逸了!
把这两个男人搞在一起可不得了,殷罗可是想杀了上官逸,因为上官逸曾经吻她;而上官逸也要杀殷罗,因为殷罗烧了他的山寨。
一想到殷罗正用一双怒火腾腾的眼在盯着他们,她的心跳几乎要停了。更吓人的是,万一上官逸发现他就是殷罗,肯定会将他围捕,并处以极刑。
思及此,教她如何不冒冷汗呢?不!她不能让上官逸发现殷罗,绝不能!
她越是推拒,上官逸越是担忧她,大掌还托起她的脸蛋,凌厉的俊眸细细审视着她异样的神色。“你在害怕?”
“没有啊!”她强逼自己镇定。
但上官逸岂是那么容易应付之人?俊美的黑眸微微眯起。“你有什么事瞒着本王?”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差点忘了上官逸是多么难缠的人,她好害怕让他瞧出什么,绝不能让他发现殷罗混入宫中,他肯定会杀了殷罗的。
呜呜呜……她不要玩了行不行啊?谁来救她呀!好可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