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们已经玩完了。”杨以庆摩挲着酒杯,深思道。“老顾的事情虽然及时处理了,但没料到他老早就投靠黄山涛。”
“不是投靠,”杨海培坐在皮制沙发上淡淡地接口。“他原本就是黄山涛的人。”
杨以庆停止摩挲的动作,久久才放下酒杯,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早该听你的,不要对他太信任。可是他又表现得那么积极……”
“就是因为过分积极才引起我的注意。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
“难道黄山涛把证据都给警方了?”
“还在观望,不过相去不远。”
杨以庆颓然靠着椅背,良久才开口:“孩子,义父拖累了你,或许我当初不该让你跟着我。”
“义父,您别这么说,若不是您,我现在可能还在街头乞讨。”
杨海培想起了遥远的从前——一个从花街柳巷逃出来的私生子。
“母亲去世后,若不是您及时出现,不难想像我现在会在什么地方。”
“那场令人意外的车祸呀!”
霎时,一幕十几年前的画面赫然闪过杨以庆的脑海——当时,他和朋友正开车经过台北最着名的风化区,没想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突然从巷口冲出来,他猛踩煞车,但还是晚了一步。
翌日,小男孩在医院醒来,看到杨以庆便激烈乞求着:“我不要跟他们走!伯伯,您让我做您的佣人,不要把我交给他们,求求您!”
他摸摸小男孩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杨海培。”
“原来是个小同宗。好,乖乖躺着,等伤养好,伯伯就带你回家。”
小男孩清灵的面孔引起杨以庆的注意,而日后在种种训练中所表现出的潜在资质更让杨以庆确信没有看错人。
“孩子,”杨以庆的思绪转回现实。“我们先到国外躲一阵子,找机会东山再起。”
“躲?”杨海培眼睛眯了一下。
“我在国外的资产,足够我们吃喝一辈子。”
“那我们下面的人呢?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杨以庆抚着额头想了想。“这事让你去办吧!”
杨海培看着他,义父的确是老了。也难怪,他独自奋战了这么多年,难免会有疲累的一天。
但自己呢?自己是否也要做个逃兵?
“我明白了,义父。”他站起身来。“事不宜迟,我这就去筹划。您不要太担心。据我估引,我们还有点时间作准备。”
“一切就靠你了。”
星期六清晨。
床头的电话响起,蓝偌芙翻过身用棉被盖住头。
电话仍固执地响着。经过几分钟的僵持,蓝偌芙终于接了电话。
“嘿!瞌睡虫!”那头传来程天遥促狭的声音。
“就知道是你。”她睡眼惺忪的脸上漾着笑。
“起床喽!”
“饶了我吧!程董事长,现在才六点半,你人在南部办公事,还特地打长途电话来扰人清梦。”
“我可是醒了很久。就因为我人不在北部,所以才要叫你起床。今天虽然是半天班,还是得工作啊。”
蓝偌芙捏着眉心嘀咕着:“真不晓得我到底为谁工作。”
“顺便告诉你,这个周末我没办法回去。”
“啊!可是你好像在南部待了好几天了。”
“啊,我有什么……嘿!你开始想念我了吧?”
“是啊!少了个司机,生活作习总有些不便。”
程天遥在电话另一端的咒骂引起蓝偌芙这一端的哈哈大笑。
“总之,Behave
“你……”她一时想不出该如何接口,脸上的笑意却更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哪!”
“对了,今天报上新闻说白夫人坠崖身亡。”
“什么?”她一惊,整个人坐了起来。
“我也不太相信,但是我没时间看完全篇报导……唉!我得走了,Bye!”
“Bye!”
蓝偌芙挂上电话,看看钟,早报该到了。她急急到门口拿报纸,一眼就找到那则新闻。
“企业界名女人白雪莲不慎坠崖身亡”
她捡重点看。
“……据调查,白雪莲应邀至合欢山参加某名流所办之赏月酒会,于醉酒之际不慎由栏杆处坠落崖底。寻获时已气绝身亡……”
蓝偌芙不觉倒抽一门冶气。虽然她从不喜欢骄傲蛮横的白夫人,但白夫人如此惨死,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忽然,她想起了杨海培,不知他是否无恙?顿时,一阵揪心的刺痛无端涨满胸口。
蓝偌芙轻叹了一口气,为什么经过了这些年,只要一想到他,仍会心痛不已?
没有程天遥的周末是平淡乏味的。
蓝偌芙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早上还好,至少有工作可忙。现在待在自己的窝里,总觉得好像少了什么。看了半天电视,也弄不清到底在演什么,她终于起身关掉电视,眼光不经意地落在电视旁的一堆书上。
带着万般无奈的心情,蓝偌芙拖着身子走过去整理书籍。
咦?有两本不是她的,随意翻了翻,看到封底的签名,她的心陡然一紧,是杨海培的书!
早上那股椎心之痛顿时又向她袭来。她好想再见他一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个念头排山倒海般淹没了她。
终于,她把书捧在怀里,直直奔向杨海培的宿舍。
杨海培的母亲是个曾经美丽过的烟花女子。在心情好的时候,总会抱着他乱亲一阵。“培培,我的小宝贝。”
“哼!你这个拖油瓶、讨债鬼,”喝醉的母亲就会变得不可理喻。“那张脸哪!长得眼你那个骗子父亲一模一样!”
她总会狠狠捏住他的脸颊,或重重打几巴掌。“打死你这个小混蛋!要怨就怨你那个专门靠脸蛋吃软饭的臭老子!”然后便自顾自地嚎啕大哭起来。
杨海培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也在一次流氓打架中被误杀。
“让他跟我吧!”母亲的鸨母说。“瞧这小杂种的脸蛋,几年以后,不愁有富婆为他掏尽腰包。”
“您算盘打得可真精!”
“哈哈哈……”
于是他逃出来,碰到车祸,也遇到杨以庆……
一阵敲门声扰乱了杨海培的思绪。
“谁?”以他目前的处境,他非得小心不可。
“是我,蓝偌芙。”
是她!她跑来干什么?
尽管如此,杨海培仍然开门让她进来。
几年不见,她出落得更加娇俏动人。
“有什么事?”他抑制心中的激荡,强迫自己用冷淡的态度相待。
“我是来还书的。”看着他,蓝偌芙在心底叹息着。有谁能解开他的心结呢?
“搁在桌上就好了。”
“你其他的书呢?”她突然发现原本堆满书籍的房间,如今竟然空空荡荡。
“烧了。已经用不着了。”杨海培始终不正视蓝偌芙。
“不可能!你一向惜书如命……”
“不关你的事!”
“是不是你义父要你……”蓝偌芙不禁心中生疑。
“你别多管闲事!”杨海培粗鲁地打断她的话。
蓝偌芙怔怔望着杨海培奸一会儿。“为什么你要受你义父驱使,做那些见不得……”
突然,杨海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扼住蓝偌芙的咽喉,眼中射出凶狠阴冷的光簇。
“你知不知道白夫人为什么会坠崖而亡?就是因为她知道得太多,管得也太多了。”
“是你杀了白夫人!?……呃……”倏地,她感到喉头一紧。
“这是守住秘密最好的方法。”他冷酷地说。
“所以……你要……”喉头的力量越来越紧,她几乎无法说话,呼吸也开始困难了。“……呃……杀……我……灭……”
她渐渐垂下双手,合上眼睛,心中轻叹:如果就这样死去,她也认了,毕竟她是死在杨海培的怀里……
忽然间,颈部的劲道消失了。
她缓缓睁开双眼,看到杨海培背对着她,肩头微微颤抖起伏。
“为什么不挣扎?”他如困兽般,带着怒气沙哑地问。
“如果我挣扎,你就会放弃你所走的路吗?”她哀绝地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他转过身来。
“无论我变得如何,你还是会照着现在的路走下去,没人阻止得了你,对不对?”她幽幽地看着他的眼睛,直探他心灵深处。
“……”他别过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所以我认了,如果你认为杀了我会比较好,我愿意成全你。”
“为什么要这样?”他的声音低哑柔和。
蓝偌芙神情凄迷的仰起脸,目光镇定。“我陷得好深好深……”她的声音越来越细弱,眼神却充满热烈的光彩。“深得我无法自拔……”
面对她专注温柔的眼神和凄美的脸庞,杨海培再也无法克制久藏心中的激情。天!就让他纵情一次,让他为自己所爱活一次吧!终于,他伸手拥紧了她。
他不自觉地将唇贴在她的发梢、耳畔、脸庞,急于用每一份触觉去感应她的存在。
蓝偌芙本能地轻抚他冷峻的脸庞,每一指尖皆带着无限怜惜。他痛苦而茫然的眼神,温柔而激烈的碰触,每每牵动她心中最深沉的情爱。
看杨以庆把你折磨成这样……想到这异她便泪流不止。
“别哭!”他低哑而模糊地说。
蓝偌芙抱紧他的颈项,泪水依然簌簌流出。
“看你这样,我的心……好痛……好难过……”她无法再说下去,一任杨海培昏乱而热烈地将抑制已久的柔情傅递给她。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倒在床上。他本能地用牙齿咬开她的衣扣,把脸埋进她起伏的胸前,她的手轻揉他浓密的头发,口中低唤着他的名字。他把脸埋得更深了。
这一刻,他们丢弃了现实的一切,在柔情的世界里,只有彼此,再也没有纷繁的人事纠葛……
当蓝偌芙醒来时,窗外仍一片黑暗。
杨海培背对着她,并不回头。“醒来了?”
蓝偌芙听出他声音中的冷淡,心不觉一沉。他又把自己封锁起来了。
“醒来就不要呆坐在那里。赶快穿好衣服离开!”语气中没有丝毫柔情。
顿时,蓝偌芙头皮发麻,脸也跟着燥热起来。她咬着牙飞快穿上衣服,羞愤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动作快一点!难道你不晓得这异是什么地方吗?”他回过头毫不留情地催促着。
“你……”蓝偌芙激动地扬起手,手掌悬在半空中轻颤着。老天!她打不下去啊……
杨海培转身过来,眼中满是轻慢与嘲弄,他恶意地捏捏她的下颚。“舍不得打吧,小亲亲?”
她颓然放下手,颤抖着握紧拳头。
他突然拉近她,似真似假地在耳边低语。“说不定我们下辈子还可以再来一次呢!”
他在挪揄她!
蓝偌芙绝望地推开杨海培,跌跌撞撞跑出去。不知跑了多久,忽然一个踉跄,她倒在地上,终于放声哭泣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是蓝偌芙生命中最痛苦黑暗的日子。她瑟缩在床,空洞无言地瞪视着天花板,忘了现实的一切,也忘了时间。脑海中无时无刻皆充塞着杨海培的揶揄与嘲弄。但当思绪触及那天的激情时,心湖便掀起澎湃的浪潮。她恨自己的懦弱。
铃铃铃——门铃响了很久,蓝偌芙才有所惊觉。她下意识看看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了,还会有谁来按门铃?
“谁?”
“除了我,还会有谁?”
“天遥!?”她立即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脸倦容的程天遥。“你……你不是还在南部吗?”
“本来是准备过两天才要上来的,可是在电话里听到一个要死不活的声音,”他疲倦地笑笑。“我想我得尽快来看看你的状况,所以提前把事情处理完了。”
“你……”她感到一股莫名的温暖。“快进来!”
她在程天遥身后阖上门,看着他把自己扔到藤椅上。
“你一路开车上来?”她问。
他点点头。“一时买不到机票,而且其他交通工具都太慢了。”
蓝偌芙微微一笑,他总是带来安定温暖的感觉。
她走进小厨房以最快的速度烧水。
“天遥,你等一下,水马上就……”她冲出来时,却发现程天遥靠着椅背睡着了。
看着他额前的乱发,蓝偌芙忍住伸手拨弄的冲动,随之找条毯子为他盖上。
一办完事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他一定累坏了。
倏地,一阵刺耳的水壶叫声划破了夜的宁静。蓝偌芙连忙冲回厨房关掉瓦斯。她走出来扭熄大灯,只留下一盏小壁灯柔柔地照在那张睡脸上。
蓝偌芙一时兴起,搬了另一张藤椅坐在旁边,细细打量他的轮廓——古铜的肤色在此显得分外柔和,挺拔的鼻梁及微宽的唇线,勾勒出一张极有个性的面容。看着他的睡容,她感受到多日未曾有过的静谧与安详,不知不觉中,她也沉沉地睡着了。
早晨七点十分,一阵驶过的车声惊醒了蓝偌芙。她直觉地坐正,转头看程天遥,幸好他没被吵醒。她站起来将滑落的毯子重新盖在程天遥身上,扭熄壁灯,轻轻打开落地窗,走到阳台,阳光明亮地照在她脸上,楼下早因过往的行人与摊贩而充满生气。
“早哇!”
不知何时,程天遥已跨入小阳台。
“你醒了?在椅子上一定没睡好!”
“还好啦!”他兴趣盎然地往楼下望。“看不出来,你这地方还真热闹。”
蓝偌芙看着程天遥的侧脸,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感激之情。若不是他及时出现,目己恐怕仍在愁云惨雾之中。他总是适时伸出援手,使她又能够重新面对世界。
“我肚子饿了,你呢?”
“嗯,经你这么一说,我也开始感到饿了。”
“走!我们到楼下买好吃的。”程天遥拉着她往门口走去。
“等等!”蓝偌芙唤住他。
“做什么?”
“我去换一下衣服。”
五分钟后,蓝偌芙穿着套装出现在程天遥面前。
“去路边吃个早餐,需要穿得这么正式吗?”
“我还得赶去上班哪!”
“啊,对了!我也得回家换套衣服……哎!肚皮要紧,还是先祭五脏庙吧!”
程天遥说着,便拉蓝偌芙下楼去了。
“义父!”杨海培将一只牛皮纸袋置于杨以庆桌前。“护照及机票,全是以您在国外银行户头上的名字办的。”
杨以庆拿出纸袋,取出证件。“怎么只有我的这份而已?你的呢?”
“这里的事尚未解决,总要有人处理善后。对了,机票是三天后午夜的班机。”杨海培顿了顿。“义父,我恐怕没法子送您去机场。”
“黄山涛的人已经在附近了吗?”
杨海培摇摇头,神情凝重。“是警方。风声已经传出去了,他们还在求证,所以您得小心点。”
“这么说,我们还是不容易出去了。”
“三天后,我会安排一个酒会,届时一定会有许多人应邀而来。在午夜时,您就开辆车和其他宾客一起离开,但要委屈您充当一下司机。”
“这是小事。那你要留下吗?”
“义父,您就别为这些事情操心了。”杨海培果决地说。
“可是……”
“我会尽快把这里的事解决。”
“对!尽快解决,再到欧洲与我会合。”
“嗯!如果我没能及时赶到,请义父多保重。”
“在这种时候,不要说丧气话。”杨以庆有些为义子担心。
“放心吧!义父,我绝不会丧气的。”
“这样才对。等我们会合后,凭我们在国外的财产,必定能东山再起。”
“是的,义父。”
其实杨海培心中另有打算。杨以庆年事已高,当年的万丈雄心也消失殆尽。逃到国外是他最终的一步棋,而他却宁可留下来作最后奋战,也不愿往后退一步,更枉论到国外享受安逸的生活。义父是不会了解这些的。自小,他就是在这种既奢华又黑暗的环境长大,尽管他从未喜欢这种日子,但在现实环境的限制下,却不容他多作选择。而现在,他终于该作个选择了。
“那就这样决定。趁这三天时间,您先充分准备。”
“我明白,你安心去做你的事吧!尽快弄好,我们就能在欧洲会面了。”
杨海培深深看了杨以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义父,您早点休息吧!”
说完,便离开了。
天遥和蓝偌芙坐在一家日本料理店中。
“这次的同学会,你去不去?”程天遥忽然问她。
“什么时候?”
“后天。”
蓝偌芙喝了口味尝汤。“可能是搬家的缘故,我一直没收到邀请函。”
“上次我接到邀请函时,刚好我父母过世,没法子去。这次倒很令我心动。”
“那就去吧!”
“你呢?”
她点点头。“当然是跟你一起去喽!多年不见,我还真怀念他们呢!”
程天遥夹块生鱼片往嘴里送。“不知大家改变了多少,真令人期待。”
同学会在凯悦饭店举行。
程天遥边走边对身旁的蓝偌芙说话,不小心和迎面而来的男人撞肩而过。
“对不起!”
“抱歉!”
他们互看了对方一眼。
“程——天——遥!你不是程天遥吗?”
程天遥怔怔看了对方一下。
“吴——雄——仁。”他兴奋叫道。“小吴!”
“程天遥,你一点都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黑。”
“你忘了自己曾羡慕过我的肤色吗?倒是你福泰了不少。”
小吴摸摸自己突出的小腹。“老婆爱心的成果。”
“听起来挺有成就感的嘛!”
“看来大董事长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那你肯定是无法体会个中滋味了。”
小吴这才看到站在程天遥旁边的蓝偌芙,眼睛一亮,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喊道:“原来你带了女朋友。”
他用手肘碰碰程天遥。“挺漂亮的。”
程灭遥和蓝偌芙还来不及开口,小吴便对蓝偌芙说:“小姐,你得当心一点,小程这家伙风头健得很,打从大学时就是女同学心仪的对象……”他顿了顿,打量着她。“我看你眼熟得很,你是不是拍过广告或电影什么的?”
蓝偌芙感到啼笑皆非,程天遥更是在一旁哈哈大笑。
“小吴!”程天遥勉强止住笑。“她是蓝偌芙,你忘了吗?”
小吴顿时一脸尴尬,但眼珠一溜,随即又现出捉弄的神色。“原来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了,大伙儿都被你们给瞒住了。
这次换程天遥和蓝偌芙怔住了。他们没想到会发生这种误会。
“不是你想的那样啦!”程天遥讪讪解释,并立刻换了话题。“走!我得押你带我们去和其他人会面。”
蓝偌芙和程天遥的同时出现,又令其他人吃了一惊,但同窗重聚的欢乐随即淹没这份讶异。很快地,大家又唱又闹,像是学生时代般的无拘无束。
“蓝偌芙,我得承认,你变得很美。”当年心仪程天遥的沈莉玫,现在已是两个小孩的妈妈。
“啊!”蓝偌芙微笑地看着正在和老同学笑闹的程天遥,听到沈莉玫的声音,只好恋恋收回眼光。
沈莉玫对她微微一笑。“你以前也很漂亮,但不像现在全身发光似的。”说着,便看了程天遥一眼。“他对你影响很大哦!”
蓝偌芙笑笑。“他帮了我不少忙。”
她无法解释自己对程天遥的感觉,他总是那么平和安详,使得她宛如沐浴在温煦的阳光里。这种友谊,就算进展成另一种感情,也是理所当然的,但不知为什么,她心中仿佛仍有所牵挂,让她无法靠近他,即使程天遥曾是她心仪的对象。
他们彼此似乎已在这方面取得默契,从不碰触这种问题。
这样的自助餐会最方便大家三五成群叙旧了。一时间,整个餐厅已充满了谈话声。
“嗳!听说‘青蛙’副教辞了。”坐在蓝偌芙旁边的刘雯突然说道。
蓝偌芙身子微微一震,随即低头搅着盘中的食物。
“我也听说了。”沈莉玫接口。“我一个朋友的妹妹正好是我们的学妹,据她说,‘青蛙’副教是突然请辞的。”
“真可惜,我以前最喜欢上他的课了。”
“他讲的课一向都很精彩。”
“他辞职了以后会到哪里去呢?”
“没人知道。”
“他好像也没什么亲戚朋友。”
“对呀!也没听说他结婚或是怎样的。”
“偌芙,你的脸色不太好,怎么了?”程天遥注意到蓝偌芙的神情有变,不禁走过来问道。
“我还好,只不过突然有点头晕罢了。”她勉强对他笑笑。
程天遥看了她几秒。“好吧!想离开时再告诉我。”
“嗯!”
“他真体贴!”刘雯欣羡地说。
蓝偌芙转向刘雯。“他对人一向是这样啊!”
“话是没错,可是对你好像就特别……哎!你们俩怎么不干脆结婚算了。”
“对呀!”沈莉玫插嘴。“像他这么完美的男人,可说是稀有动物了,你再拖下去,恐怕迟早会被别人抢去。”
“你们……”蓝偌芙感到哭笑不得。
“对呀!别再拖拉了。”
“瞧我的孩子多大了,你当真要这么耗下去?”
“程天遥这样的人难找哪!”
旧日女同学七嘴八舌地接口,蓝偌芙只得不断地点头微笑,直至散会。
“今天这个聚会办得真好!真像回到了从前。”程天遥打开车门让蓝偌芙坐进去。
“可不是,”蓝偌芙看着程天遥钻进驾驶座,轻声说道。“时光好像都倒流了。”
“可惜没有看到杨副教。”
程天遥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使得蓝偌关的表情再次僵硬起来。
他继续发动车子,并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变化。
“其实我很希望再见他一面。大家也都很想念他……偌芙,你又头晕了吗?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蓝偌芙低头看着自己紧握的双手,犹豫着该不该对程天遥说出事情真相。尽管她从无意泄漏,但现在只要有人提到任何与杨海培相关的事,就会令她心颤不已。
“天遥,”她揖头看着满脸关怀的他,终于下定决心说。“杨海培……杨副教就是裴扬……裴扬就是杨海培。”
“什么?”程天遥吃惊地瞪着她。
“你曾在酒会上遇见裴扬,难道你不觉得两人的相似之处太多了?”
程天遥的眼光透过车窗直至远方,脑裹客观地比较杨海培和裴扬——虽然两人的外表穿着和举手投足间所流露的气势回然不同,但仔细一想,却有种说不出的相似。
“我真不敢相信。”他发现引擎仍在动着,遂伸手关熄了。
难怪当他得知蓝偌芙心中只有裴扬,但在面对裴扬时,他却无法产生任何恨意,反而对他有一份无法解释的相识相知之情。
突然,他转头问蓝偌芙。“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蓝偌芙低下头,想到杨海培,复杂和激动的情绪就来了。她深吸一口气,想了好一会,终于开口说:“那时,你已经去美国了……”
蓝偌芙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故事说完的……
车上的空气凝重得几乎可以结成霜。她不敢转头看程天遥的反应。尽管她告诉自己,程天遥和自己的友谊没有另一种情感的成分存在,但她仍十分在乎程天遥对她的喜怒。想到这袅,她不禁暗暗祈祷,程天遥不会因此而舍弃这份情谊。
良久良久,程天遥终于开口了。“偌芙,”声音微微喑哑。“你还爱他吗?”
蓝偌芙本能地撞头,正好和程天遥的眼光相遇。她随即意会到他的意思,却无法作答,不觉转头看着窗外往来的行人。
“老实说,”程天遥终于再次发动车子,握住方向盘。“我真希望你没有告诉我这些事情。”
他将车子驶入车道,继续说:“同样的,我也不希望知道杨副教有这么深沉的一面。但是,偌芙,不论过去如何,未来才是我们需要展望的,不是吗?”
蓝偌芙靠着车椅,看着程天遥的侧面,拚命抑制住上前拥抱他的激动。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想告诉她,因为在这些年来,他的心中始终只有她,他不愿就此放弃她。但脱口而出的却是云淡风轻的一句话——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