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
在三双充满狐疑的眼神审视下,汪忘影口干舌燥的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她可以说谎骗他们是路人甲,但她实在说不出口,只好照实的告知名姓。
其实她的手艺真的不是很好,她只是爱看有关料理方面的书籍,并在莫菲博士的允许下,一个礼拜有一小时下厨的机会。
但是和江家三兄妹比起来,她根本是上帝派来解救他们的天使,自从老嬷嬷退休以后,他们至少有两年时间没看过烤成金黄色的吐司,通常是焦黑一片。
所以她是谁并不重要,从哪里来也不重要,只要煮得出不会毒死他们的饭菜,他们都欣然接受这位新朋友。
“十万英镑够不够?”江家的“家长”开口利诱。
“嗄!十万”听起来好像很多。
“还是你习惯用美金支付,二十万可以吗?”她走一次秀的十分之一。
“啊!二……二十万……”似乎更多。
“不用跟我们客气,如果你比较喜欢欧元,三十万也没关系。”反正下一季酒庄的收益就足以应付。
“什么,三十万……”汪忘影面有难色的望着特大方的江家老大,两手互搓。“我……我没有那么多钱给你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三人同时咦了一声,继而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这笔钱是我们要给你的,当作聘用你的薪水。”
她吃惊地睁大双眸。“给我的……薪水?”
“是呀!我们都很好养,你弄什么我们吃什么,周休加班有额外津贴,三节礼金,年假……呃,十天,可是不放假有双倍加给,你觉得如何?”比较难养的是老大和大姐,他们一个懒散,老忘了进食,一个挑嘴,老以美食家自居。
医学院二年纪生的江天爱开出令人动心的条件,虽然她不晓得汪忘影脱离现实太久,不懂薪资行情,以为以利相诱便能留住人。
她是个讲究实际的人,像是态度严谨的德国人,凡事实事求是,不花稍地追求什么罗曼蒂克,坚信一分辛劳一分收获,成功的果实不会平空掉下来,任何浪漫在她眼中一概不成立。
根据所有认识她的人对她的评语,结论她是超现实的新新人类,对自己无利的事绝不出手,与己无关一律视若未睹,就算有人瘫平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她仍冷血地看都不看一眼就从旁走过,不施以援手。
令人意外地,像这么无血无泪的家伙,居然会想当个救人一命的外科医师,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她比较适合当屠夫,或是出卖灵魂的律师。
“我……我可以留下来?”汪忘影较在意的是这件事,她已经无处可去。
“当然,求你一定要留下。”眼泛泪水的江天枫紧握她的手,一副没有她就活不了的样子。
“可是……”她会做的菜肴就那几样,生怕无法应付他们的需求。
“别再可是了,我们诚挚欢迎你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分彼此。”即使受到惊吓也不能逃走。
江天寻满脸热络地包住被大妹握住的小手,两双重叠的手如寻到失散的手足,久久不松,情比金坚似的握得青筋微浮。
没受过如此热情对待的汪忘影怔忡地说不出话来,呆愕了半天不知该怎么应对,光滑如美玉的双腮微微泛红,不敢直视美得逼人的江家大姐,以及挺拔中见俊逸的潇洒大哥,他们出色的外表让她大为惊艳。
尤其是江天寻,她在特殊技能学院里很少能接触到成年男子,除了抽了她血,要她进行人体实验的生化精英外,她见过的男人并不多,因此此刻难免会面红耳臊、心跳加速,浑身不自在。
江家的基因良好,代代出俊男美女,老大老二不用说了,即使是年仅十九岁的江天爱也有清丽之姿,拥有一股脱俗的东方美。
“我……我不是厨师……”汪忘影老实的说道,神色畏缩。
“没关系、没关系,能吃就好。”只要不叫他下厨,他狸皮都啃。
“对啦!没人天生是厨师,我们对你有信心。”千万别让他们失望,待不到一天就宣告失踪。
面对江家两位大哥大姐的热忱,她还真笑不出来。“我不太会做菜……”
话说到一半,一叠彩色封面的食谱往她手上一放。
“没问题,汪姐姐,我们家什么都没有,书最多。”百万本藏书足以丰富她的学识。
“啊!这个……我要把它们看完吗?”不多,二十几本“而已”。
江天爱笑得特别亲和,宛如邻家无害的小妹妹。“学海无涯,增点智慧,多读点书总没错,你不想人家笑你连炒盘芥菜牛肉都不会吧!”
“我……呃,我会尽快学会,绝对会当个尽责的好厨师。”她不知不觉走入小奸佞的算计中,优先以她喜爱的菜肴为主。
“真好,我们家总算有像话的三餐了,不用啃牛皮。”人生处处有希望,转角后便是春天。
“啃牛皮?”她满是讶异。
轻蔑的眼神一瞟,江天寻马上惭愧的低下头。“不是每个人都有做菜的天分,有些人天生残障,煎牛排能煎出一块木炭。”
“我是忘了要翻面……”他辩解,想一洗污名。
“是吗?那你说为什么两面都是黑的,完全无一丝肉味?”食如嚼蜡,百嚼不烂。
“呃,那是……那是……锅子黑,对,是锅子的错,它没把自己洗干净。”他把过失推给天天洗泡沫澡的锅具,他毫无过错。
“使用前先检查是使用者的责任,委过是相当可耻的行为,实不可取。”江天爱摇着头,一脸鄙夷。
“小爱,我是你大哥吧!”他试图挽回自尊,端出兄长的架式。
她以一指轻戳他白斩鸡的身躯,“省省吧!大哥,我真的不想看你丢脸,你要我把你的丰功伟业全说出来吗?好让你无颜见江东父老。”
江家的教育以中文为主,在家中一律以中文沟通。
而朋友嘛!不好意思,谢绝光临,关于城堡内的小秘密不好外扬,因此兄妹三人人际关系还算不错,就是没人有幸受邀来访。
对外宣称家有孤僻、生病的老太太,不喜外人叨扰,身为晚辈的他们不好忤逆长辈,所以请各路牛鬼蛇神多包涵,孝乃传统美德。
“我……我……我要去实验室了。”他没一回得赢她,自个摸摸鼻子走开。
“等一下。”小指一勾,勾住江天寻的裤腰带。
“干么?”他认输都不行,想找他麻烦啊?
江天爱指指一桌狼藉,“今天轮到你收拾,你休想开溜。”
不是什么五星级饭店的营养早餐,不过是夹肉的三明治,几颗形状完整的荷包蛋,和有“煎熟”的德国香肠,不过这对他们来说已算是很丰盛的一餐了。
们也相当捧场,一下子就把食物吃得盘底朝天,比起自己的手艺,他们哪能不感恩,和以往半熟、或焦成炭的馊食一比,这是人间美味了。
当然,善后的工作理应由最卑微的人担任,他一整天无所事事地窝在一堆瓶瓶罐罐当中,不动动手脚运动运动,迟早关节会退化,像软肢动物。
“叫它们自己往碗槽里一跳不就得了,以往……”碗筷会自行清洗,不劳他们动手。
两只手同时捂上他口无遮拦的嘴,江天枫和江天爱朝看来困惑的汪忘影扬唇一笑,继而“大义灭亲”将江天寻拉到橱柜旁,一人给他一拳。
“大哥,你的大脑生锈了吗?”居然想吓走好不容易自投罗网的呆瓜。
“就是咩!大哥,你的脑子肯定腐朽了,你忘了我们以前的厨子和佣人是怎么离开的吗?”半夜尖叫,然后行李也不拿了,直接飞奔而出。
“我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好恐怖的眼神,这两人真的是他的亲妹妹,而不是仇家吗?
只有一百六十五公分的江天爱一手搭上她长人大哥的肩,冷笑地威胁,“要是因为你的缘故而害我们家少掉一位厨子,你别怪我不顾念兄妹之情。”
他忙点头,直觉地怕起小他九岁的么妹。
“没错,大哥,我和小妹一条心,你不要再害我拉肚子了,我是美丽幽怨的梦幻女神,不是瘦得皮包骨、长着一双鸡爪的坏巫婆。”
无论何时何地都装扮得美艳动人的江天枫一拢微鬈的栗发,轻轻一晃首,摇摆出迷人的波浪,美得炫目,美得令人忘记呼吸。
但对江家的人来说,她比较像是无脑的虚荣女,见惯了她的美不以为奇,反而觉得封她为“美的女神”的人全都病了,言过其实。
“大姐,你不幽怨,你很幸福。”为赋新词强说愁,她有病。
一听小妹的嘲笑,江天枫的愁眉立现,“我哪里幸福了,瞧我多哀怨,连个贴心的知己也没有,我一定是天底下最楚楚可怜的美人儿。”
“你……”不能说她是花痴,她会沾沾自喜,当是赞美。“那是你太花心了,每一个长相尚可的男人你都爱,毫无节操,滥情。”
“什么花心、滥情,你说得太严重了,我是给他们机会爱我,让他们也能感受到我温柔的抚慰,你都不晓得要维持女神的形象有多辛苦。”而她甘心承受,一个人承担身为女神的压力。
“形象?”江天爱嘴角抽搐了一下。“你哪来的形象,根本是花蝴蝶一只!还有你,大哥,不要趁我没注意就偷偷地往后移,你以为我没瞧见你的卑琐举动吗?”
为什么她的哥哥姐姐这么不成材?凡事都要她在一旁盯着。
无语可问天。
“我……我去洗碗。”脖一缩,江天寻很没用地避到厨房。
不是烹饪天才,自然也非洗碗高手,只见碗盘在他手中滑不溜丢地转来转去,好几回差点滑了出去,摔个粉碎,要不是它们似长脚的弹开,只怕地上有扫不完的碎片。
看到他的笨手笨脚,某人不忍心的上前接手。
“我来帮忙。”
呃了一声,他耳根微红地抓抓头。“不好意思,第一天上工就让你忙得团团转,真是过意不去。”
“应该的,这本是我分内之事。”厨师掌管厨房的事,以前她常帮母亲洗碗。
一想到母亲,汪忘影的眼神有些黯然,很多理应存在的记忆在淡忘中,一幕幕的回忆竟然模糊。
“哪有什么分内之事,以后你负责煮三餐就好,其他事不用做。”他抢着要洗碗,却发现碗早就洗好了。
果然做家事还是女孩子最在行,一出手马上清洁溜溜,不像他连个盘子都捉不牢。
“嗄!这样可以吗?”以她仅有的常识,厨师似乎要做很多事。
“我是家里的老大,我说了算……”
两声轻咳由背后传来,孬种的江家老大又谄媚的添了两句,“不过要经过小枫同意、小爱不反对,我们家一向是女权至上。”
不只是他,连他父亲也这么孬,江家的女人比男人强势是不争的事实,从小到大他母亲的话才是权威,父亲说什么不重要,反而母亲一开口,父亲总是无异议的附和,宠老婆的他对妻子唯命是从,从不见反驳一句。
这样的家风、这样的父亲,要养出力拔山河的儿子是难上加难,他打小就明白要尊重女性,因为她们娇弱得不堪一击。
被压迫多年的江天寻只能如此自我安慰,这样他才不会有受害者情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