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导员终究还是寻常人,绝非凡事无所的超人。
但此刻,风霜多么希望自己是个超人啊!
“我好痛苦!只有死才能解决我的痛苦!我想死呀——为什么我这么蠢?这么笨?姐姐弟弟都是优等生,只有我是个成绩烂透了的大白痴……妈妈说的对,早知道是个笨蛋,干脆一出生就把我掐死算了,免得害她丢脸……哈!我活着是全家人的耻辱,像这样的耻辱死了最好,死了最好——”
凄厉的哭号震骇人心,声声悲诉直冲云霄,倘若上帝听得见,相信也不忍袖手旁观吧!
三十八层楼高——少女激动的槌胸顿足,又是摔头,又是胡乱指天哭地一通,现在只要她任何一个大动作,随时有坠楼的可能。
风霜吃力的吞咽口水,扯着紧绷的喉咙高喊:“死绝对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千万别做傻事——先下来再说,好吗?你站在那里太危险了。”
“错了!这是我活了十七年做过最对的一件事。”少女怪腔怪调的纵声大笑。“只要我跳下去——谁叫你走动的?你再靠近一步我就跳下去!”
少女忽然大喝。原来又有一名警察试图接近她,之前想接受的人,全让她以死做威胁给恫吓住了。
“冷静一点,我们没人会接近你的,别冲动。”有人为安抚少女大声保证。
少女企图跳楼的举动,引来大批传媒争相采访,看热闹的民众纷纷聚集围观,将大楼附近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警方既要部署紧急救护措施,一面还得维持现场秩序,放眼望去只有一个字能形容:乱。
冲上顶楼准备救人的警员,却在第一波抢救失败,险些造成少女坠楼的警惕下,迟迟不敢再有行动。
少女名叫刘毓芬,今年十七岁,是个高二生。自杀理由简单不简单、说复杂也不是很复杂,青少年心智欠缺成熟,对挫折感承受度很低,课业压力、家庭因素之类的问题,都有可能会迫使他们走上绝路。
这场对峙,至今已持续了两小时。
“可是——毓芬,你不是说要见风霜姐姐吗?风霜姐姐人都来了,为什么不让我接近你呢?我们隔这么远,说话也不方便,对不对?”风霜放柔的声音底下,是一颗抖得几乎解体的心。
少女不叫她老师,总是甜甜的叫着风霜姐姐,少女说风霜令她很有亲切感,她喜欢和风霜姐姐说些心里话——遗憾的是,她的亲切还是救不了这个孩子伤痕累累的心灵。
少女指名要见风霜,警方为抚平她的情绪,立刻通知了风霜火速赶往现场。
当风霜在基金会接到警方的电话时,整个人都傻了。那孩子——风霜上星期还收到她寄来中心的生日卡片,娟秀的字迹在上头写着:祝风霜姐姐永远青春美丽、生日快乐。
相隔不到一星期,风霜竟接到她欲跳楼自杀的电话。老天!
警员暗示她想办法接近少女,十几只眼睛全盯在她身上,每一道视线都是一份沉重的责任——风霜真的好想哭啊!怎么人人都当她是救世主似的?
如果她也能像超人一样,直接飞过去救人那该有多好?
唉,别傻了。还是把幻想成超人的时间,拿来想想怎么救人比较实际。
“这里有三封遗书,上面写有名字。风霜姐姐——”少女手中多了三个白色信封。“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其中一封信是给你的,另外两封我就托你帮我送了。我相信你,你一定会帮我完成这最后的心愿。”
风霜泪水盈眶。她怎能答应?遗书啊——“不,毓芬,我不——”
“答应她,这是个好机会。”一名警员压低声插嘴。“快答应她,这样你就能借机靠近她。”
风霜点点头。“毓芬,好,风霜姐姐答应帮你送信。我现在就走去拿信……”
“不用!你不用过来!”少女很敏感。“我就把信放在这边,等到我走后,你再来拿。”
走?指的是等她跳下楼以后?那还得了!“不可以,毓芬,你——我——我想到了。”
风霜急得脱口大叫。“毓芬,这里可是三十八楼,风又这么大,你放在平台上,万一被风吹跑了怎么办?你自己看看底下乱七八糟的人一大堆,如果你的信就这么给吹下楼去,哪里还找得到呢?”
少女脸上的犹疑像是也同意风霜的话。
风霜趁势追击,“毓芬,你不是说信任我吗?那就让我过去吧!我只是拿信而已,不是吗?再说风霜姐姐这么瘦,抓也抓不住你,你要真想往下跳,我也阻止不了你,对不?”
这话一说出口,不安的反倒是风霜自己。
没错,单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捉不住对方,就算她过去又能如何?
“你别怕。”警员又小声说着:“一面走过去,一面找话题和她说话,尽量分散她的注意力,我们会有人从水塔后头悄悄潜近……明白吗?”
风霜除了点头,还能如何?
“好,你过来——只有风霜姐姐一个人可以过来,你们通通不许跟上来!”少女严正声明。
风霜的心噗咚噗咚的跳,举起千斤重的步伐,向前走去——
自从新亿集团总部大楼十年前正式落成启用后,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跑到这里自杀。
这场意外,当然惊动全公司。
电视正在实况转播这则新闻,员工们围聚在一起,个个睁大眼睛盯着荧光幕。
长廊末端一间气派宽广的总裁办公室,也传来相同的主播声浪。
“千万别跳,千成长别跳啊!”莫船捏着拳头,紧张得趴在电视机前。“这一跳下去别说是死了,要想留有全尸都难啊!不是血肉模糊,就是身首异处——”
“你不用说得这么恶心吧!”莫岩瞪她一眼。
“三十八楼耶!她要跳下去,神仙也救不了了。”莫船不禁叹息。“还是个孩子嘛!会有什么事想不开呢?她如果能拿从三十八楼跳的去的勇气活着就好了。”
“放心,只要还没跳就有希望。”
莫船又说:“不是说那名少女想见的辅导老师也来了吗?见到了想见的人,或许会动摇轻生的念头吧!”
“风霜……”
“什么?”莫船调头问一样看着电视的莫岩。
“风霜,刚才电视不也说那名督导员叫风霜?”他像问人又像在自问,这问题已搁在他心里好一阵子了。
“是啊,就叫风霜,很好记的名字,”莫船草率的答。
“这样的名字应该不多见吧!”莫岩又问。
“是不多见。”莫船起身。
记者无法掌握最新消息,播来播去都是相同的内容,说真的,新闻里的消息还没他们这边来的灵通。
她忽然想到,“为何这么问?你认识?”
“李公子的女朋友也叫风霜,新世代基金会又是李家的——不会这么巧吧!”莫岩说出心里的想法。
“李?哦,李舜东的儿子?”莫船明白的点头。“这名字并不通俗,很有可能是同一个——对了,她是哪户人家的千金?没听过有这号人物。”
“你说风霜?”莫岩想想说,“我想她应该不是世家子女。”
“怪不得,我才想她怎么会在基金会做事。”莫船忍不住一脸狐疑,“这女人是‘暗’的吧!李舜东古板得很,门第观念又重,他就这么一个宝贝独子,怎可能放低身段去接受平民亲家?”
这话当然是讥讽李舜东的。在李舜东眼中,他们李家可是高人一等——不止一等,是十等。
莫家兄妹对李舜东这位说话总是从鼻里出气的老头,实在没啥好感,商界几位大老发动多家企业挺李舜东参选,新亿集团却始终坚持政治立场中立,既不支持也不反对。
政治面太黑暗了,莫岩何止是反感而已。
“明的、暗的,我就不清楚了,只碰巧见过一次。”应该算两次吧!莫岩心里想。
“王警员,事情到底乐不乐观呀?真是急死人了。”莫船沉不住气的跳起来,冲向一名身着制服的警察。
“我刚刚听人说,好像有点进展了——好像,好像吧!”自己没亲身上顶楼,他也说不准。
“现在好像是那名少女准许她的辅导老师接近她……”
人家还没说完,莫船就激动的在叫,甚至都有结巴了。“那女……女孩就站在平台上,没任何的栏杆或扶手,搞不好……搞不好两个一起掉下去怎么办?”
莫岩跟着大吃一惊。两个一起掉下去?不会吧!
“警方总要想办法试着去接近,怎能全靠一个女人?她也是血肉之躯,又不是上帝。乱来!”莫岩砰的拍桌站起。
凶我干嘛?倒楣倒到家了……王警员暗地里哀叫连连。
人家女孩要跳楼,只不过凑巧挑上这幢大楼而已,关他们新亿集团啥事?搞到后来,居然连整间办公室里里外外都得部署警力,又不是他们公司有人要跳楼,真是的,只因为对方是间知名大企业,组长就这样逢迎拍马屁,唉!
“莫先生,不会的,我们警方有办法解决的。”一听也知道是敷衍。
“根据你丰富的经验判断,会是怎样的办法?”莫岩再追赶问。
王警员可为难了,“这……”
“哇,哇——”
是谁在哇哇的叫?碰碰啪啪的脚步声一团乱,有人正惊叫着。
“掉下来了!两个都有掉下来了!”
王警员傻了,一张嘴开得大大的。
两个?哪两个?老天!莫岩在第一时间夺门而去,快如风速。
就连看了新闻赶来关切的余咏婕和他擦身而过,他都没发觉,由此可见他有多着急了。
莫船发起愣来了,生生的人从三十八楼掉落,确实骇人,但莫岩着急的程度好像掉下来的是他老婆似的。
“他冲去哪?”余咏婕指指莫岩消失的方向,一脸莫名的问。
莫船也是一头雾水,傻傻的答:“天晓得,救人吧!”
从来都不知道人可以变得这么小,一辆辆的车像火柴盒般小——
在风霜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回来之前,足足有三分之一的身体悬挂在外增上。三分之一——意思就是再来三分之二,明年的今天便是她风霜的祭日了。
三十八层楼,脑中空白一片,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感觉。
呆若木鸡的风霜僵在原地,无意识地盯着眼前陷入抢救混乱的警员们,来匆匆,去匆匆,担架上躺着早已吓得晕劂的少女,准备送往医院。
风霜手里还捏着少女的遗书,像根木头站着——事情怎么发生,又是怎么结束的?她全不记得了。
“小姐,你……我们送你去医院吧?”警员流露出佩服的眼神。
虽然她脸色比纸还白、表情比呆子还呆,但经过险些坠楼的恐惧竟没当场昏倒,以一个女人而言,真的是很不容易。
吓得分身僵硬的人,只怕连倒都倒不了了。
“不,不用……”风霜平板的声音带点干涩。
说不出话来了——说出这几个字后,喉咙竟发不出声。
脚不能动、手不能动,四肢仿佛被灌入水泥,哽了,固定了。
“你……真的是你。”忽然,有个略带喘气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你没事……谢天谢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他是——炯炯有神、深不可测的黑眸仿佛似曾相识,却多了份焦急,很威风的浓眉——他——
腿一软、眼前一黑,感觉自己身子就得好重,开始慢慢往下坠。
她又有感觉了吗?因为那双似曾相识的眸子。
谁?是谁扑上来?
不!不可以!时机未到成熟,太快行动会弄巧成拙的,不可以!
不可以!不可——
“不可以!”哽塞的喉咙终于畅通了,她使出浑身力量尖叫出来。
这一叫,醒了。
映入猛然大开的眼帘,不再是阳光普照的顶楼,而是灯光柔和的房间,陌生的地方却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你醒了?觉得如何?我正打算送你去医院——”似曾相识黑眸的主人,有着好温柔的声音。
风霜惊恐的眼睛瞬间泪水狂泻。怎么也止不住,丰沛的泪将整张脸全浸湿了。
“我好怕!好怕啊!”她激动的有些忘我,两手一伸糊里糊涂的就勾住对方的脖子,紧紧抱着,嘴里乱七八槽的喊叫一通。
“不怕、不怕……你已经安全了,没事了。”他很自然的从她腰间拥住,一手轻拍她背部,尽可能的安抚她的情绪。
“我以为我快死了,我以为我一定会掉下去,只差一点点,就只有一点点……我好害怕呀!”淡淡的古龙水香味飘荡在她鼻息间,她的脸埋在他有着暖暖体温的脖子,她能从彼此紧贴的身子感觉到他的坚实与宽厚,这样的安全感对于刚在鬼门关兜一圈的人来说,更显受用不尽。
“你知道吗?我是不能死的。我还有好多事没做,我还这么年轻,叫我就这么死了,我绝不甘心,我不想死啊!”她仍很激动,激动得都胡言乱语了。“是,我是认识她,也辅导过她,那又如何?这并不表示人有义务陪她一起死啊!我不想当伟人,伟人通常都是死得最冤枉的,我才不——”
她刹车般的闭嘴。有了感觉才会有激动,既然有了感觉,神智也会渐渐清晰,许多事也跟着明朗了起来——天!
她像被针给狠狠一戳,整个人火速从床上弹起,还狼狈的差点摔倒。
“你……你是新亿集团……新亿集团的……莫……莫岩?你……你……在这里干嘛?”她结巴得几乎咬到舌头。
在抱过人家、也哭过人家衣服之后,她终于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想起他是谁了。
“这是我的公司,你说我还会在这里做什么?”他顿觉啼笑皆非。
“我是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这里……”她脑袋乱糟糟的。
对哦,这幢大楼好像就叫“新亿世纪大楼”——仓皇环顾四周,就属他臀部底下那张床最碍眼。
“我干嘛躺在那上面?”
她指着床的手在发抖,脸在发烫。为什么两次见到他,她都会脸红?真是没道理。
莫岩耸耸肩,简单地说:“因为你晕了。”
“我晕……晕就晕了,谁准你把我搬到这里来的?”
“不然搬到哪里?现在外面塞得一塌糊涂,要想突破车阵只有救护车,唯一的一辆救护车载走那名少女,就算我再请救护车来也得花时间吧!”他打量着由一脸泛白变成胀红的她,不禁笑了。“不过我想你现在大概也用不着上救护车了。”
“我是不用救护车,但……但……你没事在公司摆个床干嘛?”她很不高兴的。
“这是我的地方,我想摆十张床也行。怎么?哪里不对了?”他还故作“天真”,可恶!
人家说得也没错啦!关她什么事呢?“没、没有不对,好奇而已。”她随便答。
算了,不过借他的床躺一下,她这么紧张兮兮的岂不好笑?
“不行!你不可以进去!”
莫船死拖活拉的,偏偏余咏婕硬是和她作对,她愈拖,她愈往里头去。
“我为什么不能进去?”余咏婕气得脸都青了。
“你会害我被大哥骂的啦,你又不是不知道没经大哥同意,任何人都不能进去起居室的,你硬闯不是摆明了这害我吗?求求你合作一点吧!”
“任何人?”余咏婕叫得惊天动地。“现在在里面的那个女人难道是女鬼不成?”
“她是大哥自己带进去的,怎么一样?我说了要有大哥批准啦。”
这间起居室可是“禁地”,除了打扫的欧巴桑,平日没有莫岩的批准,谁都不许进入。但他刚才从楼上抱着这女人下来,毫不犹豫犹豫便进了起居室,莫船亲眼瞥见她被安置在床上——多少有那么点不寻常吧!
李公子的女朋友果然漂亮。不过她这个老大哥安的是什么心?嗯,值得研究。
可别告诉她,大哥这么紧张纯粹是出于“热心助人”、“宅心仁厚”,他才不是这种人——
而且很不巧的,这一幕也让余咏婕看见了。
“我进去还要他批准?笑话!”余咏婕是个很难缠的女人。
“咏婕,你讲讲道理好不?别让我难做。”她们俩一开始就是让莫岩给轰出来的,只有余咏婕到现在还不死心。
她知道余咏婕吃醋,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哥哪里是余咏婕管得住的?
“他们才见过一次面,莫岩为什么对她会——小船,你给我说老实话,他们到底有没有关系?”余咏婕又气又恼。
“我怎么知道?这女的我以前连见都没见过,你问我,我问谁?”
“你不肯说实话?”余咏婕就是不信。
莫船暗地喊苦。她是听不懂中国话,还是耳朵有毛病?“我也很想知道他们有没有关系,但我真的不知道,你要我怎么说嘛!”
连莫船都不知道,那究竟是——她脑子一团乱,无力思考了。
“我不管,我要进去!”她又往内冲。
莫船惊慌的抱住她。“不行!不行!不行!”
“放开我!”
“不放!说什么也不放!”
唉,两个女人“搂搂抱抱”的真是难看。
他仍坐在床上,她则背贴着墙站立,两人呈现有距离的面对面接触——他定定望着她,黑黑亮亮的眸子里看不出他心里想什么,嘴角还是挂着一抹似笑非笑,就像上回在餐厅见到他一样。
忽然觉得好尴尬,“唉,我……我走了。”
“这里有电话,请用。”
两人很有默契地异口同声。风霜只好答腔:“我又不打电话。”
“不通知李公子来接你吗?”
她不由得皱眉。这什么又提起承浩?不知道她多心还是怎么着,总觉得他那声“李公子”多了点讽刺味。
“我很好,用不着人来接。”她倔强的扬一扬头。
“哦?”他很不以为然的,“刚才哭得死去活来、吓得全身发抖的人,不就是你吗?”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刚才是刚才 ,现在是现在 ,我已经没事了。”她大声说。
“虽然抱你下楼、提供床铺、义务安慰不是什么大功劳,但——总算也是略尽棉薄吧!”他慢条斯理地抗议,含笑的眸凝视着她。“我记得你好像连声谢谢也没说过,这似乎有损为人师表的形象。”
想邀功也不必这样。“谢谢。”
“谢谢。”他居然学她单调平板的口吻,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啊!
“你让我了解原来助人为乐绝不会是快乐之本。”
“你助人是为求目的。”她抓他语病。
“起码不该有这种悔不当初的感觉。”他还是笑。
她想想——唉,真是的,自己到底在干嘛?无论如何,诚诚恳恳和人致谢是应当的,为何她偏偏这么别扭?
对他特别别扭,在他面前似乎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谢谢你。”她这次说得比较虚心一点了。
“就这样?”
这还不够?“要不你还想怎样?”风霜冲口就问。他这个人真是难搞定!
他还装一副思考模样。风霜心里讥笑:这也能想?难不成我要用“以身相许”来回报你的“略尽棉薄”?
忽然,他站起来走向她。风霜暗藏心里的窃笑瞬间僵住——看他一直坐得挺舒适的,没事站起来干嘛?想散步?屁股坐麻了?还是——
他已一根木似的直挺挺立在她面前了!风霜的心差点从嘴里跳出来。
他比她高出好多,就算不抬头,她也能清楚感觉那两道由上而下的“电眼”——他——他到底想做什么?他——
按捺不住了,她毅然抬头迎向他的视线。
她看见一对璀灿的宝石在自己眼底闪啊闪的,好深、好亮,俊朗的五官有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紧紧盘绕着她每根神经。
心跳愈来愈急促,咚咚声像敲鼓,连鼻尖都渗出冷汗了。
就像不久前几乎坠楼的一瞬间!
他靠这么近做什么?好像——好像——就要吻上她了。
和一双如此性感迷人的嘴唇接吻,会有怎样的感觉?
当她这么想时,忽然腿一软,她的背从墙上急速滑下。
一只手适时捉住她,将她提了起来,“你贫血很厉害吗?怎么经常说晕就晕?”
他那总是带有淡淡戏谑的语气真教人懊恼。
她像是反射动作的一把挥开他的手,完全不经大脑就叫:“谁说我晕了?我只是以为你想吻我……”
噢!真想死——咳,早知道现在会这么失态,倒不如坠楼好了。
“那岂不是让你很失望了?”他笑得很不客气。“有兴趣的话不妨直说,一个吻罢了,我还不至于这么小气。”
“你……神经病!”她忍不住开骂了。“你以为你是万人迷呀?我是被你吓的!无缘无故靠这么近干嘛?又不说话老盯着人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没礼貌?上次在餐厅也一样,我脸上又没画花,你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这下终于本性毕露无遗,完了——
哼,算了,反正他将来和她也扯不上关系,露就露吧!
“你还挺凶的嘛!”他笑得眼都弯了。
“现在的女人不凶会被欺负的。”她目带凶光瞪着他。
“嘿,我救你怎么是欺负你?”
“少不要脸了,救我的是警察,你只是捡了现在的便宜。”好奇怪,骂过他一次之后,说直话来似乎自然了点。
“小姐,我把你从顶楼扛下来,这算什么便宜?”他摊摊手。
“好啦、好啦,你不用一再强调了。说谢,我也说了,还是要跪下磕个响头你才满意?”
“除了说谢,通常还会再请恩人吃顿饭吧!”说自己是恩人?真是大言不惭。
他看了看她,笑的暧昧。“我刚才是想说你是不是该请我吃饭,你想像力未免也太丰富了。”
呃?风霜一愣。只是要叫她请吃饭?多么离谱的误会啊!
“你说——”他一只手冷不防伸了出来,修长指尖很是轻松的勾起她的下巴,“如果真的吻你,李公子会不会杀了我?”
他一点也不正经。风霜别过头,甩掉他指尖,说一声:“轻浮。”
“那你呢?”他斜睨着她问。
他什么意思?
风霜当然不知道慈善晚宴那一幕会这么凑巧被他撞见。
起居室的门在忽然响起的噪音和脚步声中,顿时大开。
莫船满脸错愕、余咏婕则怒气冲冲——莫岩眼底迅速闪过一丝不耐。
“大哥,我已经尽力了,还是拦不住……”莫船歉然的报以傻笑。
“算了。”他还不了解余咏婕吗?
余咏婕两只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精准无误码地锁定在风霜身上。
干嘛这么看我?风霜心里有问号。“余……余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她这个招呼打的得有点尴尬。
人家根本不理她。
“有放话出去再说。”莫岩很自然地走向门口,同时也将两个女人推了出去。
他们三人都走了——我咧?我留在这里做什么?风霜着实一怔。有没有搞错?主人都走光了,留她这个外人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