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答答、铃铃铃、叮咚叮咚……
键盘敲打声、电话铃声、Line的讯息通知声、以及交谈声,在忙碌的办公区此起彼落地响。
顶着暗酒红俏丽鲍伯头的方梓璇抱一大叠资料气喘吁吁地跑进办公室,桌上电话像是算准她进办公室的时间,资料才放上办公桌,电话即刻响起。
“方梓璇,您好。”
“菜鸟!信义警局移送的杀人窃盗,起诉书写好了没?”
方梓璇喘了几口气,压下翻白眼的冲动,赶紧说道:“已经写好了,证据确凿……嫌疑人……”
“你听起来很喘?刚跑了几百公尺?”电话那头是把好听的男音,可惜冰冰冷冷。
“没有跑几百公尺,刚从一楼搬资料上来。”方梓璇乖乖回答。
“我猜猜,电梯又满了,你这个好心又急性子的的笨蛋,等不了下一班电梯,就呆呆跑上楼,需要急成这样?”对方慢条斯理地说,有点不以为然,又带了些幸灾乐祸。
方梓璇压住脾气,默数到三,说:“前天法医解剖勘验……”
她的话被截断。
“等一下。”那头的人对她说完,捂着话筒,对别人说:“好,马上过去。”然后便对她道:“喂,菜鸟,现在过来找我,发生命案了。”
“可是我要去……”
“不管你要去哪里都延后,命案现场不会等你这个小菜鸟。五分钟之内到我办公室,一起走。”喀嚓,电话果决地断线了。
方梓璇瞪一眼手里的话筒,认命地挂回座机,她拿起小钱包塞进牛仔裤,手机放进外套,转身要走,就听隔壁同事有点怜悯地问——
“又被恶魔检察官征召?”
“是啊。”方梓璇点点头,无奈道。
“他好像很爱找你喔。”
“我本来就归他管。”再次感到无奈。
“但我觉得……”
方梓璇已经飞也似地跑出办公区,没听到对方后来的话。
她到电梯前,看了每一部电梯的楼层显示,跺跺脚,下一秒往楼梯间冲,检察官办公区在五楼,她只要跑两个楼层就好。她觉得关棠骐是故意为难她,明明他办公室在五楼,她在三楼,应该是他下楼,为什么一定要她跑这趟去他办公室会合?
大家直接在停车场会合不是更简便的选择?只能说拥有恶魔检察官封号的关棠骐,行为思虑实在不是她区区菜鸟检察事务官能参破的。
尽管方梓璇心有埋怨,还是乖乖往楼上跑,一路跑到检察官办公区。
关棠骐办公桌乱得可以,成叠的资料一叠又一叠,办公桌旁的地板上也散放着,据他本人声称,那些散乱的资料每份都待在该待的地方,但她十分怀疑关棠骐的说法。
她在距离关棠骐办公桌一公尺远的地方站定,对靠着椅背显然是在闭目养神的恶魔检察官说:“关检,可以出发了。”
关棠骐微微睁开眼,对上那张肤色白皙却两颊透着红润的菜鸟,“又跑上来了?不错,有锻链身体的决心。这样好了,你去附近便利商店帮我买杯咖啡,热拿铁,不加糖。快去快回,五分钟后停车场见。”
“你!”想抗议的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怎么?不想去?”关棠骐转了转办公椅。
“没,我去买。”
“顺便也给自己买一杯,今天有得忙。”
哪天不是有得忙呢……方梓璇腹诽,“知道了。”
关棠骐似笑非笑看着她又慌忙奔离的背影,这么爱跑就跑个够吧,他有些坏心的想。
相邻办公桌的资深检察官张东文,兴味盎然地开口,“你似乎很爱捉弄她?”
“谁?方梓璇吗?”关棠骐放下搁在桌面的长腿,弯身从成堆资料里抽出一个厚重的蓝色资料夹,“没有,我何必捉弄一个菜鸟事务官。”他淡淡答,翻了翻资料,陷进沉思。
“你老要她跑腿,又不直接明说。”
“你们也常让她跑腿,所以你们也喜欢捉弄她?”关棠骐一边深思一边回答。
“我们跟你不一样,我们才不像你,要她买咖啡,直接电话里说不行吗?让事务官跑跑腿很正常,但你非要等她上楼了才说?这是捉弄吧?”张东文笑问。
“喔,我看见她才想到该买杯咖啡,带着路上喝,没别的意思。”关棠骐翻阅资料夹后站起来,“况且,她脸圆圆的、身材圆圆的,既然有心要减肥,我好心帮帮她又有何妨?”
“你喔……嘴真是够毒了。人家方梓璇哪里圆了?她唇红齿白,身材秾纤合度,标准得很,我觉得她很可爱。”张东文反驳,有些激动。
“标准得很?谁的标准?你的还是我的?照我的标准,她确实圆圆的。照方梓璇的标准,她肯定也认为自己圆圆的吧,不然谁像她,成天不耐烦等电梯,宁愿用跑的?我是在帮她。不聊废话,走了。”关棠骐拿起蓝色资料夹往外走。
张东文摇头,关棠骐张嘴就喷毒液,对谁都是,若不是了解他为人正直,聪明绝顶,以关棠骐的个性早把办公室所有人得罪光了。
方梓璇买了两杯热咖啡,站在停车场入口等人,她喝了两口咖啡,下一秒看见关棠骐走来,手里拎着一个蓝色资料夹。
跟着关棠骐走往停车处,方梓璇上车后,才刚在置杯架放妥咖啡,关棠骐便将手里的资料夹往她这里送。
他冷淡开口,“你看一下。”说完发动车子,往犯案现场开。
方梓璇打开资料夹翻阅,资料是近年几桩尚未侦破的悬案,死者共同特征是年纪相仿、看似是自杀或意外身亡但家属皆认定死者是被杀。
然而几桩悬案,死者死亡方式并不相同,方梓璇不认为这几桩案件有关连。
其中有两件案子,已经发生四五年,始终没有破案线索,算是被冷冻的旧案了。
“看完了?”关棠骐见她阖上资料夹,出声问。
“这些旧案跟我们现在要去的命案现场有关系吗?”
“你觉得没关系?”他扬眉,语气有些轻视,菜鸟就是菜鸟,磨了两年仍是菜鸟。
“我看不出这几件案子有关系,最早的两件案子,若不是家属坚持死者是被人杀害而非自杀,早以意外及自杀结案。”
“我说菜鸟,你以为光家属坚持死者是他杀,就是他杀吗?检警没脑,随便让死者家属牵着走?”关棠骐反问。
方梓璇前年才考上检察事务官,在这行,她确实算菜鸟一枚,时不时让关棠骐喊菜鸟,她是认了,但这种嚣张态度实在让人很难忍,好歹她做了两年事务官,多少有些判断能力。
“资料看来的确是意外或自杀……”方梓璇想说说看法,毫无意外被无礼打断。
“看来?你把每张照片仔仔细细看过了?每一个细微角落?这么短的时间,你确定你全看仔细了?菜鸟,你要走的路还很远!”关棠骐语调不高不低,却让听的人觉得刺耳。
方梓璇又开始默数了,每次跟关棠骐出勤,她的默数次数都会爆增。不过更多的情绪是不服输,她痛恨关棠骐跩跩的态度,一副把人看扁扁的眼神,却又不得不承认,关棠骐很有本事。
默数后,她再次打开资料夹,关棠骐凉凉的声音传来,分明有取笑意味。
“下次数多一点,我担心智商不高的你,数得不够多压不住气,被我气得短命。事务官够少了,虽然你不怎么顶用,但也是个人手。”
“你!”他居然看出来她在默数,的确有嚣张的本钱!可恶。
“我怎么了?有精神生气,不如花精神研究案情。”他声音依旧凉凉的。
方梓璇不再理他,将资料夹里的档案照片一张张看仔细,最早的两件案子,线索并不明显,第二件疑似跳楼自杀的死者,跳楼的天台墙角有用胶带黏了从英文报纸剪下的大写S字母,第一件吸食海洛因过量的死者,则是衣领别了一个S字母别针。
至于后来第三件、第四件的案发现场,死者分别因烧炭、割腕而死,现场也都发现S字母,不明显地刻在桌
脚、床角。
原来如此……因为“S”,这几桩悬案被关棠骐归在同一个资料夹。
方梓璇沉默了,她对第四件割腕伤口照仔仔细细看了片刻后蹙眉了,死者手边有把染血美工刀……
“伤口不是美工刀造成的。”她说。
关棠骐眼睛亮了一瞬,随即隐没,状似闲聊地反问:“不然是什么?”
“手术刀,下刀的人应该有外科经验,你看伤口平整、准确、小,一刀切断动脉,没有迟疑,想自杀的平常人,不可能下刀这么精确果断,这种刀口像是外科医生切的,或者有外科经验,好比兽医。”照片将伤口拍得十分清晰,特意放大,能明显看到断掉的动脉。
“你很确定?”关棠骐眼里有了很淡的笑意,菜鸟有点长进了。
“确定。我哥是外科医生,我看过他拿猪心练习,切口就像这样,平整、俐落。”
猪心?关棠骐几乎笑出来。
“要是我哥看到这张照片,一定会同意我的看法。”方梓璇坚定地说。
“你跟你哥感情很好?”关棠骐瞄她圆圆的脸一眼。
“很好啊,他最疼我了。我年纪最小,又是家里唯一的女儿,他们不疼我疼谁?”方梓璇脱口而出。
“他们?你有几个哥哥?”
“四个。”
“四个?!”关棠骐惊讶,“你爸再娶,还是你妈再嫁?”
“你乱说什么!我爸妈感情很好,没再娶,也没再嫁。别以为全世界都是怨偶好吗?”方梓璇不满抗议,
“他们是感情好,才生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