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经义,便回了自己的女学教室。海氏进来,先讲了一会女四书,而后就专门讲起算术来,说道:“从今天起,就教你们使用算盘。能打算盘,能做一本好账,才能当家做主母。”
说着话,就见边上丫鬟,捧了一堆算盘过来,每人桌子上放了一张。又有一个丫鬟,拿了几本小册子过来,每人桌子上放了一册。虽然好奇,但是不得海氏吩咐,一群人不能擅自打开来看。
海氏说道:“这是市面上最常用的珠算口诀。算盘却是老夫人亲自吩咐做了,上面有你们的姓氏,还要好生保管。我先将指法教了,你们先跟着口诀自己练起来。等半个月之后我来检查。”当下就教了起来。郭菀央眼睛看着,却发觉,其实海氏自己也不如何在行。估计是为了教这群女学生,自己临时学的。郭菀央虽然前世打过几天算盘,不过也不好摆显,当下一五一十老老实实学了起来。
毕竟郭玥今天摆显过一次了。
不过对于穿越女央央来说,珠算的速度还真及不上心算。原因简单,央央前世小学的时候学过速算。海氏布置的题目也不甚难,瞄一眼也就算出来了。不过不能用阿拉伯数字,有些不顺手。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下课时候。几个丫鬟送了饭食过来。用完了饭,一群人就坐在位置上谈笑。郭蔓青就笑着问道:“七妹妹,我看你打算盘也很顺手,莫不是在辽阳的时候学过了么?”
郭菀央含笑说道:“三姐姐夸奖了。姨娘不过是略略知道一点诗书而已,经济之道是一点也不知道的。方才也不过是跟着老师所教,胡乱学着罢了。”
心中却暗自警惕,郭蔓青的眼光果然是毒辣。
却听见边上嗤笑声响起:“三姐姐这是变着法子夸赞你们二房人聪明?若是我们家也有一个外室养着的庶女,定然也是从小就教导她学算盘学记账的。因为说不定哪一天就嫁给一个商人老头做妾室了呢,怎么能不抓紧时间多学一点?七姐姐,您学了多久的珠算了,两年还是三年?”
说到“妾室”两个字,却是让郭菀央与郭莲珠一起沉下脸来。郭菀央也就罢了,郭莲珠的母亲,却还是一个通房丫头!郭蔓青沉下脸来。她盘问郭菀央那是她的事情,郭蕊香这样横插一句,而且言语之中隐含讥讽,那是绝对触犯了她的大忌。扫了郭蕊香一眼,淡淡说道:“生母身为姨娘,却取笑妾室身份。希望三房叔母好好的对待妹妹,将来为妹妹找一个好婆家,嫁入公侯世家,身为王妃夫人,从此提携生母跳进龙门。”
郭蔓青这样说话,郭蕊香面红耳赤,再也说不出话来。
郭莲珠连连鼓掌,说道:“三姐姐说的好!三叔母难得养出了这样的好女儿,一定不会亏待了的。”
原来大家族结亲,挑选媳妇,首先先要挑选的,就是嫡庶之分。嫡女不管如何丑陋如何不贤,总是男方议亲首选;庶女无论如何美貌如何能干如何贤德,总是男方议亲次选。一般情况,庶女即便嫁入大家族,也只是配配庶子,再高也配不上嫡长子。一般情况,嫁个好的,那也就是进入小户人家,做一个当家主母;嫡母不好的,甚至成了人家的小妾。如果家族需要,这些庶女还是联姻的好人选,成为家族的工具,用出嫁来换取家族的最后一点利益。
郭莲珠这一鼓掌,那边三房两个两个庶女,也是气了个脸色铁青。不过郭蕊香虽然气愤,但是话头却终究是她引起的,因此也说不出话来。却听见郭撬氐档溃骸跋M坎敢彩强砗甏罅浚煤玫母慕憬闫呙妹冒捕俪龌槭隆!�
郭蔓青淡淡一笑,说道:“姐姐放心。二房的事情,自然有二房自己操心。”
郭菀央见这边二房三房立场分明的吵架,没来由的一阵心烦。当下无聊,看着时辰也还早,就吩咐芷萱:“去拿我的绣花绷子来,好歹绣两块帕子。”
海氏将筷子放下,侍立在一边的女儿文若竹,急忙从丫鬟手中接过漱口杯子,双手捧给母亲。海氏笑着接过,漱口,递给女儿,含笑问道:“女学教室那边,不安静罢?”
文若竹抿嘴说道:“反正就是斗嘴,斗来斗去都是那一套说辞。”
海氏含笑说道:“那个郭菀央有没有出手?”
文若竹摇头说道:“母亲猜错了,这个郭菀央……看起来就是一个容易受气的角色,如果不是三小姐来给她出头,她不知要受多少气了呢。我看呢,您对郭菀央的判断,都是错的。”
海氏摇头。片刻之后才说道:“今天早上上课,四公子小小的出了一次风头,将你父亲的脸也驳了,你有没有在边上看着?”
文若竹说道:“在边上看着……又怎么了?”
海氏微笑说道:“那四公子说的那番言论,你父亲没有留意,我却是留意着。四公子说话的时候眼神总是往七小姐地方溜……这番言论,说不定就是这个七小姐教的呢。”
文若竹皱眉说道:“难不成……十岁的七小姐……竟然这般能吃亏?”
海氏淡淡笑道:“郭家一群女儿,我算是看明白了。三房那边是没有用场的。二房这边,三个女儿,却各有各的长处……你若是交往,还是与二房多交往才好……毕竟,你父亲不在意,母亲见世面也窄小,将来还是指望着郭家的人能提携你一把……”
声音却渐渐的低下去了。
文若竹面上飞起两朵红霞,头慢慢低下去了。片刻之后才说道:“母亲,那样的事……我做不来。”
散学回家,郭菀央两人先去母亲地方请安了。听闻郭玥课堂上发威的故事,丁氏眼睛笑成了两条细缝,笑着夸奖道:“玥哥儿,今后要每日都这样才好。接下来好好用功,今年先过了童子试,明年上了秀才,后年也就去参加乡试了……我看三房往哪里炫耀去!”
这样一个要求却是太高了。郭玥唯唯诺诺,却是不敢爽快回答。倒是在一边的郭铭,皱眉说道:“太太这话说得太急了。十八岁之前考出秀才,都是年轻的。玥哥儿年纪这么小,不能给太大压力。”
丁氏笑道:“你忒没信心!玥哥儿这么点年纪,就能将先生驳得说不出话来。再过两年,那还得了?”
郭玥又是唯唯诺诺。丁氏笑着吩咐:“你们先去用了点心。用了点心,玥哥儿再用功读读老师的功课。央姐儿,你且过来,我还有一点小生活,要你做的。”
郭菀央急忙躬身说道:“母亲说话何其客气。要女儿做事,只管吩咐就是。”
丁氏含笑说道:“是这样。眼看着两个月之后你外婆就要六十大寿了,母亲也准备了一些贺礼,却觉得不够别致。昨天看了你与姨娘的一些绣活,才知道你竟然擅长蜀绣。而你外婆房中,却还差一架屏风。既然这样,我就想,不妨就让你们姐妹一起合作,给你外婆绣一架屏风,就做你们姐妹的礼品,又便宜又别致。你想是否合意?”
郭菀央的外婆,也就是丁氏的母亲,都指挥使丁德兴的夫人。丁德兴虽然亡故多年,但是也好在亡故得早。因为死得早,没有赶上后来的几出大案。丁忠又是一个老实头,这些年做事也勤勉,却又没有军事上的出色才能,因此日子也颇为安稳。虽然及不上郭家这等富贵,交往的人家,却都是大贵的。
郭菀央说道:“母亲吩咐,孩儿定然尽心尽力完成。”承蒙这个身子的前任余荫,自己也会绣活,还不至于十分慌张。
丁氏微笑说道:“你三姐姐擅长写字题诗,你四姐姐擅长画画。再加上你擅长刺绣,一架屏风,正好合作。”
郭菀央答应了,心中却是明白。丁氏已经将话说的非常明白了。这架屏风,怕是要自己一个人动手呢。郭莲珠给描画草稿,郭蔓青给写诗题词,不过落实到屏风上,一针一线,都还要自己绣出来!说是三个人合作,荣誉是属于三个人的,但是真正要下功夫的,却是自己!
郭蔓青年纪已经不小了。这两年就要议亲了。既然要议亲,一定要将女儿拿出来给人显摆显摆。丁德兴夫人生日,丁家来来往往的人一定很多。这样一个当口,将一架大大的屏风往丁夫人房子里一放,不就是一个活广告?
说是三个人合作,但是到时候丁氏向亲眷们炫耀的时候,不知会不会将自己的名字也报出来呢。
说白了,自己就是一个枪手,给领导写论文写报告的枪手。论文报告一定要写精彩,可是却没有署名权。
可是咱是庶女,这样的欺负当然是小意思。忍着,好好劳动吧。
只是不知这屏风多少大?可千万别太大!当下笑道:“母亲,却不知屏风多少大?如果屏风大了,两个月时间,女儿怕是要先请了家塾的假……”这话意思其实简单,就是告诉丁氏:屏风不能太大,太大了我不能完成,到时候请了家塾的假,传出来可不好听呢。万一祖母认定您老人家虐待庶女,那可不得了。
丁氏眉头皱了一下,含笑说道:“你却放心。外祖母房间也不算大,弄一架七尺长三尺宽的也就完结了。不过却是要绣成双面的,比较麻烦。”
七尺长三尺宽?郭菀央在肚子里叫苦,面上却依然含笑:“女儿一定尽力而为,还有架子,需要母亲用心……”
点心很快就送上来了,郭菀央却是有些食不知味。我的绣帕子大计啊,看样子是完了。我的优哉游哉的宅女生涯,怕也是完了。草草用完了点心,丁氏就说道:“你先去三姐姐四姐姐屋子,与她们商量着办罢。让芷萱带你去。秦妈妈,你将需要的丝绸拿出来,送去七小姐房间。”
如果不是芷萱带路,郭菀央还非迷路不可。过穿堂,绕花廊,又过了几处院子,才见到了一个月洞门。进了月洞门,见到了几处简单的屋子,零零星星的散落在花木中间,中央竟然是一条不窄的河流,弯弯的在花木中间流过。竟然是一处园林。芷萱轻声告诉:“这处是听香水榭,房屋最是宽大。别的好处没有,就是蚊子多。当初三房的大小姐就住这里。此后六小姐十二岁了,也该搬进内院来了,老太太吩咐说就让六小姐继续住这里。六小姐到底是聪明的,当下说道:‘当日承蒙大姐姐教导,如今大姐姐嫁离,怎忍心住在大姐姐屋子里,扰乱大姐姐屋子的布局?孙女还是另外找住处罢,简陋一点没关系……’老太太连连夸她孝悌。其实人人都知道,六小姐是怕了蚊子!六小姐现在住在左手边,那处叫醉香楼,离小河远了,蚊子终于少了,也算是如愿了……”又指着前面几处屋子,说道:“四小姐住在前面吟香居,三小姐住在墨香院。三小姐院子外多的是竹子,四小姐院子外多的是玫瑰。所以我们又将四小姐的院子叫玫瑰苑,将三小姐的屋子叫竹园。”
说着话,两人就走近了吟香居。外面守着的小丫鬟,见芷萱带着小姐前来,急忙进去禀告了。就看见郭莲珠急急出来,笑道:“就等着妹妹来了。今天学堂上,可吓坏了不成?”
这是来讨要感谢了。郭菀央含笑说道:“多谢四姐姐仗义。否则还真吓坏了。”
郭莲珠笑道:“三房那群人就是这样,你软一点她们就嚣张!昨天是看你新来,想要给你一个下马威呢!”
又拉着郭菀央的手笑道:“不过你只放心,我们二房的人,总不能被三房欺负下去了。”
郭菀央急忙谢过了。郭莲珠笑道:“屏风的事情,是母亲昨天想起来的。昨天晚上特特意将我叫了去东跨院,仔仔细细吩咐了。蓦然得了这么大的一个任务,姐姐是一个晚上也没有睡着。你说这个绣,是绣一个蟠桃寿星图呢,还是绣松鹤延年?还是麻姑献寿?竹苞松茂的意境也很好……昨天晚上回来,先是描了一幅蟠桃寿星,又描了松鹤延年。上床睡觉了,想想又起来,描画了一幅麻姑献寿。早上又早早起来,描了一幅竹苞松茂……妹妹你先看着,看看哪幅好。”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郭菀央进了房间,到了书桌前,将几幅画全都展开了。似乎蓦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急急忙忙笑道:“本该早上就告诉你的,可是被三房那群家伙一闹,竟然忘记了……你是住在母亲那边的,想必昨天母亲就告诉你了罢?”
郭菀央微微一笑,说道:“姐姐是在母亲身边养大的,妹妹如何能比呢……昨天母亲或者是事情忙,或者是因为疼惜妹妹这两天劳累,竟然早早就让妹妹歇息了,没有告诉我。”
郭莲珠是来向郭菀央炫耀。告诉郭菀央:我才是母亲身边的第一庶女,你这半路来的,如何能比?你看,这样的关键事情,母亲还是先告诉我呢!
却不想郭菀央不轻不重回答了过来。只觉得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浑身不着力。当下扔掉这个话题,说道:“妹妹你看……你喜欢绣哪幅?”
郭菀央含笑看过,说道:“这几幅都是极好的,只是这几幅都不大对。母亲方才说,要做成七尺长三尺宽的,至少是要横向设置的。姐姐这几幅,都是竖着的。”
郭莲珠一拍额头,说道:“我居然没有想起要问母亲是横向还是竖着的!这下还要另行设计过……七尺长三尺宽,手上的纸张都没有这么大的……”
郭菀央微笑道:“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先将几幅草稿拿过三姐姐地方去,让三姐姐先行挑过。至于纸张不够大,那也好解决,可以将两张纸粘合在一起,也可以描绘一幅小一半的,到时候妹妹按照比例绣上去就行了,只是稍稍麻烦了一些。”
郭莲珠皱着眉头看着郭菀央,笑道:“都说妹妹在外面长大是吃亏了,但是我看来,竟然是沾光了呢……我们养在家中的,断断没有这般见识。”
郭菀央微微一笑。这样的建议与见识何干?郭莲珠是觉得自己失了面子,在没话找话呢。
当下将画收拾了,各自带着丫鬟,去了郭蔓青的屋子。
却见郭蔓青的屋子之外,竹影婆娑,果然好生雅致。掀开水晶帘子,就听见迎面传来了鹦鹉的叫声:“小姐来了,快快倒茶,小姐来了,快快倒茶。”
郭菀央看去,却见这只鹦鹉,与养荣堂外面看见的那只鹦鹉十分相似。郭莲珠介绍道:“这是永嘉公主殿下送来了孝敬老侯爷的,就送来了两只。老太太就赐了一只给姐姐,还有一只赐给了六妹妹。六妹妹要来了,却没有养好,小丫头不得力,养得是饥一顿饱一顿,连羽毛都没光泽了。老太太一生气,就将鹦鹉要回去了……”说到后面,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声调。
却听见里面郭蔓青走了出来,说道:“四妹妹,这段典故,你少说几遍成不成?传到六妹妹耳朵边就不好了。大家都是姐妹,总要和和睦睦才好。”
郭菀央又不由一笑。传到六姐姐耳边不好?两房人家都剑拔弩张了,还有这么多顾忌?
郭莲珠敛容说道:“姐姐教训的是。”
果然是孝悌。
进了屋子,将画展开,一群人讨论了。郭菀央微笑说道:“其实画面绣工,都是次要的,最紧要的是绣在上面的诗句。诗句别致新颖有味,绣工略略不好一些,也盖过去了。”
小小的拍了一下郭蔓青的马屁,顺带也给郭蔓青一点压力。
郭蔓青笑道:“我知道你话里的意思……你是想说,即便绣坏了,你也没有多少责任是不是?好妹妹,说话可不能这样赖皮!”
郭菀央憨厚的一笑,说道:“如果母亲不是对两位姐姐的画工有信心,又如何会想出这样一个主意来。谁都知道,作为一架屏风,画面书法才是最紧要的。”
郭莲珠笑道:“姐姐你看到没,我们的好妹妹,还没有开工就想着逃避责任了。”
一群人都是笑闹个不住。
三人一起讨论,郭蔓青的丫鬟就安排好了笔墨,郭莲珠动笔,先小小的画两幅草稿出来。草稿出来之后,三人又商量着怎么修改。定下稿子,已经是晚饭时分。郭莲珠就留在郭蔓青地方用饭了,郭菀央却与芷萱一路回了东跨院。三人说定,郭莲珠两日之内画出稿子,郭蔓青一天之内提上诗句落款,剩下的事情都是郭菀央的了。
回到了东跨院,用了饭,与丁氏说了两句话,又上水芸香屋子稍稍说了两句,就回了自己屋子。现在还有一些空闲,过两天只怕就没有一丝空闲了。老师定下的算盘任务,好歹要熟熟手。
吩咐芷萱将算盘拿出来,芷萱答应了。只是不过片刻就听见了芷萱的声音:“小姐的书袋就放在这里,你们谁动过了?”
听见桂华与兰叶的声音:“没有……芷萱姐姐,却是怎么了?”
芷萱怒声问道:“中午还好端端的算盘,现在怎么破成这个模样了?”
郭菀央一惊,当下就急忙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却见芷萱从外屋走进来,说道:“小姐,这算盘,已经被弄成……这个模样了!”
芷萱手里托着一个东西,可还有算盘的影子?外面一个框子还是四方形的,里面的一根根算盘枝子却都被人折断了,算盘珠子更是一个也无。
桂华兰叶跟着进来了,跪倒说道:“小姐……实在不是我们弄的!”
郭菀央接着算盘框子,放下,恼怒问道:“你们留在屋子里,这算盘为何会弄成这般模样,你们也不知?”
桂华哭道:“方才太太命奴婢送两样东西去老太太屋里,奴婢去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这屋子就是兰叶在守着。”
兰叶急着哭道:“可是奴婢也未曾离开,这屋子也没有外人进来过……”
郭菀央皱眉,说道:“你们且慢慢说。我还未曾责怪呢,这么着急哭作甚?果然未曾有人进来过?”
兰叶说道:“回小姐,院子规矩,粗使丫鬟是不能进房间的,这房间也只有我们三个可以进来。奴婢与桂华姐姐,之前一直在屋子里做针线,可是恰好太太要派人前往老太太屋子里,手上又没有其他人,于是就让桂华前往了。奴婢就搬了小杌子,坐在门口做针线,也未曾离开……”
郭菀央淡淡说道:“既然未曾离开,算盘又不会无缘无故散了架。那就是兰叶你做事偏差,将算盘不小心砸了?既然这样,我屋子里也留不下你了,我马上就禀明太太,还是将你派出去,做粗使丫鬟好!”
兰叶怔忡了片刻,蓦然又哭了起来,说道:“奴婢是有错……就在桂华姐姐离开之后……是有人来找过奴婢。”
郭菀央点了点头,说道:“谁来找过你?”
兰叶低声说道:“是三老爷身边的郭天福……她是奴婢的弟弟,来找奴婢,想要叫奴婢给他缝补一下衣服……可是我敢保证,他来了不过一刻钟,来了又走了,绝对没有时间将那么多算盘枝子都锯断!”
郭菀央点了点头。既然兰叶将弟弟都供认出来了,这事情就基本认定了。虽然没有时间锯算盘枝子,但是将好算盘换走却花不了一分钟。当下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的房间,岂是男子能进的?兰叶,你可知错?”
兰叶脸色已经煞白,说道:“奴婢知错……请小姐……千万不要告诉太太,否则奴婢……”
郭菀央微微叹气。与兰叶也算是患难之交,还真不想将她交出去。只是她竟然犯了这样大的错误,如何能饶得?也不理睬兰叶,当下就转头问芷萱:“你先去房间之中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少了东西。”
芷萱当下就去检查了。片刻之后说道:“小姐,首饰并无少了。衣服粗看,也没有缺少。其他要紧物事,也没有少……”
郭菀央松了一口气。这个郭天福,也不知是哪个姐姐妹妹派过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自己练不成算盘,在课堂上出丑。倒是小事。现在兰叶招认了,却没有任何证据,如之奈何?
站了起来,看着兰叶,温声说道:“你我也算是患难之交。千里迢迢,一路同行,我自认也不是刻薄寡恩之辈。只是我没有想到,你居然辜负了我!让你兄弟进屋子算计我……我这屋子如何还能留下你?”
兰叶哭倒在地上。郭菀央温声说道:“这样罢。你自己收拾一下,我就去禀明母亲,将你还给母亲……”
却见芷萱与桂华都跪下了。郭菀央淡淡说道:“你们这却是做什么?”
芷萱抬起头,说道:“小姐……兰叶此次犯了大错,不严加惩戒确实不成话。只是此事若是禀明太太的话,却有一个坏处。”
郭菀央问道:“有什么坏处?”
芷萱轻声说道:“小姐您想。郭天福虽然是小厮,却是男子。被男子进了房间,对小姐的名声有碍。而太太性子又急,这事情……只怕保密不易。这是第一。小姐又……不是太太肚子里出来的……”
最后一句话说得直白了,不过却是实情。郭菀央点了点头,说道:“就这样?”
芷萱低声说道:“此事是兰叶之错。可是传扬出去,丢的却还是小姐的脸面。大宅门之中,谣言可以杀人。”
郭菀央点了点头。这些事情,其中关键,她自己也明白。自己又是一个庶女,要嫁一个好人家,比嫡女又是难上加难。
虽然作为一个穿越女,对于嫁人不嫁人,也不十分感兴趣。但是不感兴趣是一回事,嫁坏了是另外一回事了。郭菀央可不想嫁一个歪脖子瘸腿的,穿回去之后也被霉女穿越俱乐部的一群人笑话。
看着芷萱,倒是对这个丫鬟感兴趣起来。丁氏将芷萱派给自己,自己对于这个芷萱本来是不十分心信任的。但是这个芷萱居然对自己开口说出“太太性子急,这事情只怕不易保密”之类言语出来,那就值得多看两眼了。
芷萱又说道:“这事情的第三点,那就是兰叶的兄弟了。如果要公开惩治兰叶,必定要搬出事实。搬出事实,那必定要牵扯到兰叶的兄弟。牵扯到兰叶的兄弟,就难免提起二房三房的话题……,只怕老太太会不高兴……您也知道的。”
郭菀央自然明白。不过在这个丫鬟口中听到,又是别样的一种滋味。二房三房已经斗开了,不过是没有摆在明面上而已。三房之前弄流产了一个孩子来算计二房,老太太马上重重的打了二房一记耳光。而这件事情闹将出来,自己这边却没有绝对的证据,这个时代又没有指纹鉴定什么的,根本说不明白,老太太不定还会怀疑是自己这边报复故意弄坏自己的算盘,将屎盆子往三房头上扣。如果真闹成这样,自己就是得不偿失了。
郭菀央淡淡说道:“那么此事就如此作罢?”
芷萱低声说道:“兰叶犯了大错,就该处罚!只是这个处罚,如果能不通过太太,那是最佳。”
郭菀央淡笑了一声,说道:“你这个建议,是站在小姐的立场上考虑的么?”
“小姐……芷萱这些言语,自然还有一份私心。”芷萱抬起头,看着郭菀央,声音里竟然隐隐有几分倔强的意思:“兰叶与我,从小认识。这事情如果上报给太太,兰叶就是被逐出院子一个结局。而被逐出院子——最好的结局就是配小厮了。芷萱……希望小姐看着兰叶曾经与小姐共患难的份上,网开一面,给兰叶一条生路。兰叶必定感激。”
郭菀央面上蓦然变色,说道:“好一个芷萱!口口声声想要为本小姐考虑,实际上却是想要为小姐妹求情!这样言不由衷的丫鬟,我要留你何用?”看着地上三个丫鬟,恨声说道:“桂华,你这就去将太太请来!这里的两个丫鬟,我受不起,请她来处置!”
桂华重重的磕了两个头,说道:“小姐要这样处置,奴婢也无话可说……只是小姐房中三个丫鬟,一口气被逐出了两个,只留下桂华一个人。桂华难以自清,还请小姐将我也逐出去罢。”
郭菀央气得脸色发青,拳头发抖,说道:“也好,也好……我居然连自己屋子里的丫鬟都收拾不下不成?”心中却暗自点头。自己房中的丫鬟厉害一些不打紧,自己想办法慢慢收拾就是。最怕的是摊上一群弱智无能的丫鬟。
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搭档。脸上的神色丝毫不松弛,心中却急速盘算起来,恨声说道:“你们这是以奴欺主!难道就欺负我不敢将你们三个都逐出去不成?”
芷萱责备桂华说道:“桂华,你不见小姐正在生气么?还来火上加油?”对郭菀央说道:“小姐……您要关起门来如何处置奴婢,奴婢都只听着。只是小姐,眼前局面错综复杂,您如果忍耐不下,只怕亲痛仇快呢。”声音却是极度恳切。
郭菀央脸色慢慢松弛下来,说道:“你且告诉我,哪些亲者痛?哪些仇者快?”
芷萱说道:“小姐方才也说过,桂华兰叶与您也是患难之交。现在将兰叶逐出去,兰叶心痛也就罢了,更要紧的是对小姐的名声造成影响,连带着……只怕对四公子也有影响呢。至于其他的,就不是奴婢所能说的了。”
郭菀央慢慢点头。看不出来,嫡母还真给自己找了一个好丫鬟。别的且不说,这脑子就够好用了。
当下慢慢点头,说道:“只是现在算盘被毁,我就如此忍气吞声不成?别的且不说,就说家塾海先生半个月之后测验,我又如何过关?”
芷萱柔声说道:“小姐,此事还是好说。明日就给兰叶放假,让她出门,将算盘带出去修好。明天傍晚就拿回来,也耽误不了您练算盘。我们先忍着,等着机会,再去……”后面的话却没有说下去。
兰叶听芷萱与郭菀央一问一答,居然有宽恕自己的意思,当下不由大喜过望,重重磕头,说道:“只要小姐饶过奴婢这一遭,奴婢这条命,就是小姐的了!”
郭菀央脸色再度一沉,说道:“你的命是谁的,这话能这么轻易说出口?”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就在这里,跪上三个时辰罢。明天就让桂华去修算盘,你照旧守屋子。”
听闻郭菀央的惩罚,兰叶脸色一僵。跪上三个时辰,那可不是轻省的活!可是随即听到“你照旧守屋子”一句,脸色又不由变了,眼泪就夺眶而出,重重磕头,说道:“小姐如此信奴婢,奴婢甘愿为小姐粉身碎骨。”
芷萱与桂华两个人也跪下磕头。三个丫鬟脸上都是一副赴汤蹈火的神气。郭菀央微微一笑,有这样的成绩,自己也算是满意的。大棒子加胡萝卜,向来都是好政策。
只是这个胡萝卜一给,这三个丫鬟就死心塌地了么?不见得。还得努力一把。
第二日起来,照旧上学,也没有其他话。只是文仲山对郭玥的提问,比之前略略多了一些。郭菀央看到两个兄弟眼睛里投射出的嫉妒光芒,也看到了郭莲珠看着郭玥眼睛里的得意。
也许是敏感,郭菀央总觉得,文仲山对郭玥提问的时候,眼睛时不时的落在自己身上。
好在郭玥今天也回答了问题,却没有之前那么出彩,勉勉强强算是中规中矩。文仲山虽然还是赞赏,眼睛里却忍不住掠过一丝失望。
看明白了那丝失望,郭菀央重重松了一口气。
这些都是闲话。听完了经义,回女学教室,却听见郭蕊香的丫鬟叫水绿的,大叫起来:“小姐,我们的算盘呢?”
听到“算盘”两个字,郭菀央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那话儿居然现在就来了!
却听见郭蕊香的声音:“水绿,你这混账东西!莫不是你将算盘忘在屋子里了,却在这里大声嘶嚷?书塾这里是最安静的地方,怎么会有小偷小摸呢?你这样胡乱说话,若是传扬出去,人就说我们家姐妹兄弟当中有小偷,可如何是好?”
那水绿连连跪下,磕头,说道:“回小姐,奴婢就是长了一千个胆子,也不敢这样胡乱说话!早上才来上学的时候,奴婢确确实实将算盘放进了书袋。奴婢背着书袋来上学的时候,那里面的算盘还硌得奴婢的肩膀生疼,奴婢是断断不会弄错的!”
芷萱脸上也变色。手一拎郭菀央的书袋,分量就感觉出来了——不对!
书袋里增加了一个重重的小算盘!
郭菡翠笑道:“水绿既然不会弄错,我们都是去听课的,都不会盗窃一把算盘。定然是这群奴才们干的了。不过我家丫鬟却是一直守在男学门外的,似乎可以避开嫌疑了。”郭莲珠怒声说道:“一个算盘有啥了不起?我们家的算盘,除了精致小巧一点之外,值不了多少钱。这桌子上,笔墨纸砚不少,随便拿一样拿出去,都比偷一个算盘值钱。谁又会偷你的算盘,郭蕊香,你别胡乱咬人好不好?”
郭蕊香冷声说道:“难不成是我家丫鬟弄错了,冤枉了你们不成?好在家塾规矩,不要吃饭时分,任何丫鬟任何小厮都出不了这个院子。哪个奴才偷了赃物,定然还没有时间转移,咱们现在就搜查搜查罢!”
却听见郭撬厮祷埃骸凹热徽庋角啵憔徒勖堑氖榇隼矗妹每纯础U饷创蟮乃闩蹋慌轮挥惺榇欧诺孟隆!惫素的丫鬟山青,当下就将书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先拿出的是一个算盘,笑着问道:“妹妹,这可是你的算盘?”
郭蕊香摇头,说道:“我的算盘,昨天晚上拿回去就做了一个记号。在算盘的左下角,雕刻了一个小小的花蕊。姐姐不要开玩笑了,妹妹无论如何也不敢怀疑姐姐的。”
郭蔓青淡淡笑道:“郭蕊香,你闹够了没?一个算盘的事情,你逼着一群姐姐打开书袋给你搜,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看了一下自己的丫鬟,说道:“好好看着自己的书袋……不要被人抢着拿去搜了。”
郭莲珠也笑了起来,说道:“我们姐妹的书袋里只有自己的一把算盘,也不怕你来搜。只是你要搜我就给你搜,未免太给你面子。所以你就自己想办法慢慢找你的算盘罢。”
郭蕊香眼眶子里含着眼泪,说道:“你们……故意欺负我!你们二房……故意欺负人!”
郭蔓青淡淡笑道:“故意欺负你?你不来欺负我们,我们就谢天谢地了……”
郭蕊香咬牙说道:“既然这样,我就去请海先生来主持公道……我就不信,我找不到自己的算盘!”现在正是休息时间,海氏还未曾来这个教室。
一群人在争闹的时候,郭菀央已经有了主意。当下含笑说道:“果然要请海先生来?”
郭蕊香看着郭菀央那镇定自若甚至带着淡淡笑意的神色,心中打了一个突,嘴上却咬牙说道:“当然要……”
正在这时,却听见门口响起一声清脆的声音:“算盘在七小姐的书袋里。”
一句话落下,四周一片寂静。
算盘在七小姐的书袋里。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郭菀央与芷萱两个人身上。芷萱的脸色发白,郭菀央却是脸上含笑。
门口一个少女迈步走进。十二三岁的年纪,一身白色的水纹绣边襦裙,正如一朵袅袅的白云飘进来。郭菀央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心中已经明白少女的身份,当下从芷萱手中接过书袋,放在桌子上,含笑说道:“文师姐,家门不睦,却是叫师姐笑话了。”
文若竹见郭菀央神色,也不觉一怔。当下重复了一句,说道:“算盘就在七小姐的书袋里。”
“果然是你偷的……你这个小贱婢!”水绿大叫起来,一头向芷萱拱过去,说道:“你偷了我家小姐的算盘,让我家小姐惩罚我……”
芷萱怒道:“你这栽赃陷害人的无耻贱婢,你居然还敢反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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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菡翠微微一笑,说道:“不过好在是奴才做的,这事情总碍不着小姐们的名声。”
郭菀央微微笑了一下,正要说话,却听众人吵闹声中,一个清朗的女声响了起来:“算盘是在七小姐的书袋里,不过却不是七小姐主仆放进去的。”
说话的,还是文若竹!
郭菀央倒是想不到,文若竹居然在关键时候伸手拉了自己一把!当下略略有些诧异,含笑看着文若竹,说道:“文小姐,多谢了。”
郭莲珠大叫说道:“文小姐,这不是我们二房偷的,而是三房陷害的,是也不是?”
一瞬之间,郭蕊香还有水绿两人,脸色都是一片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