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上夸张的包扎总算在萧别倾无数次的抗议后被拿掉,云出院的丫鬟、婆子们也都经过了一番的整理。
霍云娘到底是从宫里出来的,不是省油的灯,不过花了几天的时间,便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一一揪了出来。
包括萧别倾的陪嫁在内,云出院少了大半的人,连四个大丫鬟也少了两个。
这件事倒是合了她的心意,对于霍云娘更加感激和亲近。
现在她对霍璃同多了几分了解,也多了几分真心想亲近的念头。
「倾儿,这可是同儿特地进宫去向皇上讨的伤药,若是敷上了,两天就能下地了。」
霍云娘爱怜的望着萧别倾,眸中多了几分的心疼。
她膝下并无儿女,只一心抚养霍璃同长大,如今爱屋及乌地将萧别倾当成儿媳妇疼。
虽说萧别倾的傻名在外,可经过霍璃同的解释,她便明白了真相,也明白了萧别倾这几年日子过得有多辛苦,对她怜惜更深。
「姑母,我这脚伤已然无碍了。」
「看是无碍,可是还是得要小心看护,若是落下了病根可就不好了。」知道不是什么大事,可是霍云娘还是万般叮嘱。
「知道的。」萧别倾点头轻应,这辈子除了她亲娘,也就霍云娘这般在乎着她了,心中自然也是不无感动。
其实,这霍家一点也没有萧别峦想得那么不堪,霍璃同也不如她以为的那样鲁莽可怕。
那男人啊,虽说是一肚子坏水,也不行君子之道,却不如一般武夫,他行事有时看似不羁,可其实皆有深意。
其实,她听到霍璃同淡淡的说着他的身世,说姑母如何舍身护他时,心中其实颇有触动,总觉得与他之间的距离亲近不少。
虽然起因不同,可他是颠沛流离,而她则是得装疯卖傻,才能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如此也算是同病相怜,于情于理她似乎都要对他好些。
「你别瞧同儿鲁莽,其实他的心像明镜儿似的,清楚着呢。」
抬手让伺候的丫鬟为萧别倾斟了一杯茶,霍云娘含笑瞧着她说道。
虽说不是亲娘,可是同儿终归是自己打从他还在娘胎时就一路护持长大的,对于他的性子哪里有不清楚的。
这几天,瞧着同儿不时的在逗逗倾儿,她便知道这回皇上的指婚倒是歪打正着了。
那孩子只怕是当真瞧上了倾儿,甚至上了心。
所以简单的事,他总是兜了一圈又一圈,试探着人家的心,想方设法的想掳获她的心,人家不理他,他还挺不乐意的咧!
「姑母,这我清楚的。」萧别倾含笑接过了丫鬟递过来的茶,轻啜了一口,然后说道:「夫君的确是个好人。」
虽然他脾气不小,但至少每每都护住了她,甚至还为了她进宫去向他最厌恶的人讨了旨意,光是这些就够她心存感激的了。
「你和同儿还没圆房吧?.」
也不知怎地霍云娘话就说到了这边来,萧别倾的脸蓦地红成了一片。
那日她壮士断腕地答应与霍璃同成为真夫妻,回府后她也和他说了当年听到的秘密。本以为要圆房,可是当她誓死如归的躺在榻上等他时,他上了床却只是长臂一捞,将她抱在了怀里,便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那一夜,她屏气凝神了好久都不曾入睡,可依旧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直到他醒了也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径自下了榻,自行穿戴好衣衫便出门去了。之后的几夜也是这般,教她完全摸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
「那孩子在男女情事上从来都是很自持的,堂堂一个大将军,连个通房都没有收用。」
萧别倾听出霍云娘在替霍璃同抱不平,可这种事又不是她能决定的。
「这个……我……夫君他……」自从不用再扮傻子之后,萧别倾向来是口齿伶俐的,如今一段话却是说得坑坑巴巴的。
「我知道你们的姻缘不同一般,只是既然已经拜了堂,我瞧着同儿对你也是上了心的,难不成你不愿意吗?」
年纪大的人就是不一样,说起这些情情爱爱的事完全不拐弯抹角,直接得让人想要挖个地洞钻下去。
「我没不愿意,是夫君他……」没有人家的功力,萧别倾的话还是只说了一半,只觉得自个儿的双颊烫得吓人。
闻言,霍云娘没再出声,只是认真的看着她那如粼粼秋水的双眸,再听见门口的动静,她便起了身,自顾自地离开了云出院。
不是无心便成,小两口现在正互相试探呢!
倒也是好的,若是没点波折,又怎能知晓自己真实的心意呢?
主子啊,奴婢可没辜负你的那一番苦心啊!
瞧瞧现在小主子都已经成亲了,来年若是能再抱上个大胖小子,倒也是一件让人欣喜不已的事!
霍璃同自军营回府,便急着见妻子,在房门口见到姑母时,姑母笑得开心,叫他快进去和妻子说话,而他一进门便看到美景——
粉面生辉,衬得她那原本雪白的肌肤更加的耀眼迷人,那有如两潭秋水的眼眸,更是让她整个人瞧起来妩媚而动人。
她这带着羞涩,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模样,令霍璃同瞧得有些痴了,直到她终于发现了他的存在,说了句你回来啦,这才回过神来。
他轻咳了声,朗声道:「让丫鬟帮你收拾收拾,我带你归宁省亲去。」虽然早已过了三日回门的时间,但向来视礼教为无物的他哪会在意。
「现在?」萧别倾讶然,望着他的眼神有着浓浓的疑惑和不解。
她与萧家情分本就薄,但可以回萧家看娘亲一眼,她自然是很开心的,可是却不解为何他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对,现在!」霍璃同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却也看出了萧别倾的不解,向来从不向人解释自己所做所为的他破天荒的对她说:「今儿个下朝的时候,萧大人跑来,埋怨我竟没有带你回门探亲。」
这样的解释没有解答她的疑惑,于是她还是定定地瞧着他,突然间,她的眼角瞥见了霍璃同腰际竟大剌剌的挂着那日皇上赐给他的令牌,她才有了几分的了然。
「你是想让他们瞧瞧你的令牌?.」
对于萧别倾的一点就通,霍璃同很是满意,于是更大方地说道:「是啊,大约是府里弄得太干净了,让他们心生警惕而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不妄动,咱们上哪儿去找证据?」
「所以你就这么将玉牌挂在腰上,然后带我归家,最好还在言谈之中透露皇上对萧君两家已然起疑?.」
「聪明!」俊颜浮现笑意,那抹笑将他整个人衬得更加俊美无俦,狂放不羁的气息也淡去许多,萧别倾看了,心跳竟有些紊乱。
「那我是不是也该试着恢复一点儿聪慧,好让他们更加紧张一些?」
萧别倾很自然的想到,要让他们紧张,便得让他们怀疑当年的事是不是已经有人知道了,她敢肯定这么做的效果绝对会比那块令牌来得好。
「不行!」
对于她的提议,霍璃同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他的拒绝同时引来了萧别倾惊诧的目光。
明明是个最好的法子,为什么不行?
「若是让他们知道你已经好了,他们必然会狗急跳墙,便会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你。」
他护得住一次、两次,总不可能永远护得住,就算有侍卫、暗卫在,可总有万一,而他一点儿也不想让她再冒任何的风险。
「为何不行?惹得他们狗急跳墙,不是更容易抓到他们的狐狸尾巴吗?」萧别倾不懂,还振振有辞的说。她也想通了,既然逃不开,就正面迎敌吧。
「总之不行,你还是得扮傻!」霍璃同咬着牙,正色对她说道:「万事有我,不必你来出头。」
「可是……」萧别倾还要再说,但霍璃同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大踏步的走了出去,然后粗声粗气地唤来了荷子,帮她收拾打点。
望着他那带着怒气的背影,萧别倾真不知自己又哪里惹着他了。
明明这就是个好法子啊!
只要萧君两家知道她的傻病渐渐好了,绝对会吓得想要立刻除掉他,他们愈急,就愈可能露出破绽,让他们找着证据。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懂呢?
「主子,我瞧着姑爷这几日心情好像都挺不错的,怎么方才又发了那么大的火啊?」倒也不是荷子爱打听,只是在萧家时便习惯了与主子说说话,否则成日扮傻子,再没人说说话,岂不真闷成傻子了。
「谁知道呢?近来他真是越发古怪了。」
萧别倾没好气地说了一声,本来心中也是有股闷气的,可想到等会便能见着娘亲,心情自然也就好了几分。
将姨娘接出府的事儿,她已经拜托姑母了,若是能够赎回卖身契那是最好,若是不能,到时也只能用偷的或用抢的了。
八宝干贝鸭、五彩烩鲜鱼,甚至连这个时节少见的河鲜虾蟹都上了桌,望着眼前的菜肴,霍璃同便知道萧家可是卯足了劲在接待他这个姑爷。
唇畔挂上了一抹玩味的浅笑,他倒真没想到自己会受到如此热列的欢迎,他还以为自个儿如今早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呢。
想到方才他进门时,萧何之瞧见他腰间挂着的令牌,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的模样,他便忍不住地想笑。
「岳父大人,真是对不住,最近皇上倚重,公事繁忙,拖了那么多日才领着倾儿回门,望您不要怪罪。」
心中嗤笑一番的霍璃同突然正色地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说道,语罢还朝萧何之做了个揖。
见状,萧何之连忙起身相扶,赞赏的道:「好男儿应当以国事为重,老夫又怎么会怪你呢!」
「岳父大人真是宽宏大量!」霍璃同笑着说,亦端起了酒杯敬了萧何之一杯,待得那香醇美酒入喉,他才又说:「最近皇上交办了一件差事,小婿摸不着头绪,所以想要请教岳父大人。」
「你说,岳父定然帮你。」
「是忠义王派刺客刺杀皇上和皇子们的案子,那时小婿还没入朝为宫,不清楚来龙去脉,所以想要问问岳父大人,这当年的事究竟如何?.」
闻言,萧何之的眼皮跳了跳,问道:「皇上交办你调查此事?」
「是,皇上总觉得此案还有诸多的疑点,只是那时他因夭折了皇子,一时盛怒,并未细查,如今回想,倒有许多地方不清不楚的,所以着令小婿重新调查一番。」
「皇上怀疑什么?.」
「自是怀疑那刺客如何可以在戒备森严的宫廷之中行走自如,必定还有其它人帮着忠义王。」
「这也未必,忠义王处心积虑谋画了那么久,当年被抄家之人也不少,只怕早就被一网打尽了,皇上怎么又会起疑呢?」萧何之小心翼翼的探问着,生怕当年萧君两家其实也有参与谋反的事已被皇上察觉。
「只怕是皇上自觉年纪大了,诸位皇子又还太小,心中难免忧虑,所以这才重提此事吧。」霍璃同随口搪塞了过去,皇上确实交代他查此事,但其实今儿个他来只不过是想吓吓人的,目的达成了便可。
不理会萧何之的暗暗忧心,霍璃同倒是自在地举箸,夹着桌上的佳肴一一送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