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祝凰颖一到公司上班,立即感觉到古怪的氛围。
走到座位上坐下,她回头向同事打招呼,却发现同事们的反应很怪,有几分欲言又止,像是隐瞒着什么,更像是在为她不平着什么,响应她的招呼,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打开计算机后,她不由得看向小花。
正在啃饭团的小花一接收到她的视线,随即闪开。
祝凰颖不解地皱起眉。「小花。」她喊着。
「我好忙、好忙,好多报表都还没算,预算表也没头绪,我忙翻了我。」为了表示自己很忙,小花竟把饭团丢到一旁,东摸西摸起来。
「小花,发生什么事了?」山不就她,她就山。
她学小花,坐办公椅移了过去。
小花垂着头,手上还在摸。「我不知道啊,天哪,我忙死了、忙死了我……」
「报表都在我那里,数据我正在算,预算表企划部都还没给个大概,妳要怎么拟?」祝凰颖凉声问着。
小花侧眼看她,就见她托着腮,一脸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神态,心里不禁哀嚎。
看她那模样,就知道她一定没看新闻,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大事,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要害她变成刽子手?
「小花,是不是跟我离职有关?」她小声问着。
这只是猜测,因为她根本连状况都搞不清楚。
小花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她,沉痛地摇头。「不是。」
「不然呢?」
也对,应该不会是她离职这个原因。毕竟她上星期就递辞早,而且答应要好好交接,同事们也说好到时候要帮她办欢送会的。
「我、我也不加道。」小花别开眼,没勇气告诉她。
事实真的是太残酷了,为什么她不看电视?要不,看报纸也可以啊!
这么残忍的事,她才不要透过自己的嘴告诉她。
「小花,怎么连妳也怪怪的?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她们看她的眼光,有同情更有气愤,教她一头雾水。
「不是不是,妳很好的。」小花哇哇叫着。
就因为知道她是这么好的人,不应该得到这种下场,才替她不平。
「可是……」
「没有可是,妳去工作吧,今天要把数据算出来,而且听人事部的说,今天会有新人来,妳要负责交接。」小花叹口气。
祝凰颖看着她,随即又滑回自己的位置。
一整个上午,她觉得一切都不对劲,庆幸的是,有新人来,让她忙着交接,把这事暂时抛到脑后。
一直到午休时间,因为同事们全跑光光,就连新人也外出吃饭,她只好独自一人,来到公司附近的面摊吃面。
点完面之后,她想着同事今天的异样,突地听见电视新闻主播字正腔圆的播报着,一日前有人目击,轻妍馆董事长于令忍夜宿筱原屋千金筱原悠下榻的饭店,两人同进同出,这是否意谓着好事近了呢?
祝凰颖怔了下,旋即抬眼,瞧见电视画面里,那一张张的照片,有的只是背影,有的是侧面,画质并不清晰,但她一眼便认出是他。
只因,他身上穿的衣服,全都是她买的。
而他,任由筱原悠热情地挽着他,甚至还主动牵着她的手。
霎时,她觉得全身血液逆流。
微热的四月天,她竟一身冰冷。
她想起,这个周末,他并没有回家,更没有电话联络。
如果两人恋情开花结果,那么两家合作势必让轻妍馆踏上台湾药妆店龙头的位置,因而引起同业的关注,但也有人说,这可能只是一种造势手段,因为近来筱原屋似乎有意和轻妍馆合作,究竟真相如何,还是得等到两人出面说明。」
主播的说法,让她的思绪稍稍清明一些。
搓着冰冷的手,她强迫自己冷静,告诉自己,这种绯闻不是没有过,她没必要大惊小怪。
而且,令忍也说过,有时绯闻是最佳的宣传,引发各方的关注后,再公布双方合作的消息,往往会达成意想不到的效果。
是呀是呀,这不是他一贯的手法吗?
她根本不需要自己吓自己……可是,这一回从不主动牵人的,他却牵了筱原悠的手……而且就算是作戏,难道不会有弄假成真的时候?
筱原悠那么有魅力,他会不会动心了?
她想要相信他,却有点力不从心。
难怪……难怪同事看她的目光那般复杂了,原来……是因为这则绯闻。
老板将炸酱面送上桌,她却一点食欲都没有,回到公司后,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不希望在办公室里引起不必要的风波。
「凰颖,妳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小花发现她脸色苍白,不禁滑了过来。
「有吗?」她挤出微笑。
「有,妳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
「没事,我只是有点累。」
「真的?」看她强颜欢笑,小花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妳今天中午吃什么?」
午休时间,为免凰颖再抓着她问,所以时间一到,她立刻就溜了,如今想来,这么做真是大错特错,她应该全程陪着她,以免她到哪家餐厅用餐,不小心看到新闻。
「我到超商买了便当。」
「是喔。」小花稍稍放心了。
虽然纸包不住火,可这么残忍的事,瞒得了一时是一时。
祝凰颖直睇着她,打从内心感激她。「谢谢妳,小花。」
「谢我什么?」
「谢谢妳关心我。」
以往,她的世界总是以令忍为中心,让她没有多余时间去看看周遭,其实有很多关心她的人。
她不能让关心她的人担心她,所以,她会振作的,就算再难受,她也要撑到回家,再慢慢思量。
※※※
轻妍馆总公司,一到下班时间,员工鱼贯离去。
很难得的,于令忍今天总算得了空,快速整理桌面,准备离去。
「欸,你要走了?」陆以庸一进门,见他正阖上公文包,不禁一愣。
「要不然?」
「又要去筱原悠那边?」他皱起眉。
「去那边让媒体堵吗?」于令忍哼笑着:「不用了,效果已经达到了。」
「真的只是效果?」双手压在桌面上,陆以庸脸色难得凝重。
于令忍微扬起眉。「不然呢?」
「喂,那几张照片,真的只是做做样子?」
「废话,要不是知道有狗仔,我干么牵她的手?」说着,他下意识搓着掌心。
陆以庸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管怎样都好,但可不可以到此为止就好?我真的很担心凰颖会崩溃。」
「你听到了什么?」他攒起眉。
「上星期五,我从福隆酒店跟她一道离开时,她的脸色很落寞,却又强撑着笑……」陆以庸握拳轻敲着额。「她要是哭了,我还觉得好受点,可她乖巧得连抗议都不会,真的让人看了很难受。」
很心疼、很不舍,然后……很想扁罪魁祸首。
尤其在看到今天的新闻之后,他的拳头就一直很痒,很想找个人止痒。
「是吗?」
「你都没发现?」他真的想揍人了。
虽然是因为令忍的关系,他和凰颖才会有交集,但冲着对方总是甜甜地喊他一声 「陆学长」,他也是真心疼爱这个乖巧的小学妹。
看她为令忍委曲求全到这种地步,说真的,他开始为她不值了。
「我已经三天没回去了。」他垂眼说着,感觉有一阵风刮到面前,他下意识闪躲,却还是被击中下巴,不禁低吼着,「陆以庸,你搞什么鬼?!」
「于令忍!你混蛋,早跟你说过要适可而止,又不是没本事,为什么老是要搞这些烂戏码!你摸着良心说,你真的跟筱原悠什么关系都没有?!」
「你以为我对每个女人都能发情!」于令忍恼火瞪去。「我三天都住在饭店,个人房,没有跟她住在一块,那是幌子,你不知道是不是?!更何况,游戏就到昨天为止,你以为我真能忍受再作戏下去?你以为我被骚扰得很爽!」
虽说是作戏,但却是有史以来尺度最宽的一次,光是牵手,就不知道让他冒了几次鸡皮疙瘩,恶心透顶!
「不爽就别作戏,凭真本事争取合作!」
「我没有凭真本事吗?我为了和筱原屋合作,从几年前就开始放长线,甚至积极得到朵尔泉,你以为是为什么?!那是因为筱原屋也锁定了朵尔泉,而我能够拿得到,一定会引起筱原屋的注目,以至于我今天才有筹码可以跟她谈判,要不然你以为光只是一出戏,她就会答应跟轻妍馆合作?!」他吼着。「陆以庸,你是脑袋生锈了是不是?找个时间去洗一洗!」
天下才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得到青睐,就要付出努力,否则光凭一些烂把戏穿针引线,又能得到什么实质工的帮助?
他的眼光放得很远,布局放得很宽,就只等着时机到来,一举攻城略地。
陆以庸一怔,旋即想起他以往虽然绯闻不断,但要是他完全依赖绯闻炒作,没有实力、没有准备,恐怕绯闻一散,世人便将轻妍馆遗忘,更别奢望得到那些人脉的支持。
「但也该适可而止啊。」他依旧不为这一拳道歉。
「就跟你说游戏结束了,你耳背啊?」于令忍悻悻然地瞪着他。「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三天不回家?」你以为我舍得放凰颖一个人在家?我跟她好不容易……」
「嗯?」听出什么端倪,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不关你的事,我要回家了。」担忧她看到绯闻后会产生误解,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家。
「是回家?」
「废话!」于令忍白他一眼,走过他身旁,像是想到什么,又回头问他。「这时候有什么花是香的?」
「嗄?」
「算了,白问的。」他怎么会问一个大老粗这种问题?
※※※
于令忍回到家,玄关一片漆黑,也不见客厅迤逦的灯光,教他不禁心头一震,惶惶不安地转过玄关。
「凰颖,我回来了。」他喊着,开了客厅的灯。
顿时光线灿亮,却不见她的踪影,更没有迎接他的饭菜香,倒是外头传来她的声响,「令忍,你回来了……对不起,我忘了做饭。」
他看向露台,瞧她正从椅子上坐起,将手上的东西往茶几一放,朝她走去。
「怎么了?」审视她苍白的脸,他探手轻抚着,却见她别开了脸,心里便有了底。「妳看见新闻了?」
「……嗯。」她垂着脸。
不管怎么告诉自己,她就是很在意,心像是被什么给箝制住,让她痛得什么也无法再想,就怕逼疯了自己。
「那都不是真的。」他说着,小心翼翼地注意她的表情。
「我知道。」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跟她发生关系,要是我说了谎,就不得好死。」
祝凰颖猛地抬眼。「不要乱发誓啦!」她低骂着。
「我没做,怕什么?」
她瞪着他,抿了抿唇。「……可是,你牵了她的手。」
「那真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挑战。」知道她在意的不过是件小事,让他松了口气。「直到现在回想,我还忍不住想洗手。」
她狐疑地看着他。「真的?」
「反正游戏已经结束,我现在可以告诉妳,那是我跟筱原悠之间的协议。」他牵着她的手走到客厅里。
「协议?」
「其实早点告诉妳也无所谓,可是那时候我们之间气氛正融洽,我怕说了,会引起妳不必要的误解。」他拉着她到沙发坐下。「而且我也没料到这场戏会演这么久,本来我以为很快就会落幕的。」
祝凰颖偏着头,等着他的下文。
「其实,我和筱原悠初见面时,她对我份外积极,让我觉得古怪,所以我就开始怀疑,她和一同前来的营销副理平野慎之间有问题。」他省略了她的骚扰不说。「如我所料,他们两个是青梅竹马,曾经两情相悦,可不知道为什么?平野慎突然保持距离,让筱原悠很不爽,所以想利用我刺激他。
「嗄?」她一愣,想起在福隆酒店时,他的不自然,原来……是这样的。
「而我们之间的协议就到昨天为止,因为新闻内容应该够平野慎抓狂了,二来也达到宣传的目的。」说着,他拿起搁在茶几上的花束。「最重要的是,今天我一定要为妳空下来。」
「你送我……茶花?」她怔愣地看着他手中的花束。「哪有人把茶花绑成花束的?」
五颜六色的包装纸,包着纯白的小茶花,妆点着爱心和小熊,蕾丝流苏让整束花看起来热闹缤纷极了。
很够份量的一束花,她得张开双手才能抱住。
她很难想象,他抱着这束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