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儿,你终于肯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在夜楚袖那一句虎毒不食子的警告下,皇甫靳蓦地笑开,机关算尽,只为这一句话。
眼前素面白衣的艳丽女子闻言脸色一凛,唇瓣勾起一抹嘲弄的冷笑。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全是你设下的圈套。”
皇甫靳不否认,双眼直勾勾的死盯着她,生怕稍一失神,这个让他想念了整整七年的女子会突然消失。
没错!这一切,都是他一手设下的圈套。
利用自己的身份,借住扬州知府府邸,费尽千辛万苦,布下所有眼线,只为今天,只为此时。
先打探夜楚袖的两个孩子,包括他们的二画一行,得知那两个小鬼想找到《绝世医经》,他便命人天罗地网的去寻到这册医书。
接着放出消息,引诱那两个小子来偷盗医书,再来个瓮中捉鳖,引夜楚袖上钩。
用这种卑劣的方式逼夜楚袖与他相认,的确不够君子。
可他已经等不及了,早在第一眼看到司徒青的那块血手帕,认出那是袖儿的字迹时,那颗原本早已死寂的心,倏地复苏。
袖儿!七年前的那场大火,并没有夺走她的性命。
记得当年亲眼看到那具焦尸,他悲痛过度,曾一度丧失活下去的意愿。
可当他逐渐冷静下来,不免心生怀疑,袖儿虽然丧生火海,她父亲夜平风却莫名的从此销声匿迹。
他曾试图寻找夜平风的下落,却始终未果。
按常理来说,宝贝女儿去世,身为父亲的他总该进宫问个明白,夜平风虽生性寡言,却不失是一个疼爱女儿的好父亲。
袖儿死了,他没道理不闻不问。
所以这些年来,皇甫靳拼命告诉自己,袖儿还活着,她那么倔强,不可能轻易离开人世。
直到那块血帖子出现,肯定了他的猜测。当夜,他便召集人马,赶往扬州。
而更让他意外的是,她不但没死,还为他生下一对聪明又可爱的鳞儿,亲眼看到那两个漂亮的小家伙时,他难掩内心激动,恨不能一把将他们搂在怀里,好好疼爱。
可他知道,冲动只会搞砸一切,所以他忍,为的就是想让她亲口承认这一切。
面对她冷冷的质问,皇甫靳倒也不急,挥手示意两旁侍卫离去,偌大厅堂只剩下他们两人。
“知道你还活着的那一刻,我怕不是真的,直到那日在街上亲眼看到了你,我才知道原来上天仍然眷顾我。”
他涩然的笑笑。“只是,当我叫出你名字,你竟然说不认得我,那一刻,我才知道……你究竟有多恨我。”
夜楚袖面无表情的冷哼一声。“堂堂天子之尊来到这种地方,使尽计谋逼得我两个儿子乖乖就范,目的就是要我与你相认?如今大动干戈,皇上,您这样做,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用字遣词看似恭敬,但其态度疏离与不屑,尤其那一声皇上,道尽往日情分早已不在。
皇甫靳向来镇定的脸色,因为她的指责变了又变,整整七年的相思,却换来这样的局面,能怪谁?
“袖儿,你可还记恨着当年的事情?”面对她,一国之君的他问得小心翼翼。
当年,他为了顾及自尊,无情的将她打入冷宫,害她遭人放火暗害,虽然他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逃生,但那时那种生离死别,是他这辈子的梦魇,今生今世,再不想经历。
“我恨不恨你,对你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夜楚袖冷漠回答。眼前这男人,伤她一生,又险些毁她一世,那场痛苦的回忆,她再也不想记起。
“我们现在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你是当今天子,责任就是统治天下;而我不过是一介平凡百姓,留在扬州城里救死扶伤,彼此互不干涉,不是很好?”
“袖儿,其实我这次前来扬州,是想将你接回京城。”
“回京?你在说什么笑话?夜楚袖早在七年前就已葬身在冷宫!”她表情绝然。“在你下令将我关进冷宫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已恩断义绝。”
不!他不要与她恩断义绝!
皇甫靳上前一把扯住她的手臂,眼内哀求。“袖儿,我承认当年是我的错,是我的暴躁任性伤了你、害了你,你可以随便选择任何一种报复方式,只求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补偿你。”
“用不着你的补偿!”她不客气的甩开他的手,退后几步。
这绝情的动作,皇甫靳的脸瞬间蒙上受伤神色。
他保持着被她无情甩开的姿势,绝美的俊容添上哀伤神情,宛如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有些怯懦,又有些畏惧。
夜楚袖从未见过这样的皇甫靳,两人从小相识,他向来自信潇洒,身为太子时,明断是非,惩奸除恶,就算面对虞贵妃的种种刁难,仍轻松应对。
得到天下后,他努力不懈,立志成为一代圣君。
这样一个站在顶端的男子,何曾露出这种备受委屈的神色?
夜楚袖心头一痛,甚至认为自己就是让他伤心难过的罪魁祸首。
该死!她可不想同情一个害得她身心俱伤的刽子手。
“若你真觉得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对我造成伤害,甚至想要补偿我,那就放了我两个儿子,还有,从此以后不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样的结果,真是你想要的吗?”
“没错!”她回答得斩钉截铁。
皇甫靳怔愣好久,苦笑几声,“看来,我当年伤你太深。”
他强作镇定,叫来仆从,吩咐几声,片刻,那两个被当贼抓起来的孩子便被放了出来。
“娘!”两个小家伙看到母亲,立刻飞奔而来。
看破到两个孩子完好无缺,夜楚袖瞪他们一眼。“你们两个惹祸精,以后不准再这么顽皮!”
说着,她一把将两个心肝宝贝扯进怀里,用力搂着。
一旁皇甫靳看着母子三人相拥的画面,心中百感交集,那两个宝贝,同样也是他的孩子啊!
但他却不能认、不敢认,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
夜楚袖一手拉着一个儿子,起身迎视他悲伤的目光。“如今你的目的已经达到,我可以带着我的儿子离开这里了吗?”
皇甫靳优雅一笑。“虽然偷盗行为不值嘉奖,但不得不说,你的两个儿子勇气可嘉。”
他仔细打量两个小鬼,白玄漓自始至终,都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死盯着他:而那个总是笑嘻嘻的白玄聿,依旧保持可爱的笑容。
“早知道你关不了我们多久。”他语带挑衅,回视皇甫靳的注视。“你曾说过,会给我和你斗的机会,虽然姜是老的辣,但公子莫要忘了,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玄聿!”夜楚袖警告的瞪了儿子一眼,示意他谨言慎行。
白玄聿却不怕死的继续笑着。“娘,我想这位公子是不会怪我的。”
负手而立的皇甫靳,认真打量这个敢作敢为的小鬼。他话里那句长江后浪推前浪是什么意思?莫非这小子已经知道了什么?
夜楚袖并不想让两个儿子再与皇甫靳多相处半刻,拉着儿子就要离去。
“白神医。”
皇甫靳突然拦住她的去路,又恢复陌生有礼的态度,令夜楚袖为之一怔。
他垂眸笑了笑,一手将那本医书递到她面前。
“虽然我只得了这本医书的上册,但君子有成人之美,这书放在我这里只是浪费,不如赠与有心人,还希望白神医笑纳。”
夜楚袖怔忡片刻,才接过医书。“谢谢。”
说完,她转身就走,身后没再传来挽留声,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就见皇甫靳的视线紧紧追随着她的背影,眼里全是落寞不舍。
她心底一揪。那样孤寂的眼神,乱了她的神智。
是又如何?她与那个人,早在七年前便一刀两断,再无可能。
夜楚袖神态自若的为病人把脉,闭眼沉吟片刻,才柔声道:“陈员外,根据你的脉象,怕是体内生了毒。”
“什么?你是说我中毒?”四十几岁的陈员外,脸泛青黄。
她淡然笑答,“别急,此症虽然顽劣,但并非无药可医。”
说着,从旁边的格子里拿出一个精致小瓶。“这里面装的是断情丸,只要一丸,便可使你病症消除。但是……”
未等患者面露喜色,夜楚袖又道:“这药入腹后,体内奇毒会解,但是……从此以后,陈员外便会丧失生育能力。”
对方闻言,脸色一变。“不能再生?那……那岂不是要让我绝后?我陈家虽育有五女,可还没有儿子继承香火啊!”他会寻花问柳都是想为他们陈家传后啊!
她淡然一笑。“陈员外,不知是你的命重要,还是你陈家香火重要?”
“这……”他犹豫很久,最后咬牙狠心道:“给我一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