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菱抬起头,看到他突然出现,态度甚至比刚才那两个人还要过分,灵活的眼珠当下瞪得老大,更加添了几分怒气,跟他大眼瞪小眼地嚷起来。
「你才是神经病!」一个晚上遇到两个疯子就够了,怎么连他都要来插一脚?这个该死的小女人,就是有办法让他失去理智!耿柏胤连连深呼吸,用尽所有的自制力,就怕一个不小心,就把眼前的女人掐死。
「现在会骂人了?刚才怎么就不还口,活像个小媳妇一样。」耿柏胤有力的双臂,迅雷不及掩耳地伸过来,猛地就扯住她纤细的手腕。强大的力量将她娇小的身子拉到面前,怒瞪着她。
突地在眼前放大数倍的俊朗脸孔,还有喷在她脸颊上怒极的呼吸,教她登时目瞪口呆,舌头打了结,说不出话来。
「再凶啊!妳再凶一点啊!妳刚才不是骂我神经病,怎么现在不骂了?!」耿柏胤持续靠近,直到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肌肤。
或许是因为刚刚被人糟踢,心里一肚子怨气,现在他又莫名其妙来插一脚,好像她真的活该欠骂,种种委屈,教她不由得一阵酸惹涌上心头。
每个人都骂她,难道她真的这么差劲吗?梁靖菱原本还想逞强,开口讽刺他几句,偏偏喉头有些紧缩,挤不出半句话。倒是眼眶蓦地起了一阵水雾,模糊了她的视线。
梁靖菱垂着小脸,望着摊上赖以维生的饰品,沈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开口道:「我能说什么?嘴巴长在人家的身上,他们不闭嘴,我又有什么办法?」梁靖菱无奈地说着,声音听来有些破碎。
「怎么不拿妳对待罗天妮、对待我的精神出来?妳的脑筋不是动得很快吗?平常几句话就能让人说不出话,怎么今天就这样任人欺侮,一句话都不说?」耿柏胤黜黑的额上浮现了青色的血管,下颚一束肌肉也在隐隐抽动,可以知道他正努力地隐忍着怒火。
他不喜欢她被人糟踢的软弱,也不喜欢她垂着脸的无辜,他不要她受委屈,不要她闷闷不乐,那会教他的心里,浮现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一种无法控制的情绪。他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他们是客人。」梁靖菱辩驳着,但原该是理直气壮的回答,却说得轻声细语的,没有半点气势。
「我没看到他们买半样东西,那个女人还摔坏了一个银饰。妳不是视钱如命?为什么没有半点反应?」耿柏胤拿起那个被摔坏的饰品,在她的面前晃啊晃。耿柏胤一而再、再而三的逼问,终于教梁靖菱失去控制,放声大喊道:「对!我就是视钱如命,就是一个钱打二十四个结,所以他才不要我!所以他才跟我解除婚约,我就是爱钱!就是爱钱!我就是……」
梁靖菱胸口一阵泛疼,嗓音嘶哑,喉头一梗,接着眼眶便是一阵酸涩。挣扎半晌才能再度开口,声音却早已哽咽。「就是因为没有钱,所以不得不爱钱……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这样,我也不喜欢这样啊!」
她突然失控,眼泪哗啦哗啦地流出来,一下子就让耿柏胤的怒气消失殆尽,顿时慌了手脚。
「妳怎么、妳怎么……哎,妳别哭啊!」他手忙脚乱的,又临时找不到面纸,只好大掌胡乱地在她脸上抹了抹,没想到却愈抹愈糟,让她的小脸糊成一片。「别哭了嘛!唉,妳真的是怎么讲都讲不听耶!就叫妳别哭了。」耿柏胤眼看她泪水汹涌,而掌心也已一片湿润,只能把心一横,贡献他上好的衬衫,把手肘一弯,一点也不温柔地替她抹去泪水。
只是,弯曲的手肘有点难以控制方向与力气,就这样硬生生地在她的鼻子上碰撞了几下。
「很痛耶!」梁靖菱用力地往他的胸口上抗议了几千。「你是要帮我擦泪,还是要趁机打我啊?」
梁靖菱索性自己动手,拉起他胸前的衣襟,低下头,不客气地将眼泪、鼻涕全抹上他的胸口,擦干所有泪水。
耿柏胤一怔,看着胸前的惨状,本想沈着脸骂她,但眼一瞥又看到她双眼红通通的可怜模样,怒气怎么也发不出来。
「算了算了,这衬衫妳要负责帮我洗干净。」他沈声说道,瞪着她美丽而无辜的脸庞。
梁靖菱没理会他,一只小手还在他的胸前画啊画的,嘴里还不忘咒骂几声。「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会欺负女人,差劲透了!」她既失望又气愤,白嫩嫩的手无意识地画着圈子,没有发现,自个儿已经弄皱了他的衬衫。
「那个男人烂,骂他一个人就够了,别把我也骂下去。」耿柏胤从不曾对哪个女人付出额外的关心,而这个梁靖菱,偏偏牵动着他的情绪,让他放不下。靖菱仍是低着头,甚至无力地将额头靠上他的胸膛,此时的她,虚弱地想找一个怀抱依靠,而眼前既然有个现成的,她就不客气了。
「我不能骂他。」梁靖菱沈默了半晌才回答,她不愿对李强峰口出恶言。耿柏胤锐利的黑眸蓦地一沈,不是恼怒,而是某种更危险的陌生情绪。
「真的舍不得他?」他挑高浓眉,沈声问道,醇厚的嗓音有一丝怀疑。「那个人真是妳的未婚夫吗?」
梁靖菱脸一沈,一边扯着他的领口猛摇,一边对着那张俊脸吼道:「是「以前」的未婚夫!是「以前的」!不要再提了行吗?!」
她一直努力要忘记,为什么他们就是要一再地提起。
「那么,妳对他真的余情未了吗?要不然怎么不肯还口,甘心被骂?」耿柏胤对她的吼叫置若罔闻,深刻的五官上没有任何表情,黑眸紧紧锁住她,无法自抑地在乎着她的答案。
「我就说我不能骂他,你是听不懂喔?!」梁靖菱失去理智,小拳头在他的胸膛上乱捶,发泄着满腔怨气。
「什么事都有个理由,我要听理由!」耿柏胤逼近那张气得双颊透红的小脸口莫名地,他就是想知道,她对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
她的回答,是一阵长长的沈默。她确实有理由,但是她不想说。
「我要做生意了,你快点回去吧!」梁靖菱可怜兮兮她说着,小手也试图将他推开,就只差没有哀求地快点离开。
「妳不说,今晚生意就别做了!」耿柏胤拒绝得很迅速,没有丝毫的迟疑,深不可测的黑眸,注视着她不安的小脸,一双大掌直觉地圈住她的腰,不让两人的距离拉开半分。
他很想知道,那个男人有什么天大的本事,能让伶牙俐齿的她像哑了一般,坚强的表情流露出伤心的模样。
说不出的怒气,救他很想揍那两个人几拳,只因为他们让他意识到一种不知名的纠扯情绪,更因为他们让她流泪。莫名地,他觉得这种感觉很讨厌!
「告诉我,我真的很想知道。」耿柏胤难得温柔地开口。
耿柏胤那说不出的神情,教梁靖菱心口一热,他温柔的眼神、无奈的口气,竟让她的胸口涌现一股不明的情绪,霎时心烦意乱。
「我说出来,你会骂我笨蛋。」梁靖菱垂下眼帘,掩饰心里的波澜,挣扎着是否要说出那不曾对人说出口的秘密。
「在我的心里,妳已经是笨蛋了。」耿柏胤简单扼要地说着,完全不接受她的理由。
「耿柏胤!」她气得凯牙例嘴。
「快说!」耿柏胤白了她一眼,非要听到答案不可。
梁靖菱轻叹了口气。
人人都说她顽固,如今看来,他比起她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他一副「不说就砍人」的样子,好像不说不行。
「不准骂我喔!」她的小手指着他的鼻尖,小声警告着。
「快说!」耿柏胤懒得理她,危险地瞇起眼睛,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说。」梁靖菱一脸气急败坏。
如果坦白还换来一顿骂,那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梁靖菱!」他狠狠地瞪着她。
这女人的态度真是前后不一,对那个男人就那么温柔,一句话都不肯回嘴。对他就不同,连问个话都气呼呼,还要跟他讲条件。
在她的心里,他真的就不如那个男人吗?!
一股说不出是什么的酸意,猛地涌了上来,酸得他的鼻头直冒汗,有股想杀人的冲动。
于是他环紧双臂,开始威胁她。「说不说?再不说我勒昏妳!」
突来的强大力量,让她的口中不自觉地逸出一声轻吟,只不过,那声音听起来实在……有些奇怪,像是她正在期待什么似的。
「放手啦!」梁靖菱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被他抱个满怀,连忙奋力想挣开他的拥抱。
「不说就不放。」耿柏胤语带威胁,双臂继续圈紧她娇小的身躯,两人意外地契合得十分完美。
眼看挣扎不开,又为了保护她的「清白」,梁靖菱也只能双手抵住他宽阔的胸膛,勉强拉开距离。
「好,我说,我说!」她认输了。「你可以放手了。」
耿柏胤微扬起眉,瞪了她一眼,心里则因为要松手,而有些不是滋味。
他抱得正起劲呢!
「说了我才放。」耿柏胤的声音变得低沈,握住她纤腰的手强而有力,没有半点想松开的意思。
她瞇眼瞪着他,怒火中烧。这男人美其名要逼供,实际上就是想吃豆腐。唉,算了!反正她这一丁点儿豆腐渣,也亏他吞得下去,那就由他抱着吧,横竖是挣脱不开,她还是快吧话说完好了。
梁靖菱深吸一口气,正式公布答案。
「其实……他是我上辈子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