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瑛满怀希望,等待李威早日归来,以往自己来不及给李威的,她要好好弥补。她要自己懂事,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总让幸福从自己手中溜走。
然而满心期待的殷瑛,却等到了一个令她无法接受的消息。
这日李府传回军情,吐谷浑已臣服,归顺大唐不再兴兵,这本是好清息,但她的威哥哥却没有回来。
殷瑛不敢置信地问着领兵回来的李敬德。
“李伯伯……你说什么?威哥哥他……殿后压军……遭突袭?”殷瑛断断续续地说着。
李敬德眉头也是锁得紧。
“吐谷浑一役打胜后,我们便搬师回京,威儿担心路程遥远,大军一路远行会有变数,便亲自在后压军,没想到……真的遇上突袭。”
“是什么人敢突袭唐军?”殷瑛慌张地几乎说不出话。
“是吐谷浑余党。”
“余党……怎么会有余党……”
“吐谷浑的最后一支军队不愿降服,在唐军回朝时,从后方突击,威儿是中了埋伏。”
“怎么会这样?”
“吐谷浑切断了威儿和唐军的联系,我们回头营救不及。”
“营救……不及……”殷瑛震惊地连话都说不清。
“瑛儿你别慌,李伯伯已经派人去寻了。”
“威哥哥他会怎么样……”她声音哽咽,成天引领企盼,满心等待李威回来要好好待他,怎料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只担心要是威儿受了伤,很容易在风沙中迷失方向。”
“受伤……迷路……”殷瑛不自觉地重复着李敬德的话,慌的六神无主。
吐谷浑所剩兵力虽然不多,但熟悉地形,李威率领的将士虽击退了这些余众,却也因此与大军失散,唐军回朝,李威却仍没有消息。
殷瑛担心地泪水满盈,威哥哥现在生死未卜,他们都还没有开始,怎么可以就这样结束?
她难过痛苦,若是以往,她会哭闹着不肯接受事实,四处要人想办法。现在殷瑛却噙了噙泪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要自己镇定下来。
“李伯伯,我知道你一定比任何人都着急,有没有什么是殷瑛帮得上忙的?”
李敬德看见这样的殷瑛,感触地说:“瑛儿,你懂事多了。”他长叹了一声。“你说的没错,我现在怎会不着急,不过我们不能自乱阵脚,我已派众多人马沿途寻找,要他们一有消息马上回报。”
“李伯伯,也让我去。”殷瑛央求着。
李敬德摇了摇头。“瑛儿,我知道你心底慌,不过你一个女孩子家,没有远征的经验,贸然前往只怕会遇上更多事,你好好待在李府,等我们消息,好吗?”
殷瑛知道自己如果再要求前去找人,只是徒增大家负担,她点了点头,懂事的说道;“好,我一定会等到威哥哥回来,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李伯伯尽管吩咐一声。”
殷瑛有着以往没有的成熟和认真,她语气坚定,相信她的威哥哥一定会平安回到李府、出现在她眼前,再像以往一样呵护疼爱着她。但现在不同的是,她会更懂事,学着怎么爱一个人。
殷瑛留在李府等待李威的消息,她已将李敬德视为自己的爹,早晚请安,侍茶问好。
同样为李威担心的殷绮,见到师妹这样的改变,有感而发。
这天,殷绮替她梳着头,看着镜中的小师妹。
“瑛儿,你长大了。”她帮殷瑛挽起长发,镜中的她添了份婉约。“大师兄若回来,你可要好好待他。”
“师姐,其实我好担心……好担心威哥哥要是……万一……”
“我知道,你只是为了不让李伯伯难受,总不多提自己的担忧,师姐知道你每晚都睡不好。”
殷瑛忍了多时的泪水终于溃堤,她转身扑进殷绮怀中。“其实我真的没有那么坚强,每天晚上我都在后悔,为什么威哥哥在的时候我就是不懂得好好待他、好好珍惜他对我的好,现在……都不知道他在哪儿,是不是平安。”
殷绮拍着她的肩安慰道:“大师兄一身武艺,有胆有谋,不会有事的,等他回来,你们就成亲,你好好做他的妻子,好不好?别哭了。”
其实殷绮怎会不担心,李威已经多日没有消息,只是她见殷瑛哭得如此伤心,平日还要故作坚定,知道她懂事多了,心中不忍,出言安慰。
又过了数日,殷瑛每天如坐针毡,日日煎熬,为什么还没有威哥哥的消息?她红肿的双眼让李敬德看得不忍,这日将她唤去。
“瑛儿,有件事李伯伯一直没跟你说。”
“什么事?”
“这个给你。”李敬德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殷瑛一眼便认出那是什么。
“李伯伯,这不是李家心谱吗?”
“正是。”
“李伯伯要给我?”殷瑛不解地问。
“是威儿要给你。”
“威哥哥?”
李敬德点了点头。“这次出征威儿作前锋,他担心若有不测,临行前告诉我,他若没有回来,要将他的那份心谱交给你。”
“威哥哥……这样说?”
“威儿告诉我,当时你正在气头上,不愿意见他。”殷瑛看着手中的心谱,听着李敬德继续说道:“他告诉我,若他没有机会亲手交给你,便要我将心谱传授给你。”
“不……”殷瑛哽咽,说不出话。
李敬德又道:“李家心谱向来只传李家人,在威儿心中,他早已将你视为他的……”
怎料李敬德话还未说完,便听见股瑛放声哭了出来。“不要!我不要心谱!”
“瑛儿,你冷静点。”
“我不要这个东西。”殷瑛激动地拿起心谱哭喊道:“我只要威哥哥,什么心谱我都不要!没有他,我要这做什么?”
殷瑛泪流满面,语气激昂,冲动地想要将心谱撕碎。
李敬德连忙按住她的手。“这是威儿要我留给你的。”
“难道李伯伯认为他回不来了?”
“这……”李敬德语塞,他怎会这样想,只是见殷瑛这几日憔悴消瘦,心中不忍,想要藉此安慰她。“李伯伯怎会这样想。”
“没有威哥哥,一切都没有意义。”殷瑛说得黯然神伤,豆大的泪珠滚落。
李敬德一面拿回心谱,一面出言安慰,这一幕全看在刚进门的李逸眼中。
殷瑛的双眼透着对大哥深切的思念,连之前执意要偷到手的心谱,现在也都不在乎了,他看得明白,殷瑛对大哥已不再是感动或依赖,而是真切的情感。
“小师妹,你别冲动。”李逸走到她身边。“爹只是想要安慰你,你若毁了心谱,也无济于事。”
李逸冷静的话语提醒了殷瑛,她缓下情绪,拭了拭眼泪。
“对不起,我就是这么不懂事……”
“不会的,大哥回来看到你这样,一定很感动。”
李逸说罢,先是微微一笑,然后不语看着殷瑛。
殷瑛先是一愣,接着缓缓抬眼,怔愣地看着李逸的表情。“你说……威哥哥回来了?”
她看见李逸的面容带着笑意,一扫前几日的忧愁。
李逸看着讶异又惊喜的殷瑛,点了点头。
一旁的李敬德大喜。“逸儿,你说……”
“威哥哥!”李敬德的话被殷瑛的一声大喊打断,她直往门口冲去。“威哥哥回来了吗?在哪里、在哪里?”
她三步并两步地往厅堂大门跑去,这几日的煎熬终于让她盼到心中人。
李威伏在马背上,才进城门,守卫便匆匆忙忙地向兵部尚书府通报。
他中埋伏后,虽迎战退敌,但也受了伤,在风沙中迷失了方向,幸而座下的良马识途,他负伤走了几天,终于让他找到路。
一群人簇拥着他,马儿才刚踏进李家门,他就听见一道殷切急促的声音。
“威哥哥!”
他看见殷瑛又是笑又是哭,跌跌撞撞地穿过众人,毫不犹豫地奔向他。
一路崎岖,受伤的李威虽是疲惫,但抬眼看见殷瑛时,不管身上的伤如何,马上下了马,伸出双臂。
“怎么哭成这样?”李威才问完,就看见殷瑛想也不想,往他怀里扑去。
李威稍稍拢了一下眉,胸口的伤让殷瑛撞上了,不过他不在意,随即抚着她的肩,柔声安慰道:“别哭了。”
李家大宅前,殷瑛不管大家怎么看,在李威怀中哭个痛快。
李威就像以往,直挺地站在原地,用无限的柔情和关爱,让怀中的殷瑛尽情宣泄。
李逸和李敬德赶了过来,李逸一瞧他的面色,便知道大哥受了伤。“小师妹,先让大哥换下军袍,休息一下。”
他走过来拍拍她的肩,殷瑛这才回神,含糊不清地说道:“对……好……”她懊恼自己怎么又失了分寸,威哥哥才回来,都还没休息,自己就这样又哭又喊,成何体统,她连忙离开他的胸怀,这才发现李威顿了一下,脚步蹒跚。
“威哥哥……你受伤了?”她马上又伸出手扶住他。
李威对着她露出笑容。“小伤而已,没事的。”
李逸知道大哥的伤不像他说得那样轻松,马上命人备药,李敬德则是一个箭步跨来,扶住了他。“威儿,你可回来了,”
“让爹……担心了。”李威回着话,却有些断续,中气不足,殷瑛这才发现他她的威哥哥当真受伤不轻。
她看见大家忙东忙西,替李威更衣、备药,准备茶水食物,顿时心生愧疚,怎么自己就是这么任性,连照顾一个人都不会。
李家上下忙得团团转,大公子平安归来,大家终于可以放心,李敬德的欣慰喜悦更是写在脸上,殷瑛看到此景,突然益发难受。
临行前,她还赌气地不和威哥哥说话,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自己竟又不顾他的伤势,净顾着自己难过,她愧疚地退到一旁,只敢远远看着李威。
威哥哥瘦了好多,二师兄拧着眉检视着他的伤,从他凝重的表情看来就知道一定伤的不轻。即便这样,李威却仍出言安慰着大家,要大家不用替他担心。
这样的威哥哥好沉稳,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的大将之风,让她看得目不转睛,然而同时,也添了份感伤。
我会不会……配不上威哥哥?这样不懂事的我,威哥哥真不嫌弃吗?
殷瑛满脑子这样的念头,弄得她心烦意乱,她只能静静地站在一旁,好多话想说,却一句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