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滔天热气令人忍不住的哀声叫苦,盘据在山头上的易宅,一早就看见几名勤劳的仆佣仔细的打理著环境——扫地的、修剪枝叶的,甚至是洒水的,人人忙得不亦乐乎。
「老陈,少奶奶屋子那边,你整理过了没?」威仪的女声问道。
「冬管家,我整理过了,您前些日子交代我,以後每天一早就先去整理少爷那房子外面的环境,我都有放在心里,方才已做好了。」
被称作冬管家的人点点头,「那就好,你去忙吧!」
「是的。」老陈闻言,这才赶往另一头去忙。
她是冬姨,易府的管家,负责掌管易宅里的一切事务,然而她最得费心照顾的是新嫁过来的大少奶奶,谁教大少奶奶来自吃穿皆讲究的白家,她是不清楚白家究竟讲究到什么地步,但为了易家的面子,她可是得小心行事才行。
「冬姨早。」一声笑语突地响起。
「啊?少奶奶,您早。」不知不觉问,她已走到少爷的房前,连少奶奶什么时候出现都没发现,她真是太失职了。
冬管家不自觉揑紧手边的抹布,此举却让白蔷心中微微叹口气。
白蔷站在房前小花圃後,这栋屋前有著盛开的红花,她就站在花後,阳光透过一旁大树的枝叶缓缓落下,照得她颊边的肌肤白里透红,神色明艳而带著清纯的感觉。
「少奶奶,您今天有什么事吗?」由於紧张可能发生的祸事,冬管家索性先发问。
「今天?」白蔷愣了一下。
「就是……邵小姐今天会来吗?」冬管家战战兢兢的问,语气中犹带著颤抖——上次所发生的事,她到现在仍是不敢忘记。
「她啊?」白蔷好笑的看著冬管家戒备的样子,「她不来了,你放心吧!」
「可……可邵小姐不是说,她今天一定会再来吗?」冬管家闻言,一时高兴得连话都说不好了。
「你放心,她不会来,」看出冬管家与她说话时的胆战心惊,白蔷只好又说:「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是。」
接著白蔷走进屋内,正想著要做些什么好的时候,却听见手机响起,她赶紧接起电话——
「小蔷,快来跟我玩。」好友邵芯爱在电话那头苦苦哀求。
「玩什么?」
「什么都好,」邵芯爱简直是要哭了,「只要能离开台湾,什么都好。」
白蔷闻言,努力不笑得太大声——这阵子芯爱都待在台湾,可能是已经待到烦了吧!在她的记忆中,芯爱很少乖巧的待在同一个地方太久。
「不然我再去找你玩,我看你也挺无聊的,过了一个多礼拜的家庭闲妇生活,不如让我来丰富你的人生吧!」好友的话题突然一转,把脑筋动到白蔷头上。
「可是我刚刚才跟冬姨说,你今天绝对不会来。」
「什么?!」邵芯爱几乎要尖叫了。
「没办法,我看她颤抖的问著你要不要来,实在狠不下心,只好告诉她,你今天绝对不会来——不会来破坏我家的烟囱!」
邵芯爱只觉得彻底的无言——
白蔷刚嫁到易家,还没紧张完要怎么过婚後的第一个晚上,就接获这样的消息:易少爷带著一票主管到国外开会,大概要一个多礼拜後才会回来。
所以突然间,白蔷放假了,而且还不是很短,而是一个多礼拜以上的假期,至於实际要出国多久,没人可以跟她确定——可能是一个多礼拜,也可能是三个礼拜,总之,这种事得看易溥辰的决定,其他人没人会知道。
从仆佣的表情中可以看出,易溥辰绝对是个能让所有人敬佩的主子,所有人提到他,都是万般的尊敬;但不知为何,仆佣面对她的态度就不是这么一回事,甚至可以说是……害怕?!
为此,好友邵芯爱冷冷的说:「现在你总算知道你们白家给人的印象是什么了吧?」而这都是因为白蔷爷爷的关系。
而她这个新嫁娘最需要做的事是什么?当然是要认识她以後要住的家——
由於易母以前是知名的室内设计师,所以白蔷才想尽快认识她的家。
易宅分成好几栋房子,其中易溥辰所住的房子竟是以梦幻的童话糖果蘑菇屋为设计。
因为易母以为自己会生个女儿,所以特地改建一栋可爱的糖果屋想给女儿住,没想到後来竟生了个儿子。
当初她听冬管家提及这个故事时,差点没笑岔了气——想想一个大男人住在那么可爱,甚至可说是梦幻风十足的房子里,岂不是太可笑了!
虽然冬管家後来委婉的告诉她,易溥辰也曾提出要改建这栋房子的想法,但易母却怎么都不肯答应,甚至还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现在易父、易母两人虽然住在湖光山色俱佳的瑞士,并不常回台湾,但就是不准易溥辰改建这栋房子。
有这种住在童话屋的好事,怎么可以不跟好朋友共享?隔天被电召来的邵芯爱更是夸张到一见屋子,就激动的流下眼泪。「我的妈啊!这真是太可爱了,我可不可以跟你住在这里几天啊?」
後来跟她住几天是没有,但芯爱却疯狂的爬上蘑菇形状的烟囱,差点把蘑菇皮破坏掉,也差点摔下来,这事彻底把冬管家给吓到。
「你好残忍,竟然剥夺我唯一的乐趣。」邵芯爱幽幽道。
突然,白蔷听到有人在门口走动的声音,觉得奇怪的她,想立刻起身去看看。「芯爱,我晚点再打给你,我家外面好像有人!」
她正打算离开起居室往外走,不自觉却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啊——」白蔷忍不住叫出声,因为她在不经意的一抬头,竟然看见屋子的主人就站在门口,表情平淡的望著她。
他的眉宇间一如往常的没有表情,但白蔷却在望著他英俊的脸庞时不自觉的红了小脸——她想起那天他曾轻揽著她的纤腰,也曾经……吻上她的小嘴。
这些日子以来,她没有一天不想到他——想到他的眼神,想到他挺拔的模样,想到他低沉的嗓音……无法否认的,她的心仿佛遗失了,遗失在眼前这个神色淡漠的男人身上。
即使他好像不是很喜欢她,但没关系,她相信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他怎么会突然回来了?为什么没人告诉她?害她连准备的机会都没有!白蔷紧张的握紧自己的手。
站在门口的易溥辰则是想著:她是谁?为什么她会在这里?想了十秒,他才想起原来早在一个星期前他已结婚,而婚後立刻赶著出国洽谈公事,让他一时忘了这件事。
「你、你回来了,欢迎回来。」深吸一口气後,白蔷露出合宜的微笑,努力掩饰自己差点跳出口的心。
「嗯。」他就当作是多了一名室友吧!
接著,他没多大的反应,自顾自拿起脚边的行李往屋内走去。
「那个,请问我可以帮你吗?」跟在他身後,白蔷赶紧出声询问。
他则是突然停止行进的脚步,回头用著疑惑的目光看著她。
看出他的疑问,她继续与他打交道,「当初我搬过来时,改变了不少二楼现有的布置,我怕你如果要放东西的话,会找不到地方放置。」
「我交代过冬姨,我们可以睡在不同的房间。」他望著她,沉声说道。
这个她知道,白蔷很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失望的表情——在她嫁过来的第一个晚上,冬管家就跟她说过,少爷有交代要她睡在另一间房,虽然都在二楼,但避开中间偌大的书房,还有小巧的起居室,其实他俩的房间相距甚远。
她曾经感到失意过——这么一来,让她很明显的知道:原来他也是被逼的!
若不是被迫得和她结婚,他恐怕不会让她融入他的生活中。
但她仍然很快就打起精神——既然嫁了人,那她就想做个小妻子,她知道她可以做到,只是在一开始,势必得承受他的白眼。
「我知道,」她含笑的双眼亮晶晶的,「可我是你的妻子,自然会希望能替你做点事情,所以我自作主张,不只改变了二楼的布置,还将起居室也重新做了变化。
「现在的我,可是比冬姨还熟悉东西放在哪里,你要不要先上去看看,再告诉我你有哪里不满意的?」语毕,牵著他的手直往二楼走。「怎样?有不喜欢的地方吗?」
易溥辰还来不及反应,转眼已来到二楼,看到她重新设计的二楼起居室,一看就让他对她兴起一份敬佩的心情。「没有,很好。」
原本几乎是他母亲所安排的童话风格,在白蔷的巧手之下,虽然没见她改变什么现有的家具,但每件家具似乎都穿上了新衣服——如原野般的蓝天、绿草风格碎布,改变了原本小女儿家的童话风,增添上一股自然的原野风,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而且感觉也不再有娘娘腔味,她几乎改变了家具排放的位置,甚至连壁纸的颜色都换过,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这间起居室竟是这么让人感到舒服。
白蔷走上前,对他讲解起此次起居室的变更。「因为家具都很好,所以我没做什么变更。」
走向她缝制的沙发布前面,「我想,你是个大男人,应该不是很喜欢原本的童话风格,所以我自作主张换成这个样式,如果你不反对的话,以後我每个季节都会改变风格,这样好吗?」
「嗯。」他没意见,总之比以前好就好。
「那么,」她咬住下唇,显得有点不确定,「如果你不反对的话,之後我也会把你的书房及卧室做点小变动;这次我只是变更起居室,其他地方,我都没动。」
「好。」这点他倒是没有任何意见。
比起之前他请的室内设计师,他们只会将他的房子设计得更糟,看起来更加的不切实际;但白蔷的变更虽然看不出有多大的改变,可在风格上却变得令人舒服多了——不再是那么令人感到头痛,光是这一点,他就愿意放手让她去做。
白蔷的嘴角弯弯的勾起,原本担心的心情在瞬间放下,但易溥辰突然移动的脚步,却又让她担心得叫了出来。「你要去哪里?」
他该不是还有什么不满意,却不肯告诉她吧?白蔷显得有点紧张。
「放东西。」良久,易溥辰才回答。
事实上,他回家就是要放下行李,顺便梳洗一下,他完全没预料到有她的存在,以及她会带给他的惊喜。
或许她将会是个好室友,此时的他是这么想的。
除了长得漂亮,他对她的评语现在还多了颇有才华,这是好事,因为他不欣赏那种只有长相漂亮的女人——就像他以往见到的女人一样,总以为可以靠著一张美丽的脸而为所欲为。
「我帮你放就好了。」
「嗯,」他放下手中的行李箱,「谢谢。」
要做就让她做吧!反正他确实没她做得好。
「不用客气。」她露出一个绝美的笑靥。
突然,他想到两人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可能会遇到许多问题,为此他突然有种麻烦上身的感觉。
更别说她还是这几年来,他唯一在心里称赞过的人,一这么想,他突然觉得头皮发麻。「那么我走了。」
就在他离开她的视线前,她惊讶的又问:「你要去哪里?」
他才刚回家,不是吗?
而且,他难道不想给她一个机会来介绍自己吗?她甚至没有机会好好的跟他说说话。
「我去公司上班。」
「怎样?最近还好吧?」泡了一壶好茶放在易溥辰的面前。
易溥辰面无表情的看著眼前这个想套人话,却又装作没事的老奸巨猾的爷爷。
「唉!我看你应该累了,所以才会让冬管家叫你过来喝杯茶,怎样?美国的那些合约谈得还顺利吧?」易端诚小心的喝下一口茶後,欣喜的确定自己果然是一代泡茶大师。
他这个孙子是没什么不好,就是话少了点,有话从来不肯直接说出口,只会在心里用想的。
小时候,易溥辰这样的表现差点没把媳妇给吓傻——毕竟他们夫妻两人明明就是有话直说的爽朗人士,怎会生出一个这么不多话的儿子?甚至还拉著孙子去看了好几年的医生,最後是医生再三向他们确定,这是易溥辰的个性,他们才终於接受现实。
易溥辰默默的喝著茶,并开始思考现在的情况为何——因为爷爷没事竟派冬管家在他就要回去公司前,把他给请来和爷爷一起喝茶,这一定没有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