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天的折腾,范筠幸在洗过澡后照理应该累得倒头就睡,可她心里却因稍早发生的事而无法入眠。
洗完澡出来的池以诺见到她还醒着便问:“为什么还不睡?”心想她应该已经累坏了才对。
她看着他,尽管满心疑问,却因听不懂他跟那些人说的话而不知该从何问起。
池以诺自然看得出来她的心事,却不希望无辜的她卷入这一切。
“累了一天,早点睡。”
见他转身要往起居室那头走,她忙问;“你不睡吗?”
他回头望了她一眼,“我睡沙发。”
虽然稍早在大厅时他故意当着老人的面那么说,可心里其实是顾虑到她在陌生的环境可能会感到不安才这样安排。
她这才明白,他是因为体贴。
想到他这么大个人睡在沙发上肯定会不舒服,她直觉出声,“你……”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池以诺被拉回了注意。
对上他绿色的眼珠,她顺口找了个话题,“你把隐形眼镜拔下来了?”
虽然奇怪她要说的是这个,他仍是回道;“你很在意?”注意到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谈到这个话题。
已经起了头的范筠幸索性接着问:“是因为近视吗?”总觉得他的视力不像是有什么问题。
“不是。”他虽然否认,却没有多做解释。
她因而说道;“应该会不舒服吧?而且绿色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她是真心这么认为。
如果说池以诺曾经欣然接受过自己的一切,那就是现在。
面对她真挚的目光,他发现自己必须试着转移注意力,“时间不早了,睡吧!”
“等——”
他望着她,不知道她还想说什么。
半晌,她才犹豫的挤出话,“睡沙发应该很不舒服……”
意外会听到她这么说,他望着她的眼神不禁深沉起来。
范筠幸虽然被瞧得不自在,还是勉强的说出,“床……其实很大。”
他自然听明白她的意思,默默的看了她几秒后低哑的说道:“上床睡吧!”
如果这时他多说个什么,范筠幸一定会觉得很糗,但是见他只是转身往床的另一边走,她心里不禁松一口气。
看着他拉开棉被准备躺上床的另一边,她为了转移尴尬的气氛随口问起,“刚才在大厅,气氛看起来不是很好。”
他看著她,柔声安抚,“不需要担心。”
但床这头的,范筠幸仍觉得不安,“他们是生意上的客户吗?”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他一句带过。
她却没有因此受到安抚:心里仍有顾虑,“可是我们住在这里……”
“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星期,这几天你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不需要顾虑到任何人。”他要她安心过自己的生活,不受任何影响。
见他说得如此笃定,尽管仍有些放心不下,她还是点头答应。
为了避免尴尬,范筠幸躺下后便转身背过他。
理解她的不自在,池以诺没有多说什么,但心里多少庆幸她这么做,因为这样才不至于进一步引发他心里的骚动!!一股渴望著想碰触她的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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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当范筠幸醒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从床的一边移到另一侧的男人身旁,顿时困窘得无以复加。
而先她醒来早醒的池以诺也没有好到哪去,见到躺在身旁的她时心里亦受到冲击,只是担心吵醒她,才勉强压下心中的骚动。
这会见到她终于醒来,他顿时松了口气。
见她因为困窘而说不出话来,他主动为她化解难堪。“早。”听语气像是没有任何异样。
明白他是在避免她尴尬,她心里泛起一阵感激,“早。”响应的同时悄悄移动位置准备下床。
跟着下床的池以诺没有多说什么,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各自梳洗换衣服,有志一同的避开刚才的尴尬。
离开房间后,他领着她往走廊的一边走,打算下楼去用早餐。
如果范筠幸不是对陌生的环境感到不安,她就会察觉到他对这里的熟悉。
只不过不等她意识到这点,就突然被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来人是两个外国男人,年纪看来跟池以诺差不了多少,她虽然认不得他们,但是依稀曾在昨晚见过那些人。
范筠幸不安的转向他,发现他的表情并没有因来人的出现而有所转变,像是没将他们看在眼里。
年轻的莱特开口就道:“你最好马上放弃,莱斯集团不是你这种人有资格奢望的。”
年长的贝克跟着表示,“或许你在台湾是有点办法,但是这里是英国,你最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池以诺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波动,就像是早有预期。
见他不说话,贝克进一步说道:“坚持接手莱斯集团只会对你带来更多的耻辱,不会有任何好处。”
“那对谁有好处?你们两个?”池以诺语气里的轻侮引来两个表兄弟的不悦。
“这你不需要多管闲事!像你这种人根本没资格接管莱斯集团!”莱特冲着他吼。
池以诺当然知道他们开口闭口都是在暗示他什么,尽管心里起了波动,嘴上仍是一派淡漠,“如果你们有这个能力,轮得到我吗?”他就着他们的侮辱反击回去。
两个表兄弟顿时又是一阵恼火,一旁的范筠幸看在眼里,只知道气氛似乎很僵。
她将一只手搭上池以诺的手臂,回过头注意的他只是扬起嘴角安抚。
尽管如此,她还是看出他眼眸深处的晦暗,知道他的内心并不若表面这般平静。
“你最好不要太嚣张。”莱特冲动的警告。
“是不是嚣张,接手集团后你会第一个知道。”言下之意,他将成为他接手集团后第一个开刀的对象。
这听得莱特既惊又急,顾不得什么出身跟教养,立刻爆出粗话,“你他妈敢动我试看看!”
池以诺没有跟他浪费口水争论,只是冷着脸响应。
被激怒的莱特一冲动便要出手,但被一旁的贝克及时制止。
“别冲动。”贝克按住表弟的手。
莱特虽然无法冷静,还是在贝克的制止下停下动作。
虽然以眼下的情况看来池以诺是占了上风,但是毕竟是同一个家族的成员,对于他的弱点仍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就算爷爷把集团交到你手上,也只是总裁的职位,并不会提升你在家族里的地位。”贝克一针见血的指出。
莱特在第一时间附和,“没错!像你这种人就只能为我们卖命,其它什么也不是。”
“集团总裁的位置或许可以给你,不过伯爵的头衔永远轮不到你头上。”
池以诺脸上的线条因这一席话而僵硬。
莱特得意着贝克说出的事实,“像你这种血统不良的杂种,就算是投胎个几百次也别想继承伯爵的头衔。”
无关能力,也无法努力,而是铁一般的事实。
因为搭着他的手臂,范筠幸可以感觉到他肌肉的紧绷,手指也在无形中抓得更紧。
感觉到手臂上那纤细的手,池以诺尽管内心翻腾。终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冷冷一笑,“那我就只得坐稳总裁的位置了。”说完,便径自拉着身旁的人举步离开,留下被反将一军的两个表兄弟气愤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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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天,范筠幸没有再遇到相同的事,这或许是跟池以诺不在她的身边有关。
除了晚上回来,白天的时候她并没有看到,她猜想他应该是因为工作上的事在忙。
虽然如此,她并没有安心多少,因为只要一想起那些人的态度便禁不住替池以诺感到担心。
也因为不想碰到那些人,所以在池以诺出门后她就会回到房里。
幸运的是,家族里的成员因为只把范筠幸当成是池以诺的棋子,因此并没有人来骚扰她。
也是因为猜到这样的情况,他才放心留她一个人。
不过虽然说宅里的人对范筠幸的存在视若无睹,但也不至于到不闻不问的地步。
午餐时间跟池以诺晚归的时候,佣人会来敲她的房门,替她把午晚餐送进房里。
对于这样的安排,她心里多少感到庆幸,否则就算是饿着肚子,她也不想下楼面对那些人。
尤其佣人还帮她准备了打发时间的杂志跟书籍,里头全是她能看懂的中文,她心下更是为此意外不已。
只不过在平静了两天之后,还是有家族里的成员找上了她。
听到敲门声的范筠幸直觉感到意外,这时间才早上十一点不到,按理说不应该有佣人来敲门才对。
不过她还是去开门,只见外头站着两男一女的年轻人。
从他们身上的穿著,她可以肯定他们绝对不是宅里的佣人,尤其其中一个男人甚至让她闪过一抹印象。
她直觉,自己应该是那晚在大厅里曾见过他们。
的确,她的直觉并没有错,只不过她忘了更早之前便曾见过他。
在初次遇到池以诺时,她就曾用背包砸过这个男人的后脑勺。
便是因为这样,对她存有印象的这个男人才会跟兄长及妹妹找上门来。
这两天,家族里的成员已陆续在各种场合找上池以诺,却都没能让他放弃接手莱靳集团的经营。
虽然不是真的认为范筠幸有能力撼动那个难缠的杂种,但是有鉴于台湾那回的机缘,兄妹三人才会找上门来孤注一掷的试看看。
如果可能,范筠幸很想避开这些人,只可惜她似乎没得选择。
“你应该还记得我吧?上回在台湾你还对我动过手。”汤姆一开口便提醒她。
听不懂对方说什么的范筠幸突然感到庆幸,至少这样一来可以不必理会他们的恶意。
见她不回答,料想她是因为懦弱的缘故,汤姆直接说明来意,“要是你能让他放弃接手莱斯集团,上回的事我可以下计较。”
一旁的朱迪也跟着帮腔,“识相的话就劝路易上滚回台湾,否则留在这里有你们好看。”
恐吓的话说得飞快,她却从中捕捉到一个关键词。
路易斯?
要是她没有记错,上回到住处按门铃的那个外国人也是这么称呼池以诺。
会不会,那个外国人跟这些人是一起的?
她还记得从那个外国人离开后,池以诺便有些不对劲,如今这些人的态度又……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担心池以诺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
见范筠幸明显忧心的神情,料想她是把他们的恐吓听进去了,领头的梅尔在这时利诱道:“只要你能劝他放弃莱斯集团,我会给你一百英镑。”他想她如此轻易受恐吓,脑袋应该灵光不到哪去。
范筠幸并没有回答是否接受。
裘蒂进一步补充:“你也许还不知道吧?如果他要接掌莱斯集团就要和别的女人结婚。”
原本预期她听到这话应该会变了脸色,却见她只是依旧沉着眉。
“难道你无所谓?”同样身为女人的朱迪不相信的提高声音。
无意再跟她浪费时间,梅尔直接追问:“决定的怎么样?”
一旁的汤姆见她不回应,又恶声道:“劝你最好识相点!”
见他们似乎是在等自己回话,范筠幸纵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回道;“抱歉,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虽然听不懂她的中文,兄妹三人还是当场傻住,因为他们说了半天,才发现她似乎没能听懂。
“妈的!你耍我们?”汤姆气得爆粗口。
听懂开头脏话的范筠幸多少也猜到他们为什么生气,不禁觉得无辜。
朱迪抱怨道:“什么嘛,这白痴女人根本连英文都听不懂,路易斯怎么可能会看上这种女人?”
面对妹妹的质疑汤姆也很懊恼,转向兄长询问:“现在怎么办?”
梅尔望着范筠幸,评估着是否该继续浪费时间。
“大哥,干脆我们直接带她去看,这样就不需要跟她浪费唇舌了。”朱迪恶意提议。
汤姆也表赞同,“对啊,搞不好这女人看了就会自己去大吵大闹,万一婚事吹了,爷爷说不定会改变心意。”
对于弟妹的建议梅尔并没有多做反对,当下转向范筠幸,尽可能以浅显的英文说明,要带她去找池以诺的意图。
范筠幸虽然依稀听懂了,心里却感到犹豫。
按理说,她根本该毫不考虑的拒绝,毕竟这些人看来不怀好意。
但是心里头的担心却又让她想亲自去看看,确定池以诺没有遇上什么麻烦。
犹豫不决了半晌,她终于还是点头答应同行。
这一路上,兄妹三人没有再理会她。
范筠幸也正好利用空档仔细观察车窗外的马路,以备需要的时候能认得路。
最后车子在一间高档的饭店前停了下来。
她先是感到纳闷,跟着才想起现在差不多是午餐时间,池以诺应该是在里头用餐。
餐厅经理见到莱斯兄妹出现随即上前招呼,而范筠幸的视线已经开始梭巡。
不等他们从经理口中问出池以诺的位置,她已早一步在用餐的客人中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虽然他背着身,她却是在这一刻才发现到,自己对他的背影早已如此熟悉。
因为背对着她,所以池以诺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出现,在他对面还坐着个女人,一个看来相当高贵的女人。
就算看不到他的脸,她还是从女人脸上看到明显的好感。
这时,池以诺似乎说了什么,逗得女人露出娇媚的笑容。
从认识以来,她还不曾见过有谁因为他的话而露出那样的表情。
一直以为他此行是来出差的筠幸压根也没有想到,会在距离台湾数千里外的地方看到这样令人心痛的画面。
出门前她原本还担心他会遇上什么麻烦,现在看来有麻烦的人是她自己才对。
一旁的莱斯兄妹见范筠幸瞬也不瞬的盯着池以诺的方向,心里预期一场好戏就要发生,却不料,她竟在这时一声不响的转身离开,让兄妹三人皆是一阵错愕。
没等他们出面拦阻,范筠幸已经走出餐厅。
她的表现让莱斯兄妹三人大感气结,根本就没想过要追出去载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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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餐厅后,她循着原路浑浑噩噩的定着,泪水一滴滴滑落颊畔,但她对往来外国行人的注目视若无睹,也根本无心理会。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她会选择留在台湾,就算池以诺不再回去。
范筠幸一个人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有辆黑色轿车在前头路旁停了下来,一名看来绅士的中年外国男人从车上下来。
对方来到她面前,开口就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略带洋腔的中文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连忙低头抹去了泪水,但却发现说话的是一个陌生的外国男人,所以直觉就想离开。
看出她的防备,来人连忙安抚道;“别紧张,那天晚上在大厅里你应该有看过我。”
听到对方这么一说,范筠幸虽然没有立即回想起来,倒也不再急着离开。
冷静下来的她将眼前的中年男人看个仔细。是的,她确实是有印象。
那天晚上她因为听不懂他们的话,所以便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观察上。
当时,在那么多人里面,有张苦涩的脸庞引起了她的注意。
不同于其它人轻蔑、鄙夷或是不甘的眼神,那可以说是那晚唯一算得上善意的一张脸。
“是你?你会说中文?”范筠幸有些意外。
“路易士没有告诉你?”
将她毫无所知的表情看在眼里,中年男人尽管在意料之中,还是不免沉寂了两秒。
没让落寞的情绪显露出来,中年男人又问起,“路易士知道你出来吗?”
一提起这点她酸楚的情绪不禁又涌上心头,表情明显流露一股难过。
看出她的异样,中年男人没有再往下追问,只是说道:“上车吧,我先送你回去。”
范筠幸虽然没有完全的把握能认得路,但是看着眼前的人,心里又不确定能否相信,尤其刚才那些人才让她痛过一次。
看出她的不安,中年男人进一步说道:“要是你发生什么意外,路易斯也会受到伤心。”
会吗?她现在已经不确定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听得出来,眼前的人是真心在关心池以诺,因而便答应坐他的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