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苡湛瞄了眼那三堆小石头,随即倒了些水在桌面上,开始验算卦法,不一会就计算出整个卦象。
她神色有些凝重的看着霍远,“二当家,你要听实话还是安慰的话?”
一般卜卦,算命师都是捡好听的说,只告诉问事的人未来好的一面,却不教他们如何防患未然、趋吉避凶,因此才会常听到人说命愈算愈薄。而她却不是如此,但凡有什么问题,她都会或委婉、或直接地告知。
霍远神色坚毅,语气坚定的说道:“诸葛姑娘,既然我来找你卜这一卦,当然是希望知道所有事情,不管好坏,希望你诚实告诉我,这有助于我未来的决定,不要担心我会因这卦象而影响心情。”
“那我就老实说了。”诸葛苡湛神色凝重地看了他一眼后,食指指着桌上这三堆小石头,“你的未婚妻恐已经另嫁他人。”
“什么,另嫁他人?她与我有婚约,如何另嫁他人?”
“若是我没断错,她与人私奔了,对方还是个……”她又拨弄了一下桌面上的小石头,“有家室的。你跟她还有些缘分,必须注意两个月后她会怀着身孕回来找你,届时为了让她腹中的孩子有个爹,可能会对你来个仙人跳,你自己要注意。”
“仙人跳,让我当便宜爹?”霍远简直无法相信他竟然会得到这么令人难堪的卦象。
诸葛苡湛有些尴尬地点头,“是的,从这卦象来看,届时你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得认下这便宜儿子。”
“太过分了,当我霍家是什么人,竟这样设计我!”霍远愈想愈愤怒,抑制不住的怒拍案案,只是这一掌拍下,他顿时发觉自己太激动了,毕竟事情还未发生,他抱拳道歉。
“诸葛姑娘,抱歉吓到你了,还请你指点一条明路,霍某可不想替他人养儿子,娶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回去。”
她抿了抿嘴,又拨弄了一下那三堆小石子,“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侮一门亲,况且你跟她有缘,我本不好给你什么建议,但你未婚妻的人品有待考验,娶了日后只会家宅不宁,而你为人义气海派,跑镖期间救过不少人,我不想见你这么好的一个人被毁,所以给你一个建议,你考虑考虑。”
“诸葛姑娘请说!”霍远抱拳。
“近期镖局应该会有一桩生意,是要出远门的,来回大约要半年,你接下这趟镖,避开未婚妻便可躲过这祸事,我也不用背负着毁人姻缘的业障,待你半年后回来,这婚约自然得解除。这是我的建议,你参考看看。”
“感谢你。”得到这么个良好而不会毁坏名声的建议,霍远激动的直道谢,并自荷包里取出一枚银子推到她面前,“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
“二当家你客气了,这银子我不能收,你一连帮了我们几个大忙,我怎么能够收你的银子,就这样吧。”她将银子推回去给他。
“不行,诸葛姑娘,你们这一行的行规我是清楚的。”霍远连忙又将银子堆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道凉凉的声音自隔壁桌传来——
“霍二当家,女骗子的话你也信,小心损失了银子跟自己的姻缘。”
他们几人不约而同抬头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竟是皇甫璟渊!
“皇甫公子。”霍远抱拳朝他微微颔首。
看到他,诸葛苡湛的眉头瞬间拧成一座小山丘,每次碰上他都不是令人愉快的经历。
她倏地起身,双手叉腰道:“这位公子,你家住海边吗?否则未免管太宽!”
对于她的讽刺,皇甫璟渊恍若未闻,眸光落在霍远身上,“霍二当家,你将自己的未来交付到怪力乱神上,不觉得太过不明智?若有人故意行骗想诈财……”
诸葛苡湛简直要气死了,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她明明是真才实学,却一而再再而三遭到这个家伙质疑,能忍下才有鬼。
她一向以卦象开出来的结果论断未来之事,卦象结果如何,她就怎么向人解释,有什么说什么,从未欺瞒。
他却因为尚未发生就一直认定她是骗子,这是她最无法接受的事情。
她双手叉腰,质问道:“皇甫公子,你不觉得你太武断、太偏激了吗?你哪一眼看见我行骗?”
“两眼都看见。”他的视线落在桌上那枚方才被两人推来推去的银子上,“我想你大概还是没将我的警告听进耳里,我说过,不许再靠着算命骗人银子。”
他不由得开始考虑,是不是该让这女骗子知道胡乱说话的严重性,免得她到京城祸害三舅。
“本姑娘是真才实学,你自己去问问找我算命卜卦的人,我所断言的事情哪一件未发生?人人称我小神算,为什么到你那里就变成骗子?全天下的算命师都跟你有仇啊?那你的第一大仇人应该是当今国师,你怎么不去把国师给抓进天牢,安他一个妖言惑众、怪力乱神的罪名!”
一提到国师,皇甫璟渊原本就显得冷淡的俊逸脸庞突然掀起一阵风暴,冷厉的气息逐渐扩散,瞬间笼罩她全身,那双深沉阴鹫的眸子危险地看着她。
须臾,皇甫璟渊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语调森寒,不疾不徐地说着,“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不给你机会!”
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浓厚的警告意味,宛如有凛冽寒风呼啸而过,让人下意识的打着寒颤。
诸葛苡湛不解,她不过是提到国师而已,怎么这个叫皇甫的就好像被激怒?气势恐怖得让她下意识想拔腿就逃。
霍远见状况不对,连忙向前挡在诸葛苡湛前面,“皇甫公子,等等,我与诸葛姑娘并没有金钱上的往来。在下虽然请她卜卦,但她并未收下在下的银子,因此构不成诈骗,还请皇甫公子明监!”
他不知道为何皇甫璟渊对诸葛苡湛有这么深的敌意,但基于这事是他惹的,他不免要出面替她说话。
“她未收下银子,并不能表示她就不是骗子。”皇甫璟渊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握紧了松开,松开了握紧,若不如此,他难以按捺下听到国师二字所产生的怒火。
“我与老先生是旧识,诸葛姑娘与他一同出行,在下好奇才会请她帮我卜上一卦,卜着玩的,况旦诸葛姑娘年纪小,在下权当是让她练手,并未当真。”
“霍远,你认为我会相信你为了替她开脱所说的拙劣说词?”提到国师就如触了他的逆鳞,他怒火难消。
“皇甫公子,我们认识也有段时日了,你应该了解在下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诸葛姑娘确实未收取在下任何一文钱,没有骗子会这么傻地推拒到手的好处,显然这不属于骗子的行为,要将骗子二字强加在她身上实在太过牵强,且有污辱诸葛姑娘的嫌疑。”
其实皇甫璟渊知道将这罪强加在诸葛苡湛身上对她并不公平,更显得他以势欺人,但他心头这把怒火却怎么也无法消弭。
国师是他今生最痛恨的人,她谁不好提,偏偏提国师……
若不是国师以八字断言他克亲,他也不会对于一切与命理、卜算有关的事如此厌恶。
就在这时,追风神情急切地匆匆赶来,在他耳边小声告知,“主子,有清儒大师的下落了,他就在平安港。”
皇甫璟渊眼睛倏地一亮,“当真?”
“是的,主子,这是清儒大师派人送来给您的字条。”追风自衣襟里取出一张纸,“是名乞丐送来的,人我已经将他暂时留下,就等您过去。”
皇甫璟渊看见字条上的字迹还有落款,马上确定这是当代大儒清师亲笔所写。
“人呢?”
“在船边。”
“走!”他边说边大步流星的走着,转眼间身影已到对街。
看着他们主仆离去的身影,几人瞬间松了一口气,诸葛苡湛更是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还好,这神经病终于走了,有惊无险,有惊无险。”看来她稍早卜卦卜到的麻烦就是这一劫了。
她还是早早登船好了,免得那家伙想到又折回来,她就倒楣死了,“老爷子,银子,我们还是早些上船吧。”说着拿起身边的包袱。
“好,也好。”老爷子也拿过自己的。
“诸葛姑娘,都是在下不好,给你惹了麻烦。”霍远愧疚的向她道歉。
“二当家,你客气了,这事与你无关,那个叫皇甫的家伙就是存心找我碴,不,应该是说他看所有的算命师都不顺眼,今天不管是谁在这卜卦都会被找麻烦,并不是因为对象是你。”
霍远总算明白了其中缘由,吁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劝道:“诸葛姑娘,听我一劝,皇甫公子的身分显然不简单,你们一样都要前往京城,这一路上或多或少会再度遇上,你能避则避,不要与他有正面冲突,吃亏的只会是你。”
“我知道了,二当家,谢谢你多次替我说话,还有,方才我所解的卦意,你不要不把它当一回事。”她说着学男子一样抱拳拱了拱。
“诸葛姑娘你放心,我相信你这个小神算不会害我的,我心中自有主张,无须担心。”
“那我就放心多了,我们去搭船了,后会有期。”